089 掉进她的“套”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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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晴点点头,这个情况,确实是基层的实际。
  彭长宜又说道:“再有就是维稳的压力也很大,谁都知道,信访维稳是最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维稳是个筐,什么都往里装。这个你该有一些体会了吧,你参加过信访接待日。还有就征地拆迁是最难做的工作。基层要发展,离不开工业,离不开土地,特别是在旧城改造过程中,拆迁是避免不了的,是基层干部必须面对的难题,我曾经绞尽脑汁、想尽各种办法对付过一个拆迁户,从计划生育、侵街占道都没有找出人家的毛病,没有借口能降服他,无论你怎么给他提高补偿数额,就是不同意拆迁,还聚众到市委大院闹事。”
  舒晴笑了,说道:“是你要跳河的那个拆迁户吗?”
  彭长宜说道:“是啊,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就是找不到他的毛病!如果他不拆迁,工作就进行不下去,头前那些按规定拆迁的人家,议论纷纷。我真是急了,豁出去了。在他最后一次聚众围堵市委大院,我听说后立刻火冒三丈。朱市长那时是北城党委书记,他见我火了,还嘱咐我,要讲究策略,千万不要激化矛盾,毕竟是在市委大院。我哪还顾得上策略啊,心想你他妈的不就是滚刀肉、油盐不进、荤素不吃吗?我就不信我彭长宜制不服你!到了市委大院后,我二话不说,拽着他就往摩托车上塞。我当时我骑的是挎斗摩托车,带着他一路狂奔,我跟他说,你不是不同意拆迁吗,你不同意拆迁,我的官也当到头了,我也没活路了,因为我跟市里签订了责任状,一票否决,我活不下去了,你也别想活,咱俩今天就跳万马河!我直接把他拉到了万马河的大桥上,把他拽出来后,就往桥下扔他,他死活不跳河,直跟我说好话,就这样,才算降服了他,最后我们俩还成为了好朋友。”
  “你这是什么工作方法?”
  “什么工作方法?管用的方法!”彭长宜理直气壮地说道:“如果按照你们搞理论的方法,是要深入细致地做其思想工作,使他转变思想意识,认识城建工作利国利民的重要性?对不对?”
  舒晴没敢回答。
  彭长宜说:“我告诉你,这些招儿不好使,何况我的确使过。在基层工作,好招儿使,邪招儿也要使,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基层的事,干得,说不得。就是这个道理。”
  舒晴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才说:“你当时真的想把他扔河里去吗?”
  彭长宜说:“真的,因为我制服不了他。”
  “那如果真的出了人命怎么办?”舒晴担心地问道。
  “这一点我心里有数,出不了人命,顶多呛几口水。”
  “谁呛几口水?”
  “那个拆迁户呗。我会水,比浪里钻差不了多少,我不会让他淹死的,但我肯定会让他呛几口水,真是气死我了,跟他同归于尽的心都有。”
  彭长宜说道这里,口气里还有着愤懑。
  舒晴对彭长宜有了敬仰,也许,这就是彭长宜自嘲的地板干部真实的形象代表,是她感兴趣的基层官员。
  说到这里,彭长宜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权小责大,位卑言轻,前途艰辛等等,都造成了基层干部的某种心理压力、无暇照顾家人的愧疚心理。说到这,你也可能听说了我的家庭一些情况,事后我反省过,对家,对孩子,我的确做的不够,忽略了他们。劳累一天了,回到家里,就想心里清静清静,这个时候,最反感的就是家属的抱怨。尤其是我那位家属,每次一进家们,第一句话保证就让你不舒服,她委屈,我也委屈,感觉自己早出晚归累得半死,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吗?时间一长,就懒得解释、懒得安抚了,沟通就更别提了。现在回过头来一想,自己的确忽视了他们,忽视了这个家,忽略了家人对你的依赖,久而久之,家属就心生抱怨,抱怨久了,你也就腻烦了,甚至不想回家,越是这样,她抱怨的就越甚,恶性循环,渐渐地,两口子的心就疏远了。其实家里的这个人也挺难,独自一个人带孩子,孩子半夜发烧指不上你,接送孩子上下学指不上你,甚至灌煤气都指不上你,这些都还好点,最苦闷的就心里有话没地方倾诉,好不容易盼着你回家了,十有八九都是在喝了酒的情况下才进家门,即便这个时候想听她倾诉,精神也不做主了,早就疲惫不堪了,长此以往,没有不出问题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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