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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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抚顺城外。
  以三道深壕为依托的野战大阵已成型,壕沟内外塞满了人,篝火处处,外围只有少量侦骑游荡。马城站在一段残破的城墙上沉吟起来,抚顺无粮,大军所携粮草仅够十日之用,十日之间,这场大战便也该分出个胜负了。
  正沉吟着,远处突然升起数道狼烟。
  马城脸色微变看着城外阵地上,围坐在篝火旁边取暖的士卒们,被哨官,营官们呵斥着抓起刀枪,组成厚实的两道防线。最前排的炮手慌乱的点燃火把,准备操炮。马城站在十数米高的破旧城墙上,目力极好,当先看到稀稀拉拉的溃兵,三五成群往抚顺城退却,只有少许人是骑着马的。远处的溃兵越来越多,前军突然一声炮响,呼啸声中一枚铁弹划破空气,落进稀疏的溃兵队伍里。
  中军大营随即分出一队骑兵,赶至阵前,约束着溃兵绕过军阵往抚顺城中撤退。马城脸色木然,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在这两军对阵,千军万马之中个人力量的渺小,便是把他精心训练的千名团练都填进去,怕是也翻不起几朵浪花。
  溃兵潮很快变的稀稀拉拉,让丁文朝这等狠人也心中发苦,苦涩呻吟道:“西路军三万大军,俱是精锐,便只剩下这些残兵?”
  马城面无表情,身边亲兵却都是一片凄然,这便是辽东将士的苦处了,辽东各部以步营为主,打了败仗便是全军覆没,两条腿的人如何能跑的过四条腿的畜生。
  一片凄然中,马城忽的低喝道:“守不住抚顺,我等便合该如此了。”
  左右亲兵生生打个寒噤,打起精神,身上倒是多了几分勇悍之气。
  惟独丁文朝仍恨恨骂道:“杜松该死,此獠误国,论罪当灭其九族!”
  马城不语,马国忠却放肆道:“此獠多半是死在乱军中了。”
  丁文朝又愤然道:“死了,倒是便宜了这老贼!”
  马城任由部下发着牢骚,心知这大明朝的常例是人死为大,杜松人都战死了,这罪责自然就没人追究了,说不好还能落下一个身后哀荣。前军突然又是几声炮响,炮声很快快响成一片,硝烟弥漫,将前军炮队笼罩在一片茫茫白雾中。这时马城才看到远处两里开外,正在努力控制战马的大队建州骑兵。马城看的嘴角直抽,二十几门将军炮齐射,人没打着,倒是把建奴吓退了。
  建奴骑兵倒也知趣,只远远的转了几圈就退兵了,硝烟好一阵子后才散开,现出正在装填炮弹的前军炮队,至此马城可以确定,这沉重的将军炮还是用于守城,方有奇效,用之于野战实在多有不便。
  一个时辰后,马城脚下的城墙微微颤动了起来。
  从高处望去远方地平线上,黑压压的建州大军如蚁群一般席卷过来,很快占满了荒野上每一寸土地,见首不见尾。马城被深深的震撼了,被乌压压无边无尽的骑兵大军,压迫的似喘不过气来。
  而历史却在此时悄悄的改变了,原本历史上的开原大军被围在尚间崖,西路军突败,开原兵马侧翼暴露在建奴兵锋之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此刻开原兵马却背靠抚顺,虽无结实的城墙庇护,却花了一日夜时间修筑了三条壕沟,建立了三条厚实的防线。最重要的是,大军上上下下有了一个统一的认识,死守抚顺。
  号角声起,数里外乌压压的骑兵大军缓缓停了下来。
  只稍许过后,前部骑兵便缓缓加速,向着抚顺东门压了过来,抚顺城下顿时一片忙乱,前队炮营有人连滚带爬,仍下大炮滚进第一道战壕,随即被几名凶悍的前队哨官砍了脑袋,混乱的炮队被弹压下去,大批鸟铳手早已从战壕中蜂拥而出,在炮队前面排成横队,点燃火绳。
  轰鸣声中,二十余门射程较远的将军炮率先开火。二十多颗硕大的实心炮弹以肉眼可见的高速,砸向正在慢跑加速的建奴骑兵,要么近了要么远了,还有几颗炮弹诡异的越过了骑兵队列,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只有两颗炮弹带着呼啸声砸进了骑兵队列,马嘶声中,十余骑兵连人带马,象玩具一般被实心炮弹撕碎了。
  炮弹撕碎了骑兵队列还有余力,落地之后又弹了几下才重重的落地。
  马蹄声轰鸣,马城脚下的残破城墙又轻轻颤抖起来,散布在前线的炮手们惊慌的喊叫声中,佛郎机,虎蹲炮,大批鸟铳手陆续开火,第一道壕沟很快被硝烟笼罩,只能看到硝烟中不停闪烁的火光。冲锋中的骑兵队列顿时伤亡惨重,前几排骑兵连人带马,被无数霰弹打成了血葫芦。震天的嘶吼惨叫声中,更多的骑兵冲出队列,轻松撞开了稀疏的木制拒马,挥舞着长长的狼牙棒大砍刀撞进前军阵地。前军神机营瞬间就崩溃了,炮手仍下大炮,鸟铳兵仍下火枪,许多士卒被全速冲锋的骑兵硬生生撞飞了。
  马城手脚都有些冰凉,不忍再看,说甚么三段击,五段击之类的笑话,神机营两千鸟铳兵,三百余门装填霰弹的小炮集中全部火力,也只放倒了前面三到五排的披甲铁骑,倏忽之间,后排人马俱披甲,悍不畏死的铁骑便冲到面前,野战之中,精锐神机营在建州铁骑暴虐的冲锋下,几乎便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便是在栓动步枪时代,步兵阵地也挡不住骑兵冲锋,更何论万历年间的明军。
  前军崩溃,大批神机营士卒摔进第一道壕沟,建州骑兵冲锋的势头也尽了。
  嘶喊声中,大批刀盾手,长枪手从第二道壕沟中蜂拥而出,潮水一般淹没了残余建州骑兵。马城眯起眼睛看着亡命搏杀中的建州铁骑,只余两三百人的披甲骑兵明知不敌,挥舞着长兵器且战且退,不时有披甲骑兵被掀翻下马,却终究是被大部骑兵掉转马头,趴伏在马背上扬长而去了,将将绕过战壕整好队列的开原马军,赫然是连追击都来不及。
  也不知过了多久,喊杀惨叫声终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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