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缓兵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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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西贡、顺化、岘港、头顿等各大城市张灯结彩,到处悬挂天主教旗帜,准备隆重庆祝吴廷俶担任主教25周年之时,正在新泽西樱桃农场度假的李为民,收到一份来自白宫幕僚长的邀请。
  肯尼迪要见自己,李为民感觉有些奇怪,同时又不是特别奇怪。
  奇怪的是双方尽管私交不错,但在涉及到越南这一问题上,肯尼迪不想受太多先入为主的意见影响,极少咨询他的意见;而李为民则对这位总统先生的命运始终存在担忧,不想甚至不敢卷入那些后世都没搞清楚的阴谋,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
  相比之下,妹妹李为青就没那么多顾忌,可以走“夫人路线”。
  不奇怪的是,“左、右勾拳行动”刚获得空前成功,许多支持越南的美国人仍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西贡突然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在一个叫邑北的地方,南越政府军和美国军事顾问遭到越g游击队伏击,3架正在机降南越部队的美国直升机和两架救援直升机被击落。
  指挥行动的是政府军第7师少将师长黄文高,高级军事顾问是陆军中校保罗-范恩,当时范恩中校正在一架观察机上,发现直升机坠落,当即命令地面上的政府军第7师装甲运兵车攻击前进,从直升机上救援幸存者,但车队指挥官拒绝行动。
  驾驶直升机的飞行员中有3名美国士兵,南越军队竟然拒绝营救。情绪激动的范恩中校,命令一个美国顾问枪毙了那个军官,自己掌控指挥权。
  车队终于开始前进,但在越g游击队坚决果断、训练有素的火力面前不得不停下。
  中校要求黄文高增派部队,同样被黄文高拒绝了,直接导致游击队利用夜色溜之大吉。而且一支参加行动的伞兵部队,因错过降落地点,造成重大伤亡。最终游击队只损失18个人,却杀死了大约80名南越士兵和3名美国士兵。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第二天一早,黄文高命令部队向早空空如也的村庄发起进攻,结果反而炸死了几个南越士兵,并且差点炸死几个美国记者。
  记者听了范恩中校直言不讳的描述,报纸马上就报道这件事,舆论一片哗然。有人反战,有人指责白宫的对越政策,把肯尼迪搞得焦头烂额。
  就在这个时候,吴廷琰还不让人省心。
  他无法忍受美国方面的批评,甚至不允许他认为不友好的美国人留在越南,范恩中校对新闻界的评论遭到报复,西贡政府将战斗失败全部归咎于范恩,而军援司令部竟然要解除一个合格军官的职务,把他调到一个偏远无人访问的地方,作为退让的姿态。
  美国媒体针锋相对,几乎所有报纸都把吴廷琰兄弟批得体无完肤。
  吴廷琰认为这一切的一切是对他的一种侮辱,因为敌人是越g而不是他和他的家族。频频召开记者会,发动新闻战,抨击美国干涉内政,试图用微不足道的援助,来索取越南主权的巨大让步,试图把南越变成试验动物和榨取利润的对象。
  提供那么多援助,牺牲那么多美国士兵和平民,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
  许多美国人不乐意了,游行示威,强烈要求华府召回大使、停止对越军援。美吴关系降到冰点,国内压力越来越大,肯尼迪必须尽快调整对越政策。
  随着他的重活,历史已发生巨大改变,一切皆有可能发生。
  从农场飞往华盛顿的飞机上,李为民一直在想肯尼迪会采取什么样的策略,是支持国-务-院推动西贡政府“换届”,还是借这个机会撤出越南。
  “李,感谢你的到来,全乱套了,总统先生非常想听听你的意见。”
  泰勒将军亲自到机场迎接,可见事态有多么严重,李为民紧握了下他的手,钻进轿车苦笑道:“将军,其实您早预见到这种可能性。”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解决麻烦。”
  南越麻烦太多,不仅有吴廷琰兄弟,还有越g,还有谁也不服谁的军官,李为民不想太早表明态度,没发表任何观点,就这么沉默着赶到白宫。
  肯尼迪正在椭圆形办公室看电视新闻,国务卿迪安-腊斯克、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中情局长约翰-麦康恩以及他的弟弟司法部长罗伯特-肯尼迪全在。
  全是老熟人,在他们这一届政府当选前就经常打交道,妹妹更是这儿的常客,这么多高官等他一个人,李为民倒没有什么受宠若惊的感觉,朝开门迎他进来的罗伯特-肯尼迪先点了点头。
  “李,我亲爱的朋友,随便坐,先听听这家伙说什么。”
  事态确实严重,但肯尼迪经历过更严重的古巴导弹危机,看上去很淡定,像往常一样露出热情无比的笑容。
  跟麦克纳马拉等人打完招呼,李为民注意到电视里直播的是一个访谈节目,主持人非常著名,接受访问的嘉宾同样来头不小,普利策奖获得者、《纽约时报》著名记者大卫-霍伯斯坦,而且是刚从西贡回来的。
  “……他接受大量援助,却不打算让美国来指导他的政府和他的战争,用前任驻越大使德布罗的话说,改组军事机构实际上是要求他与本家族以外的人分享权力,这是他极不愿意的。
  华府不断敦促他扩大政府基础,他总是说越南是不发达的国家,缺乏适当的人力资源,他及他的兄弟对我们变得越来越多疑,千方百计限制美国的影响范围,乃至限制我们对南越内部情况的了解……”
  主持人词锋尖锐地问:“大卫,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华府对越政策貌似强硬,实际上并没有决心?”
  “确实如此。”
  大卫-霍伯斯坦肢体语言极为丰富,一边做着手势,一边分析道:“德布罗和使馆人员认为南越必须进行根本的政治改革,事实上确实非常有必要。正如刚才所说,改革就要与其他人分享权力,吴廷琰无法接受,认为这是美国对他的批评。
  而我们的政府竟然天真地认为,德布罗就南越政治改良提出‘最后通牒’是不明智的,认为德布罗已成为美国与吴廷琰合作的障碍。前任军援司令麦加尔甚至告诉国防部,这种行动将削弱西贡政府的作战能力,会导致越g取得进一步胜利。”
  主持人追问道:“所以华府决定由现任大使诺汀接替,把影响吴廷琰的一切希望,全寄托在保持他的信心和尊重他最终的权威上。先行改良,然后增加军援的要求,最终被悄悄收起?”
  “我非常认同这一观点。”
  大卫整了整领带,像政治分析家一样接着道:“我认为华府是鉴于此前改良的尝试和在1960年11月未遂政变中暧-昧的态度,损害了吴对美国的信心,所以把迅速恢复信心、重建美吴之间融洽的关系作为出发点。显然,这等于规定不要做任何认真的促进改良的努力。”
  主持人翻开了一眼资料,抬头对着镜头说:“我注意到现任驻越大使此前担任合众国驻北约副常任代表,完全缺乏同亚洲有关的经验。从大卫先生的分析中能够想象到,他之所以被选任其职务,或许只是因为他举止文雅、待人有礼,正好符合改善美吴关系的需要。”
  “诺汀先生显然满足了这一需要。”
  大卫接过话茬:“如果从促进改良的角度看,他无疑是最坏的人选。他完全抛弃前任德布罗的‘萝卜加大棒’政策,用最乐观的可能性来解释吴廷琰行为。上任大使以来,他对吴几乎百依百顺。”
  “百依百顺,他是我们委派去的大使吗?”
  “听上去难以置信,但确实如此。他只与西贡政府上层打交道,根本不关心那个国家到底是什么样子。如果你同政府相处很好,把它对现实情况的说法向上汇报,那么你就算做好了你的工作……他禁止使馆成员同任何持不同意见的越南人交谈。
  只要你没听见,它就不存在。只要你没看见,它就永远没发生。他的政策就是吴廷琰要求什么他就同意什么,以便与吴廷琰建立一种信任关系,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得到回报。”
  大卫-霍伯斯坦绝对是反战派,竟绘声绘色的模仿道:“他甚至发表公开评论称,我毫不怀疑,美国在给予这个政权全方位的支持方面做的很明智。依据我们在这方面的国内国外态度,我认为,我们可以开始给这个政权提供更广泛的支持。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吴廷琰拿到那么多援助却没作出任何改变,许多高级官员出于厌恶而愤然辞职,副总统阮玉寿被明升暗降,以便转移他在出任财政部长时对腐败的遏制,吴假模假样的改革骗不了任何人,军队士气始终萎靡不振。
  由于诺汀和华府都不看重政治改良,美吴谈判几乎完全成了美国援助量的谈判。关于援助多少,白宫前段时间派出以斯坦福研究所主任尤金-斯特利为首的特别财政代表团,而该代表团竟然把‘理解’西贡政府放在头等地位,其出发点与诺汀要求华盛顿尽可能满足吴廷琰的观点一脉相承。
  他们回到华盛顿,提出一个实际上代表诺汀观点的报告,认为随着局势恶化,西贡政府军队需要增加到27万。为此,美国要增加援助4200万美元。请注意,这只是军援,此外还建议增加1.2亿美元的经济援助……”
  “这些援助能够起到作用吗?”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所有人,过去这些年,合众国政府提供的大量美援,并没有取得任何想要看到的结果。西贡政权的****、贪污腐败和不得人心,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大量战略村拨款被贪污,实地采访时农民告诉我,他们已经工作6个星期,没有一分钱报酬,他们强烈抱怨无报酬的工作。
  而吴廷琰却告诉我们,在某些地区,那些行政区、村庄和村落本身相当富裕,且热情高涨,能够主要凭借他们自己的力量来实现这一计划。”
  主持人又翻看了一眼资料,饶有兴趣地问:“大卫,据我所知南越有的地方还是很不错的,比如他们的工业区,以及正在推行政治改良的南部地区。”
  “是的。”
  大卫拿出一张地图,指着上面代表工业村的十几个蓝点和金鸥半岛,客观公正地介绍“工投系”控制区与政府军控制区的不同。
  肯尼迪耸了耸肩,关掉电视笑道:“李,看得出来,他们对你评价很高。”
  “谢谢,事实上我们只是做了我们应该做的,并且所取得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成就,与先生们的支持和帮助密不可分。”
  让李为民倍感意外的是,肯尼迪请他过来并非因为吴廷琰制造的小麻烦,而是北越那个大麻烦。
  肯尼迪从中情局长手中接过一份文件,一脸严肃地说:“李,局长先生给我带来一个坏消息,河内并没有因为南越政府军前段时间对越g指挥部采取的军事行动而收敛,他们正在组织更多军队往南方渗透,种种迹象表明,范恩中校参与的那次战斗,只是他们实施报复的一个前奏。”
  中情局长约翰-麦康恩补充道:“董事长先生,情报来源非常可靠,平小组,相信您应该听说过。”
  我比你们知道得更早,李为民感觉很是好笑,故作惊诧地叹道:“我的上帝,真是一个坏消息。”
  肯尼迪对南越未来充满各种担忧,一脸凝重地说:“摆在我面前的似乎只有三个选项,要么派大量军队进行大规模军事干涉,要么派少量军队在一两个重要据点确立美国‘存在’,要么增加军事援助而不增派更多战斗部队。
  其实我们都知道,支援部队和战斗部队完全是一个文字游戏,很难说有什么根本不同,在遇到攻击时,支援部队照应会予以回击,而结果只会导致事态升级,所以确切地说只有两个选项。”
  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李为民只能顺着他话题问:“那总统先生认为哪个更合适?”
  肯尼迪比想象中冷静,直言不讳地说:“他们建议增派美国部队,说是为了恢复信心,为了保持士气,必须这样做。但是,肯定和柏林一样,军队开进去,军乐齐鸣,民众欢呼,四天之后大家就忘了。随后又要求我们增兵,这就像喝酒一样,酒劲儿过去了又得再来一杯。
  坦率地说我认为越南的战争,只有它是越南人的战争时才有可能打赢。如果把它转变成白人的战争,那么美国将像法国一样遭到失败。我不想重蹈覆辙,同样不想别人指责我丢失一个国家,抛弃盟友。”
  “这么说您打算增加援助?”
  “吴显然想利用其顽固打败美国,就西贡现在的情况,恐怕很难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为民被搞糊涂了,干脆保持沉默,国务卿腊斯克同肯尼迪对视了一眼,一脸认真地说:“李,就像那个记者刚才在电视里说得一样,你在南越拥有无可比拟的政治影响力,为南越经济及南方各省稳定作出了杰出贡献,在这个危急时刻你应该挺身而出。”
  如果美国能毫无保留提供援助,“工投系”或许能有三四成把握守住半壁江山。
  关键美国的对越政策摇摆不定,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借这个机会脱身。想想要跟北越打十几年,就让人不寒而栗。更重要的是,华人数量连南越总人口一半都不到,现在接手烂摊子无异于给别人做嫁衣。
  他们的提议或许符合“工投系”利益,但绝不符合华人利益。
  后世美国打十年越战,虽然政治上失败了,但在军事上并没有失败,几乎赢得了每一场战役。整个越战,北越和南越死伤几百万,如果历史不重演,如果不把该放的血多放一点,华人怎么坐受渔人之利。
  该打还得打,不打怎么行。
  李为民才不会上这个当,一脸诚恳地说:“国务卿先生,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首先,请允许我对您的如此之高的评价表示最衷心的感谢,但这一问题我早在去年就与泰勒将军探讨过,恐怕很难接受您的提议。”
  “你担心什么?”
  “不是担心,而是许多现实问题无法解决,比如我的华人身份,比如政府军与第四军及工业村保安队的紧张关系,又比如中西部农村糟糕的经济状况。”
  能把金鸥半岛经济发展起来,能保持金鸥半岛社会稳定,能让生活在金鸥半岛的500多万人民真心拥戴,为什么不能接替不得人心的吴廷琰统治南越?
  肯尼迪很直接地认为他不是没这个能力和号召力,而是没做好心理准备,拍了拍他胳膊道:“李,你绝对能行,我对此深信不疑。而且我知道那个年轻的空军司令是你的人,在政府军中你并非没有支持者。只要你愿意,我会采纳第二个建议,增加军事和经济援助,给你想要的一切。”
  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不失时机地来一句:“包括ec-121预警机。”
  这帮狡猾的政客,为了脱身居然舍得下这么大血本,要知道ec-121预警机造价超过1300万美元,之所以把它列到清单上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想要的其实是驱逐舰。
  断然拒绝不太合适,李为民决定退而求其次,若有所思地说:“总统先生,实不相瞒,不仅我个人对此没任何心理准备,而且我的同事及朋友几乎都没有。更何况除了心理准备之外,要做一系列其它准备。”
  “哪方面的?”
  “经济和军事方面的全要做,要把经济转入战时体制,要拥有压倒性优势的军队,这个压倒性优势不仅相对于越g,并且要相对于政府军。做这些都需要时间,或许我们可以拟定一个时间表。”
  眼前这位才华横溢的音乐家言出必行,人品不是一两点坚挺。
  他能作出这样的承诺,肯尼迪非常高兴,禁不住问:“一年怎么样?”
  “一年不够,至少三年,因为去年组建的三个主力师,到现在依然没能形成战斗力,更不用说接下来要动员,要组建更多的军队。”
  肯尼迪像商人一般讨价还价:“两年,最多两年!”
  两年之后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李为民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咬了咬牙道:“好吧,就两年。不过要考虑到西贡及政府军方面的感受,在组建军队这一问题上,我会以建立预备役部队为名进行。”
  虽然没能解决迫在眉睫的问题,但至少有了一个希望,肯尼迪哈哈大笑道:“这个主意不错,像以色列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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