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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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礽听说了索额图回归的消息, 确定三姥爷在十五那一日到京城,自己不能出紫禁城前去迎接, 倒是早早地派玉柱去迎接三姥爷。
  索额图此去京城外太久, 久到朝臣们几乎要忘记这位权倾朝野的索相曾经在朝堂之上是多么的风光无限,久到索相党羽战战兢兢收敛锋芒,乖巧地附和太子殿下搞事情, 每当太子殿下有什么动作, 他们啥都干不了,只能在上朝会的时候高喊“臣附议!”来为殿下摇旗助威。
  索额图一回来, 索相党羽普天同庆这位领头人的归来。
  只有索额图在, 他们才是“太子/党羽”, 索额图不在, 太子殿下也不认他们啊!
  殿下宁愿去找那假清高的老顽固沙澄, 都不来找人使唤他们, 最后还是皇上看不过眼,将事儿指定给他们之中的人来做,这才将殿下想要做的事务一一认认真真完成。
  这其中, 还掺和了纳兰明珠的人, 他们互相监督, 唯恐对方会偷奸耍滑。
  “索相归来, 太子殿下也终于放心了, 这是太子殿下命奴才带给索相的洗漱用品, 殿下不能出皇宫, 于是借以此来为您‘接风洗尘’,”玉柱等待索额图归来的马车停下,笑容可掬地上前去, 与索额图说话, 并且将胤礽毓庆宫中出品的洗漱套装给了一套送予索额图。
  赫舍里一族中不少人都认识这位太子殿下身边的主事太监,纷纷避嫌似的让开,为他们留下闲谈的空间。
  索额图含笑问道:“殿下近日可还好?几个月没见,可能长高了不少吧?”提起太子的时候,索额图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
  国之储君对待他亲近,在他外出后仍然不忘记惦念他,待他归来,还派遣玉柱前来相迎、送礼,此重视之意,令索额图心中倍感满足,回归京城后不安的心情也逐渐好转。
  无论皇上对待他如何,只要殿下心中有他,那么皇上就绝不会下手要他性命。
  只要殿下心里有他,他的地位就是稳固的,比纳兰明珠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玉柱并未与索额图聊多久,说上几句就见好就收:“殿下等待索相洗去尘埃,养足精神后去见他,与他说说此次边境战役发生的故事。”
  “一定,我明日就去找殿下,”索额图笑着命人将洗漱用品收下,心下感慨:殿下终于长大了。
  他终于懂得如何在外人面前,给三姥爷一些体面啦!
  玉柱来送东西,这让一直都备受胤礽冷落的索额图受宠若惊,捧着那接风洗尘的用品,如获至宝。
  赫舍里一族的子弟们也因这一出而欢喜,之前还有些低迷的士气顿时高昂起来,人人面色红润,走路带风。
  继太子的人走后,更尊贵的邀请来了:“相爷,皇上召见您入宫。”
  索额图是多么风光啊!刚回京城,就同时受到了国之储君与国君的重视,族人们都相信,赫舍里一族会在他的手中越来越鼎盛。
  康熙召见索额图时,心里想着:要对索额图好一点,让他多教教保成别再败家了。
  于是,帝王轻咳一声,以神色莫测掩饰住内心的复杂,冷冷对索额图道:“索相可知,你不在京城这段时间,太子将国库的账目给平了?”
  索额图微微一怔,看不透康熙的用意,也许是前几年被打压得狠了,令他下意识在康熙面前收敛起自身。他知道康熙不会要他性命,却也知道,皇上有的是办法令他难过。最难过的就是让他不能接触太子,没有了太子的亲近,他所经营的人脉就不算是太子/党羽,就只是随时会被皇上清算的索相党羽罢了。
  心中没有底气,令索额图低下头恭敬回答:“微臣听说了此事,民间、百官都在夸殿下说的好。”
  康熙眉头一跳,脱口而出:“你也觉得保成做得好?他将毓庆宫中的库银全都挥霍完了!”
  索额图忙道:“太子殿下大公无私,做的是利国利民之事。”
  他不由在心中猜测皇上说这话的用意。
  毓庆宫中没库银了?!
  索额图想了想那库银的数目,心里在滴血,眼看康熙龙颜似有不悦之色,当即心中一横,表忠心道:“殿下当初给了微臣许多红利,微臣拿之有愧,如今殿下库银不足,微臣愿将殿下送给微臣的红利还给殿下。”
  康熙:“……”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索额图好像被他打压怕了怎么办?
  帝王拧紧了眉头:“朕几时说要你将自己红利拿出来平账,毓庆宫中库银已经追缴回了八成。”
  索额图诡异地停顿了一下,等候康熙发落。
  康熙道:“保成这孩子,总是做一些惊人之举,你是太子太傅,有教导太子的职责,又是他的外家,关系比其他太傅更亲近一些,有些事,保成不会与其他太傅去说,却愿意与你说。此次回来,多教教太子为人处世之道,也免得他总长不大,不明白何为人心险恶。”
  索额图听着,面上不动声色地应下了,心中涌起了狂喜之意。
  皇上的意思是让他与太子多亲近一些,还不打算收回琉璃官窑暴利,愿意继续给他分一杯羹啊!
  “微臣谨遵圣命,定全力教导太子殿下!”
  康熙又敲打两句:“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你自己心里警醒着。”
  说完这些,康熙再没有挽留索额图,让他自行离去。
  索额图回到族中,管事悄悄来寻,低语着向他悄悄“告状”:“几位大人说,相爷不在时,殿下从不传唤我们的人。”
  索额图刚被康熙敲了警钟,这会儿心中一根弦正绷着呢!
  “稍安勿躁,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殿下年岁还小,与我们家族其他子弟并不亲近,待他再大一些,就知道母族的重要之处了,也唯有我们家族的人,才会全心全意地为他办事。”
  “殿下问皇上要走了几位翰林院学士。”
  “殿下将礼部的清流官使唤地团团转。”
  “现在殿下去了户部。”
  他就是不多看他们的人一眼!
  属下言尽于此,道不尽的委屈与难过,得不到殿下的重视,他们这太子/党羽还能算是太子/党羽吗?
  “好了,此事待我与殿下见了面,自会解决,”索额图安抚族人,殿下不差遣他们,到时候他自会问殿下揽活干,不怕殿下使唤他们,就怕殿下无视他们啊!
  “没有殿下重视,相爷不在的日子里,家族子弟皆小心谨慎做人,还损失了好几千亩田地呢!”
  索额图淡淡道:“是侵占良田,还是损失自家田地,你们自个儿心里清楚。”
  “可……”可别人家都这么干,八旗权贵侵占民田、民房占为己有之事即使是到了官府,也是衙门不敢判决的案子。
  “你忘了前些年清算之事?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总有人盯着咱们家,那些自诩清流,不畏惧权贵的汉臣,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呢!”
  说起汉臣,索相党羽还真有几分委屈,太子殿下亲近汉臣多过亲近满臣,比起用特权来达到目地,他更喜欢光明正大,公事公办,害他们都不敢有多余的小动作,生怕一不小心被并不知情的太子殿下“大义灭亲”了。
  这次丈量土地、清算田地,赫舍里一族损失的也不少,还有那新成立的大清银行,人们都相信了大清银行,而不再向私人借贷,以至于许多放利钱捞钱的人没了财路。
  八旗之中各大家族都有各自的来路,都不正当,藏在阴影之下,上不得台面,也不能明说,又有皇上在顶头压着,他们只能打落牙齿往嘴里吞,憋得可难受。
  同样被触及了利益的权贵可不止他们一家,只不过他们家损失更大罢了,权贵们见损失最大的赫舍里一族没什么表示,其他人趁此跟在后边捡现成的好处,反倒让另一批人赚了一笔。
  下属们便将近几个月的账目报表都呈递上来。
  管事向索额图诉苦:“为了配合太子殿下,我们可亏大了。”
  索额图见状,一一细数自己势力放弃的好处。
  放弃了侵占民田,放弃了放利钱,放弃了买卖奴仆,这些被他们抛弃掉的利益,全都进了别人的口袋之中。
  “没眼界的东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弃了也就弃了,用得着在这里哭丧?”索额图目光闪了闪,又拿起了琉璃官窑进项的账目,对比之下发现,琉璃官窑之中赚到的盈利可比放弃掉的利益多多了。
  这些红利是多少,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可是一清二楚。皇上不仅知道,还没有下手剥夺他所得到的红利,这代表着皇上在放任他以“正当”的方式来捞钱。
  索额图手下一顿,当即道:“去库银中取十万两银票给我,待我入宫给殿下送去。”
  “相爷?”
  索额图斥责道:“配合殿下的动作便是了,蝇头小利丢了又何妨。别家吞下这些吞的时候开心,到时候有他们哭的!”
  管事蓦然一惊:“相爷的意思,难道皇上……”
  “莫要再说了,皇上心思如何,岂是我们能猜透的?”
  索额图冷冷道:“告诉他们,一个个可别因为我回来就心里踏实了,我也处在那风口浪尖呢!让家族子弟警醒着些,太子殿下不用你们做事,也不依赖你们,这代表他随时都有可能舍弃你们,你们要是犯了事,殿下可不会来救你们。”
  反正殿下不会舍弃他索额图,谁都没有他在殿下面前有面子,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你们莫要以为有我在就万事可做,我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给殿下惹了麻烦,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殿下的利益事关家族前程,谁敢拖殿下后腿,我定不轻饶!”
  索额图清醒的很,在皇上的眼中,他就是太子的人了,太子荣则他荣,太子损,则他亡。他所做的一切都事关太子颜面,若哪一天他拖了太子后腿,他就是皇上最先除掉的那个。
  既然已经夸下海口说要给太子殿下红利,皇上虽拒绝了,索额图仍要表示一番,十万两银票足够有诚意。
  接下来,就是如皇上所愿,好好教导太子什么是“为人处世”,什么是“人心险恶”了。
  这可真是个大难题,教好、教不好,都是他的错。
  索额图一边心事重重地想着,一边用起了洗漱用品准备沐浴更衣。
  侍从将太子送给他的几样东西一一拆开,只见其中分别装了三个瓶子,瓶子上写着:生姜洗发水、生姜护发素、玫瑰沐浴露……
  胤礽也没想到自己平国库,开创大清银行之事竟然还有后续呢!
  他自己毓庆宫中的库银回归了八成,汗阿玛给了他十万两,三姥爷给了他十万两,图图哥哥给了他一万两,胤礽算算,自己毓庆宫里的钱,应该控制在一百六十万两的数字左右,结果拿来算盘一算,足足有三百六十六万两之多!
  胤礽抱住自己放银票的小箱子,疑神疑鬼地左看看右看看,又叫来徐嬷嬷一起核对账目,发现这一部分钱真的是凭空冒出来的。
  “不会吧?钱生钱了?!”
  这事儿透露出几分古怪,他悄悄的谁都没告诉,带上小美与曹珍,一起去拐走了在上书房学习的胤禛。
  “小四小四,孤的毓庆宫里出现了一个聚宝盆,它会自己生钱!哇一下子多出这么多钱来,孤都想不到该用它们做什么了。”
  胤禛:……
  他该如何解释太子听,大清的官员贪污受贿是一种常态,弊政带来的影响持续了好几十年,即使连续两代帝王的肃清吏治,但仍然只能够做到抑制一时风气,稍有疏忽,则腐败滋生,一旦风气败坏,再要想肃清整顿,则如大病一场的病人痊愈,又慢又痛苦。
  官员贪污来的钱财,皆用来贿赂上级,在官场之中还有一种名为“孝敬”实为“贿赂”的坏风气。
  京城的官员问地方上要孝敬,地方官为了搜刮民脂民膏,赚大钱,又与商人勾结,去进行一些“灰色收入”的交易。更有官员以职务之便,巧立名目进行搜刮钱银,如此一层一层孝敬上去,最终送到最值得被孝敬的那一个人手里。
  那个人必定在朝野中有巨大的地位,任何人都难以撼动,拥有庞大的势力,形成党羽规模,并且可以给下属们带来诸多好处。
  大家都知道,太子为了平国库账目花了大笔银钱。
  这一边太子在挥霍着,另一边,想要依附于太子的人,则想尽了办法给太子送“孝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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