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小辣椒捅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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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前的某天,就在段晓楼带着凌妙艺离开扬州回京不久后,何当归与廖青儿结伴去上学,一进书院就听见一班千金小姐正叽叽呱呱地议论着什么“亲生的爹不要她娘,也不要她,不知她娘当年做了什么有亏德行之事……”
  “不,我猜着那个何敬先也不是她的亲爹,否则何家为什么不要她……”
  “没错,她娘被打发回罗府后不久就又嫁人了,可见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
  “我二姑在家里寡居十年了,每次一有人来给她说媒,她隔天就悬一回梁,她真是我们女子的典范……”
  何当归和廖青儿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何敬先”和“罗府”等关键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而何当归只做听不见,在众人有如实质一般的目光中,如常地走进琴舍擦拭她的五弦琴。而廖青儿却压不住火气,跑去众人面前双手叉腰,舌战群儒,把说过何当归闲话的小姐们的鸡毛事抖落一地,甲小姐是小妾之女,母亲在夫家犯过偷盗罪,乙小姐给某公子递信被拒,蹲在河边偷哭,丙小姐,呃,某天上课放过一个屁……
  虽然廖青儿的斗鸡状模样暂时打压了众人的兴奋度,却也不能减慢流言传播的速度,而且“第一金枝身世之诟病”是多么诱人的话题,相比之下那些小姐们的糗事根本不够看。
  这个话题风一样在澄煦书院中吹开,并不断地被罗白琼等人添枝加叶,给众人提供新的谈资,廖青儿愤愤之余,誓要查出散播流言的源头在哪里,把那个阴暗的小人从阴沟里拽出来晒晒太阳。于是,她挂着个黑色披风自称“福尔摩斯”,扯上兴趣缺缺的何当归扮了个医生“华生”,不过此案没有尸体给“华生”检验,“福尔摩斯”的推理水准也欠缺,两人磕磕绊绊地查了几天,瞎猫撞上死耗子地抓住了几个书院中传不良小报的书童,然后,何当归一眼认出小报的原件用纸乃是京城文竹轩的青竹宣纸。
  两人刚得出结论,流言是从京城流过来,然后廖之远就火急火燎地赶来扬州了。他向何当归道歉说,当初段晓楼看上她之后,他和陆江北就稍微调查了一下她的身世,并把相关的调查书信收藏于饮马镇的白沙山庄,后来,凌妙艺去山庄里住了几天,盗走了那些书信,才致使消息外泄。
  直到那时,何当归才知道那个最喜欢穿红衣号称“小辣椒”和“谎话精”的凌妙艺是自己的表姐,而对方明知有这么一层亲戚关系,还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何当归对这个结果不知该做何感想,而廖之远则塞给她一封陆江北的亲笔信就告辞了。
  那封信用凌乱的狂草写就,与何当归印象中温文尔雅的陆江北大不相符,信中说,对于擅自调查她的身世,并保管不善让消息外泄之事,他感到万分抱歉。只因当初在水商观中段少托他做媒,而他又把段少当成弟弟看待,因此就让探子进京城何府打探了她的身世。如今恶果已经造成,再怎么道歉也于事无补,不过他会设法补偿她,以表心中疚意。
  从那以后,何当归再没见过陆江北捎来书信,更没见过陆江北本人,渐渐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而且她也没太生陆江北或廖之远的气,毕竟他们不是散播流言的罪魁祸首,昔年还曾帮她找过非常重要的金锁。
  流言来得快,去的也快,连何当归自己都记不清是哪一天上学的时候,她失去了众人的注目礼,也没再出现在大家茶余课后的话题中,那件事就那样淡了下去。而此时,突然听见常诺提起陆江北,并跟她继父何阜的案子扯上了关系,让何当归不由得疑心,陆江北顺水推舟的踩了何阜一脚,莫非,这就是他对自己的“补偿”?
  无怪乎她会这样想,陆江北是高高在上的锦衣卫指挥使,为人又是“好好先生”的那一类,很难想象他本人会跟何阜有什么旧怨。既然陆江北曾调查过她的身世,自然很清楚她母亲跟何阜之间的往事——有钱的大家闺秀找上个穷小子,后来穷小子卷了钱跑了,大家闺秀伤心地去道观中避世去了。
  在这样的故事背景下,那穷小子何阜活脱脱就是个现世的陈世美,而陆江北认定,她也是恨何阜的,所以才会搜集何阜为官不良的各种罪证,叫何阜吃不了兜着走,以补偿当日泄露她身世之后给她带去的麻烦。
  身世没曝光之前,她含含糊糊地被认定为罗家的表小姐,外人只道是她父亲的身份不高,报不出响亮的名号,所以才报了外祖家的名号。身世曝光之后,众人抓得最多的痛脚,就是她母亲失节再嫁,以致她家教不好,以致她在男学子心中跌份儿为“可被包养的小妾”,总是对她纠缠不休。
  如此想来,陆江北确实给她惹来过一些麻烦,如今这样的补偿方法,她也可以坦然接受。可是,何当归仍没大弄明白,问常诺:“既然何阜的家产已经没入官中,你怎么能暗中转给我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舟逝兄,你究竟是哪座庙里的神仙,多少给我透个底吧,否则那银子我收得忐忑,而且那些犯法的事我断不敢做,我又没有我四妹妹那样的靠山,杀人放火都不怕。”
  常诺失笑道:“你不敢做犯法的事,却敢当着我的面对王爷不敬,我瞧着你胆子比我都大。放心吧,清逸妹妹,我会把此事做得不留痕迹,连天皇老子也查不到你头上来,而且你的靠山比罗白芍大多了,假以时日你就会知道,就算你把天捅出个窟窿,也有个男人矢志不移地给撑着天堵窟窿。”
  “得了,你不必再无孔不入地为宁王说好话了。”何当归叹气,“看来你还不如我了解宁王,在这个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能让他离了就过不下去,而且舟逝你真的太高看我了,似我这般平庸的女子,不但对宁王的功业没有帮助,还要扯他后腿,让他追悔莫及。”
  常诺面带柔色,宽慰道:“你不用担心,王爷不要求你为他做任何事,他只是想……”
  “我是顺风的帆还是逆流的水,假以时日你就能见分晓。”听不下去的何当归立刻打断了他的鬼话,他话里讲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朱权,听一百遍都不是,她气鼓鼓地问,“何阜的家产有多少?我给你们做十天的苦工,统共能挣多少银子?我对银子兴趣比较大。”
  “清逸妹妹你很缺银子花吗?”常诺歪头打量她,“不可能吧,且不说王爷赠你的那些‘定情信物’价值不下十万两银子,单是每年年底我附上的银票就有三千两,你为何坚决拒收那些银票呢?”
  何当归绷着唇角说:“我只挣我应得的银子,何阜的银子是从我娘那里骗走的,我能替我娘拿回一两是一两。至于宁王的那些礼物,我生恐搁在我院子里哪天碰坏了,将来偿还不起,所以全都存在齐宝钱庄的藏宝柜里,钥匙保管在我手中,每年五十六两的保管费,真是好贵,不知道你们能不能负担一半。”
  常诺听了之后更在心中大呼,女人心,海底针,一个十一妹就够他头疼的了,如今又冒出一个原则性极强的清逸妹妹,真是让他一头雾水,不明白她这样的坚持和强硬态度有什么意义。王爷为她捧上一座米山面山她不碰,却要去稻田里一粒一粒衔谷子,满口说着“我对银子兴趣比较大”,却又给人感觉她不为金银所动。这种怪异的违和感,就跟他的十一妹一模一样,口中喊着肚子饿,等他风风火火给她做了一桌子饭菜,才发现她的饭量比麻雀还小,吃两口就停筷子了。
  常诺不明白,女人终其一生追求的究竟是什么,就算她们不像男人那样直截了当,直奔主题,至少也不该绕得太远吧?而眼前的这个少女却给他一种云深雾绕,快要绕到天上去的感觉。他实在拧不过她,所以只好放弃“给王爷找女人”的主题,顺着她的思路走,算着她的鸡毛小账:“每年五十六两保管费,再加上清逸你来回的车马费,存完东西会口渴的茶水费,我就赔你个整数一百两吧,三年就是三百两,怎么样?”
  何当归微笑:“跟阔人谈买卖就是爽快,原本我不该占你便宜收这么多,不过有来有往,我相信这次绝对不是你我的最后一笔买卖,这一次我挣个开张彩头,下一次你光顾我的时候,我也给你一个好价钱。话说,何阜的家产到底是多少,你是不是还没查到眉目啊?”
  “两万两。”常诺回答道。
  “两万两?”何当归的第一反应是,“你是不是又在找借口把宁王的银子塞给我?”
  两万两?!她和青儿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几乎可以说风靡整个扬州,在壮阳和青楼领域都卷起了一股不小的旋风,赚了三年,才得了两万多两银子的红利。
  当初的本钱,除了她买香木棺的钱和老太太的传家宝“进献奖金”,还有青儿从廖家带出来的六千两多银票,再后来还加进了珍珠姐的一笔私房钱,有了这些本钱,再加上她和青儿强强联合的生意头脑,加上青儿做房地产生意的前世老豆的生意经,用最少的银子买到了最具发展潜力的几个好店址,生意做得如此大,才有了如今青儿的两万两身家她的一万五千两身家和珍珠姐的八千两身家。
  而何阜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四年前去京城之前,从她母亲那里连哄带骗弄走近两千两银子,去京城做了个捞不到油水的闲官,才短短四年时间,怎么可能把两千两变成两万两?不可能,从各种意义上讲都不可能。
  “我真没骗你,那两万两都是何阜自己的家资。”常诺沉声道,“我让狱吏严刑拷问何阜,查问他银子的来源,他鬼哭狼嚎地反复说那些钱全是他夫人的嫁妆,还说他夫人是扬州的大家之女。虽然我不知你娘的嫁妆总共有多少,可是像我家那样的门第,在我姑姑出嫁时也只给她备了一万四千两的嫁妆,你娘怎可能大手笔的送人就送出两万两银子?两万两,在我们漕帮都不是可以随意拿出手的数目。”
  何当归抚着袖口的梅花,根据他话中的线索分析道:“舟逝你能随意进出京卫大牢,对狱吏发号施令,而且你出身的门第也比罗府高,却甘愿抛弃原有身份,跑到扬州来经商,这种创业精神委实令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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