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各棚驱驰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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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房长兄,行卷在即,我必须得趁着暮鼓前赶回棚里去,好好准备。”
  “行,登第要紧,我绝不强留,别折损了我们国子监棚的名头。”刘长卿这次倒是很爽直,拍拍高岳的手背,接着从怀里掏出个卷轴,塞入高岳的衣衫里。
  “这是?”
  “愚兄的一些得意之作,五首诗,三首赋,逸崧你现在手中的行卷应该还缺这些东西,收下吧!”刘长卿不由分说,“此次去出刺随州,须得年限才能重回长安,逸崧你在此地要多保重。”
  “......”高岳立刻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刘长卿。
  很明显,先前在大慈恩寺西院,是他为了邀名,故意和薛瑶英串通好的,可现在看来刘长卿虽然仕途不得意,但真正是个可以交心的仗义朋友——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唉!
  原谅我文房兄,我现在也只能这样做,将来有机会再给你补偿好了。
  高岳捧袂而立,目送着刘长卿嘻嘻哈哈地走入了平康坊的坊门。
  次日,红芍小亭的水亭处,高岳跪坐在那里,隔着垂帘,望着坡塘水浪,被秋季午后阳光染成一片胭脂色,树叶凋零的水边高木下,几只黑色的寒禽在水面上伸长了满是羽毛的脖子,迅速划动了会儿,接着踩开了阵阵涟漪,飞上了天空。
  “逸崧,还在想着刘长卿的事?”那面的薛瑶英,静静地说着,正提着袖子在纸上行画,“既然内疚,那就专力专心准备来年春闱。”
  “不,炼师。晚生现在已没有时间,再去思考这些细枝末节,有很多的事可以放在未来去做,而现在要做的,只能也只有一件事而已。”高岳神情淡然。
  薛瑶英翘起嘴唇莞尔,“逸崧,你想说的瑶英心中已清楚了,来年春闱是否能决起而奋飞,从现在便开始了,可勉力。”
  “那炼师,晚生告辞。”高岳站起来,走到了水亭门帘处,接着微微行了个礼,而后转身,沿着廊桥,一步一步地走远了。
  香炉缭绕的雾气当中,薛瑶英看着高岳认真的背影,接着重新低下头来,她身后小山屏在雾气变得模糊不清。
  芝蕙就侧着,侍坐在她书案旁。
  “每当男子要肩负着什么远行时,光是看着他的背影,便无法自持呢!”瑶英这番话像是对芝蕙说的,也像是自言自语。
  她的笔尖在长长的画卷上,寥寥数笔,便画出个深衣黑冠的男子,眉眼便是高岳的模样,接着又是宛转数笔,画卷上高岳的身后,又多了名太学生,依稀是刘德室的样子......
  长安城的东西数座城门处,自全国各地来的白衣举子,随着州县的贡物,自水路自陆路,自各方驿站云聚而至。再加上来参加来年吏部三铨的低阶官僚,整个长安城自槐叶飘黄后,变得格外的拥堵熙攘。
  “河中举子,河中举子是吗?这边走,这处邸舍温课再好不过。”平康坊前,几名坊人见到一行举子来到,便殷勤地将他们向内里引,待到河中的举子们说说笑笑,在他们指引下刚到邸舍的后院准备安顿下来时,就听到了女子狐媚的笑声——仰头望去,邸舍横墙那边露出的楼头上,慵懒地伏着几名妖冶的倡女,正对着他们眉目传情呢!
  “谁家小娘子,要窥探我等温课吗?”一名举子垂涎三尺,上前故意问道。
  “既然来温课应举,那更应该来我们这边了。”一名倡女低着眉眼,语带**。
  “为何?”河中的举子们都靠过来。
  “我会弹琵琶。”
  举子们满脸疑惑,说琵琶和登第有什么关系?
  那倡女当即绰起琵琶,铿然数声,而后眉梢一挑,模仿琵琶的声音说到,“科能登,(进士)科能登(第)。”
  “哈哈哈哈,科能登!”举子们都大笑起来。
  还没到入夜,这帮河中府举子便迫不及待地上了那边的楼宇,去嫖宿了。
  邸舍厩舍边,刚才引路的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嘿嘿笑起来,“温课温课,温到温柔蚀骨乡去。”接着走到了门口处,穿着深衣的韬奋棚的黄顺立在那里,给了引路人一串钱,接着拍拍对方,双方都心领神会地笑了。
  接着黄顺转身,掏出书牒来,接着举笔,在其上“河中”一行上划下了道墨线。
  红芍小亭内,薛瑶英的长卷之上,身着太学生服装的人物,已慢慢增多,除去高岳以下,已至十余人。
  接着数日下来,京城里各道各州来的举子,遇到的怪事越来越多:山南东道的棚,在准备向御史大夫的李涵投行卷时,因为认不得路,在坊门外询问,结果被一个热心人引路,至处带着乌头门的宅邸外,山南东道棚便在通传后进入,遇到了主人,认为便是御史大夫李涵,都上前作揖行卷,“李涵”热情地招待了他们,然后品鉴了半日行卷,举子才知道主人根本不是李涵,而是都水监(唐朝五监之一,掌各地川泽、坡塘、津梁之事)李晗,投了半天的行卷,居然投给了都水监!
  备受瞩目的同华棚的举子更惨,他们准备行卷时,棚中有个新加入的朋友叫解善集的,高声对棚头说,我偶然得到一册行卷,里面的诗赋妙不可言,随后解善集便将那行卷展开,众人一看,果然词章锦绣文采斐然,便齐聚起来带着这行卷去拜谒谏议大夫杜亚。
  结果杜亚看了看,就对同华棚的棚头说,“这行卷哪来的?”
  同华棚的棚头便说,这是晚生精心撰写的。
  杜亚冷笑下,接着很失望地对他说,“这是我多年前来长安城应举所作的行卷,怎会到你手里?”
  同华棚的棚头当即瘫倒了,最后是被杜亚叫家仆扶出去的。
  第二天,同华棚宣告解散,而原本被寄予很高期望的棚头,更是在京城里“一日成名”,再也呆不下去,羞惭欲死地离开了长安,连春闱之试都不参加了。
  五架房里,高岳端坐在书案前,听说这事后,对坐在对面的解善欣慰地笑笑,而后提笔,将书牒上“同华棚”给潇洒划去了。
  很快,长安城内其他棚立刻风声鹤唳,他们知道遇到可怕敌手了。
  其他的棚也有情报网,不难知道,这幕后的黑手,正是升道坊北曲五架房的国子监韬奋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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