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敬舆且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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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南百战多苦辛,路傍死卧黄沙人。
  戎衣不脱随霜雪,汗马骖单长被铁。
  杨叶楼中不寄书,莲花剑上空流血。
  匈奴未灭不言家,驱逐行行边徼赊。
  归心海外见明月,别思天边梦落花。
  天边回望何悠悠,芳树无人渡陇头。
  春云不变阳关雪,桑叶先知胡地秋。
  田畴不卖卢龙策,窦宪思勒燕然石。
  麾兵静北垂,此日交河湄。
  欲令塞上无干戚,会待单于系颈时。
  ——————————————唐李昂《从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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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则高岳的心中看得更清楚:
  其实皇帝倚重陆贽,不过是因他有辞学,有决策魄力,但实际上陆贽的政治理想,和皇帝是大相径庭,说得严重点,甚至能说是水火不容:
  皇帝急求聚敛,而陆贽却希望“以义为先,以利为末”;
  皇帝为了养越来越膨胀的军队和官僚,采取的依旧是“量出制入”,而陆贽却希望量入为出,由此限制朝廷的用度花费,减轻百姓的负担;
  皇帝虽然杀了杨炎,可杨炎那套“按资纳税”却迄今原封不动,陆贽激烈反对,希望能复古为“按丁纳税”的租庸调制,并鼓吹百姓用实物交纳租税,而不是用钱,因为如此会造成钱重物贱的局面,变相增加百姓的负担。
  皇帝对宰相权力的不信任,及昔日奉天播迁的阴影,让他几近贪婪地在充实自己的大盈琼林内库,于正税外不断派遣中官至地方宣索,而节度使们借机大肆炮制“圣主密诏”,以皇帝宣索的名义,对百姓额外横征暴敛,从中渔利,损害的却是皇帝的名誉,可对此皇帝本人却是不闻不问到麻木的程度,陆贽忧心忡忡,实则他也继承了李泌的想法,那就是希望废除天子内库,天子和内廷用度由国库来拨给,把国事拉回到正轨上来。
  由此种种,可以想见,陆贽执政,必然会和皇帝间形成巨大的裂痕。
  “我是不是太明哲保身,太自私了......不,留取有用之身,方能把握形势,图谋大举啊......”高岳想到这里,也只能点点头,挤出勉强的笑颜,声音有些沙哑地对陆贽说:
  “敬舆,多多保重。”
  言毕,高岳便辞别了待制院亭子。
  结果在行至集贤院前,便遇到了仍为户部侍郎兼判度支的裴延龄。
  或者说得更准确些,是裴延龄专门在此等待问对出阁的高岳。
  见到高岳后,裴满脸的柔顺和谄媚,同时也是低声下气地挨在集贤院墙壁下,对高岳急忙作揖,此刻他还不清楚窦参身亡后,自己到底能不能保住名位,也晓得他的命运,其实就决定于方才高岳和皇帝的谈话当中。
  “小裴学士,何至于此!”高岳假惺惺地将其扶起,然后直接对他说勿要惊扰,一码归一码,窦参那是通蕃叛变,企图在京师内对皇帝图谋不轨,是大逆的罪过(裴延龄听说窦参的罪行居然定为通蕃,下巴都快惊到地上了,忍得好辛苦);而先前小裴学士和张滂,对徐粲贪赃案的按查,完全符合朝廷的律法,绝无复按的可能。
  听到这话,裴延龄心中长舒口气,他知道自己过关了。
  瞬即,裴延龄的泪就流下来,他对高岳那叫个感恩戴德,恨不得跪在高岳的膝下,且急忙表态——度支司先前扣押兴元凤翔运来的四十万石军粮,还有原本答应拨给淇侯的二百三十万贯的钱帛,现经查验没有任何问题,明日就从东渭桥转运院,向抚宁发送,绝不会有半点差池延误!
  这时小裴学士已然已是年过花甲的人,却撅着屁股,对高岳连连作揖下拜,搞得高岳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高岳知道,裴这种人,绝不能被他的假象给欺瞒了,这位就是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先前就多次给窦参献策坑陷自己,以后万一给他抓住机会,定会毫不犹豫置自己于死地。
  于是高岳假意劝慰了裴一番,便离开了大明宫。
  不久,皇帝亲自临轩,难得在含元殿召开了次所有常参朝官都来的大朝会,在其间由宰相董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了窦参的罪行:
  私通西蕃,指使族子窦申、窦荣,勾结嗣虢王李则之企图于禁内发动逆乱,谋害皇帝和太子,自己则和太原幕府策应在外,证据确凿,事败后窦参又逃离北都遁逃,企图再引振武军李景略作乱,结果在恶阳岭遭劫杀;
  窦参、李景略按大逆之罪处分,家产籍没,窦参两位族子申、荣送至东市狗脊岭腰斩,其余家人、仆客皆没为官奴婢;
  窦参一党,皆有不同处分,以正朝纲;
  除此外,并无其他同谋,朝内大臣及朝外方岳,尽可安心,绝无追索之举,永不秋后算账。
  还有,皇帝随后又颁布一连串的政事命令:
  董晋升为中书侍郎,陆贽此次知贡举甚得人心,白麻宣下,拜为门下侍郎,征东川节度使杜黄裳入朝,同为门下侍郎,又以裴延龄、苏弁、张滂各判度支、户部、盐铁转运三司;
  高岳爵位进为汲郡开国公,以先前破台登及平羌之功勋,加封九百户,并先前共实封二千二百户,以检校御史大夫同平章事,兼御营各使职,西北、代北、六城营田水运大使,都统西北、朔方、渭北、河东等诸路兵马,会讨统万城(韦皋也有对应擢升);
  在平定窦参之乱里,建立功勋的各军将士卒皆有升赏,其中尤以神威军牙门将李叔汶、莫六浑功最为显著,皇帝赐名,李叔汶得名“李靖忠”,莫六浑得名“李元忱”,都为四品神威将军,郭锻则升为皇都巡城监都知兵马使、巡街使;
  以西门粲为神策京西大营护军中尉兼飞龙外厩使,征还王希迁为殿后神威军护军中尉兼飞龙内厩使,中官孙荣义为神策京东大营护军中尉兼神雷火器使;又以俱文珍继续为安西北庭宣慰使,征还尹志贞继续为内枢密使,另外位中官焦希望为外枢密使——其中神策和神威的护军中尉,实则是原本宦官监勾当和监军权力的合一,也即是说,宦官们自此正式掌握了禁军兵权。
  原本皇帝还想叫翰林的韦执谊和李吉甫、卫次公等,给中官们的委任书状写成白麻制文的规格,意思是这群手握兵权的中官也一样享受宰相的待遇,可三位学士坚决反对,说白麻岂是中官这群阉人所能用的——无奈皇帝只能作罢。
  窦参定罪的消息传出后,关东的大地暂且是沉默的,不知这群节帅的动向如何。
  皇帝倒也很紧张,故而让神策京东大营加强了长安以东关隘的防御,并挽留高岳,让他暂且留京不动,密切观察事态发展。
  由是很自然的,滞京的高岳便接到王士平和义阳公主宅宴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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