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少可敦鸩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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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李师古的密使刚刚策马上路时,长安大明宫金銮殿,高岳果然正和皇帝,及诸位翰林学士、枢密使密画铲平淮西事。
  今天的议题便是,若魏博、淄青介入进来,该如何对付。
  高岳的建议是,挑唆成德王武俊,与田绪、李师古先斗。
  具体来说,就是利用三汊城这个地方为诱饵,让王武俊这头老狐狸去撕咬李师古。
  原来,朝廷昔日在河朔战争里,也曾对淄青平卢军用兵,那时李纳的叔父李洧听取白居易父亲白季庚的劝告,献徐州反正朝廷;而北面,另外位平卢军大将李长卿,则献德州、棣州反正朝廷。
  (注:棣州,即如今山东省北部的滨州市,和河北南面交界,临海。)
  其后,德州、棣州最终被朝廷划给了王武俊。
  然而棣州是黄河入海的地方,彼处有座叫蛤,蛤,蛤朵的大盐池,年产盐数十万石,所获极其丰厚,李纳不甘心丢弃,所以虽把德、棣两州给了王武俊,但依旧筑造一座军城来守卫蛤朵池,这城便是三汊城。
  同时三汊城临靠魏博镇,还是李纳和田绪互相交通勾连的据点所在。
  对王武俊来说,三汊城则是他的眼中钉,只要能拔除这里,蛤朵池的盐利便能归他所有。
  “让王士平知会成德镇的进奏院,若朝廷对关东用兵,棣州三汊城和蛤朵池,任凭他去取。”皇帝答应高岳的策划。
  只要成德军出马,那么李师古、田绪便能被牵制住,朝廷官军即能专力削平淮西。
  “高郎,这段时间你专力发堂牒,催促镇海军的韩洄,和鄂岳观察团练使李兼,大力制造战船,未来平定淮西必有用途。”皇帝不亏是微操的高手,这点细节他也考虑到了。
  高岳表示马上便遵照执行,然后他顿了顿,就对皇帝说:“昔日李兼因进奉陛下银瓶事,被窦参抓住把柄生事陷害,导致鄂岳判官杨凭和支度官柳镇殃及池鱼,被贬去岭南,此两人素有才干,请陛下将其量移起复。”
  皇帝这时却一脸不太情愿的模样。
  高岳知道这皇帝素来心胸不广,只要被他贬谪过的,连量移都很难,别说官复原职了,不过高岳这时很坚决地请求皇帝说:“如未来对淮西开战,鄂岳为最紧要的兵运处,请陛下将团练使升为鄂岳沔蕲节度使,并专门设一军镇守。所以才需要杨凭、柳镇这样的人才重新回归,发挥光热。此两人原本可能会死在瘴疠里,现在能得此重用,也必将誓死回报陛下的恩德。”
  皇帝考虑下,答应高岳,“于鄂岳设武昌军,以李兼为节度使,同时召杨凭和柳镇回鄂州来。”
  商量妥当后,高岳便满意地退去金銮殿西堂,勾当裁判各种文案去了。
  不久,大盈库使霍忠唐匆匆赶来,告诉皇帝说:“大家,先前派去米脂的中官回报来啦。”
  皇帝一想起这事,然后用种害怕的眼光望望西堂,才低声问霍忠唐说,到底如何了?
  霍忠唐就说,尚书左丞赵憬已和去的人谈妥,不再发密诏调集天德、天兵和振武军骑兵前去劫德阳公主,而是等陛下派册封泮官特勤的使节到朔方地,然后再提议回鹘,专设一处拂庐供主居住,而主也不用再嫁给泮官特勤了。
  “好,如此最好。”皇帝不由得欣慰地抹了额头上的汗,心想总算赶得上,没让事态爆炸。
  要是这事情砸了,不但回鹘那边棘手,这边高岳肯定要指责他。
  心中放下事的皇帝,在吃晚餐时不由得多喝一份菜蔬汤羹,然后就坦然地去和宋家三位女学士一起,描画设计新的大唐军服征衣去了。
  但皇帝始料未及,且控制不住的是,回鹘的事态还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漠北,乌德鞬山(于都斤山)下,缓缓而过的昆河(鄂尔浑河)边,回鹘的王庭便在此。
  原本回鹘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住的全是穹庐帐篷,不过自从在安史之乱后,帮助唐王朝平定叛军,得到大批唐朝馈赠的金钱和布帛,再加上胡商的经营,很快王庭便出现不少定居的城池,其中尤其以可汗所居住的王庭城,和其妻子所居住的可敦城规模最大,装饰也最为华丽,可谓“瑶祠云构,甲第棋布”。
  现在的德阳公主就居住在可敦城中,周围三里,都有高高的城墙卫护。
  自从武义可汗死后,德阳公主忽然又觉得自己那“智慧端正长寿孝顺可敦”的身份又丧失,在这片大漠草原上,她成了个外来者,惴惴不安地在城中,不晓得自己马上会面临什么样的暴风骤雨。
  因为对面的王庭城里,似乎整日都有勾心斗角,你死我活。
  不安的消息,隐隐约约传入德阳公主的耳中,什么兄弟阋墙,什么黠戛斯、葛逻禄的外侵,像团团的迷雾般,混沌又可怕。
  坐在锦绣的席上,德阳公主只能轻轻拨动数下琵琶弦,弹奏一曲《凤归云》,聊以舒缓不安的心境。
  唉,玉颜自古为身累,肉食何人为国谋。
  哀婉铿锵的琵琶声传入到夜空中,此刻王庭城的金宫内,刚刚准备接受唐朝“忠贞可汗”封号的泮官特勤,也即是多逻斯,脸色发青,口吐黑血,手中喝了一半的马酪酒,洒了一地。
  他挣扎着抬起眼,宫殿门外,人影和火光窜动,喊杀声和马蹄声四起。
  他回头,自己的少可敦,叶公主立在自己面前,脸色如冰霜般。
  叶公主,乃是仆固怀恩的外孙女,其母亲崇徽公主为唐代宗的养女,后嫁给牟羽可汗。
  而牟羽可汗,正是死在多逻斯父亲武义可汗的手中。
  叶公主和多逻斯的婚姻,并未真正消弭这血仇。
  “你的弟弟毗伽就在门外,我是和他串谋的。”这时叶公主告诉了多逻斯真相。
  这一日,她已经暗中谋划了很久。
  直到多逻斯放松警惕,饮下她所给的那杯有毒的马酪酒。
  “你这样做,回鹘会灭亡的......”多逻斯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说到。
  “什么回鹘,什么大唐?用女人的牺牲换来的和平、社稷,这样恶劣无耻的国家,那还是让它统统灭亡了好。”叶公主冷冷地回答,彩缯缠头上缀着的宝珠,随着她的语速,摇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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