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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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将去,朝旭微露,这座古宫城未曾因昨日那场惊天巨变而改变她宏伟壮丽的风貌。
  初秋的宫苑已经落叶飘飘,连绵的风雨长廊不见尽头。
  萧尹带着一众文武属下向着紫微殿走去。
  谋士周骧跟在身侧道:“将军,袁史云的左右部将,褚旭和万彬二人,已然逃出了永定门,孟少将已经带人追去了。”
  萧尹略微抬手,做阻止的姿势,道:“有勇无谋的匹夫,不必管他们。”
  周骧看着萧尹神色,忽有些失神,他还不太习惯取下了面具的萧将军,为了掩饰自己片刻的失态,忙又拱手弯腰拜下,清了清喉咙,道:“这些年来,将军苦心经营。”
  萧尹的是身后挺立一群威风凛凛精神抖擞的羽冠武士。
  周骧道:“如今将军手下已有数万人手,亦有忠心耿耿武艺高强的飞羽队。”
  萧尹依旧向前走去,周骧跟上前去侃侃而谈:“袁史云已死,为何方才不趁势坐实名分……反倒又奉郑家那亡国之君为主?那金河公主不过女流之辈。”
  萧尹暗捻指尖,思及自己在清华殿中那杀机深浓的一幕,若有所思。
  ——……女流之辈?
  一旁一名杀气腾腾名为宰父危的武将粗声粗气地开口:“正是!连袁史云那狗才都去龙椅上坐了坐,将军文武过人,难道还有人敢多嘴不成?”
  萧尹翻转手指,在如墨的衣袖之中根根握紧,眼望着远处殿宇楼阁屋脊之上的走兽,道:“三百年来,郑家统御中洲,威达海内,那十二冕旒冠可不是随便换个人就能戴的安稳的,何况冯丹书也说了,李万胜马骥等人正隔江而来,那长留王打的想必也是匡扶魏郑皇室的名头……呵呵……”
  长廊之下,金菊如披金甲。
  萧尹冷冷淡淡地道:“老朽之躯亦需锦袍披挂,不过要看谁的大旗更加光鲜亮丽罢了。”
  周骧微思:“如今郑家太子已死,长留王借势而来,其余诸侯王虽无成事之人,然难保被人借名而为,将军打算如何行事?”
  萧尹眉头微挑:“百余年前,洛帝不也是女人吗?”
  *
  清华殿外,守着两名凶神恶煞的士兵,这俩士兵就明显比原来那看守杂房的士兵厉害许多,甲胄齐整,精神抖擞,一人一柄沾血的红缨长矛,上头的利刃还泛着令人畏惧的寒光,显然不是什么散兵游勇,看起来就训练有素,不太好惹的样子。
  殿内,沈绛背着巨大的窗帘布的包袱,可以看见里面露出一些瓷器花瓶古董,他正企图爬上气窗。
  ——回见了您,小爷才没空同你们玩!
  梁女官被他绑在柱子上,还用块破布塞了嘴巴,正瞪着眼睛看向沈绛的方向:“呜呜呜呜……呜呜……”
  沈绛吃力地摸上高墙上狭窄的气窗,缩着脖子钻出去之后,回头撇嘴:这墙修得也太高了,对我这样的金银爱好者很不友好也。
  他好不容易爬了出去,踩着屋外的树枝,转身打算把那个巨大的包袱也拖出来。
  这辛苦了半天,心里头还在抱怨:死老太婆死都不肯说小爱在哪里,我得找个地方把这些宝贝先藏起来……
  原本呢,他搜刮的都是金银珠宝那些轻巧又值钱的玩意,可惜没了,白辛苦一趟,这些摆设虽然名贵,却实在不好拿动,沈绛叹了一声麻烦,看在钱的份上,勉为其难多劳动劳动了。
  “咿呀——”
  他踩得树枝咯吱咯吱响,一脚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脚蹬在墙上用力。
  底下萧尹一行人正经过,便顿住了脚步。
  完全没有发觉情况不对的沈绛擦一下热汗,还在盘算,这窗子也太小了,要不要扔掉几件大的……
  是金枝玉叶鎏金瓶呢,还是紫檀嵌宝的大如意,就这俩最重,啊呀,好难取舍啊~
  萧尹缓缓抬头。
  只听部下大喊一声:“将军小心!”
  同时,沈绛从天而降——
  连同那堆金银古董重重地砸向萧尹的身上。
  萧尹略一侧身,完美避开,顺便一脚就踹飞了沈绛,一堆古董花瓶就稀里哗啦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沈绛叫了一声苦,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捶足顿胸:“这可是前朝的金丝铁线瓷梅瓶啊!”
  发点财咋就这么难捏~
  还没嚎啕够,萧尹的脚已经踩中了他面前的碎瓷片。
  沈绛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起码值两千两……”
  两千两啊!
  别踩啊!碎成渣渣了回头不好拼回去啊!
  萧尹:“公主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呢?”
  沈绛抬头:“呃……”
  萧尹一张看不清神色的脸近在眼前。
  其余人皆一副莫名其妙面面相觑的表情。
  *
  沈绛嗷嗷叫着被萧尹拖进殿内。
  萧尹再一眼去,梁女官还绑在柱子上在扭动呢。
  梁女官瞪大眼睛:“……”
  萧尹无语地吐出一口气。
  沈绛赔笑:“误会,都是误会,大王……”
  萧尹皱眉看着他。
  沈绛弱弱:“大、大爷?”
  萧尹伸出手指对着梁女官一挥。
  绑缚梁女官的柱子上瞬间贴上三枚银光闪烁的小钉,立时扎断绑她的帷帐绳子。
  梁女官立刻摘了堵在嘴巴里的破手帕,干呕了两下,正准备跪下。
  还不等她出声胡说八道,萧尹便吐出一个“滚”字。
  梁女官不敢违抗,犹犹豫豫地边回头对沈绛瞪眼边出门。
  这边沈绛同萧尹弯腰作揖:“大侠,小的和您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您老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不管怎么说,先求饶总是没错的。
  萧尹半附身,深深地看着沈绛:“金河公主,郑仙音……”
  沈绛一愣:“欸?啊……这个,这个……”
  沈绛脑筋急转,这家伙是那个什么公主的未婚夫吧,刚才还要杀了公主,这会儿是良心发现了?
  萧尹缓缓地绕着沈绛走了一圈,站在沈绛身后看着他。
  沈绛冷汗直冒——我现在应该是沈绛还是公主比较能保命?死去的师父啊,快降下个提示吧!
  萧尹盯着沈绛后脖子,毫无感情地说道:“神威九年,陛下将公主赐婚在下,听闻公主为陛下掌上明珠……”
  萧尹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沈绛如芒在背,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
  萧尹走到窗边的梳妆台前,捡起一枚还带着几根发丝的檀木梳,道:“尽管那时公主尚年幼,萧家仍在鸣凤山下择地动土修建公主府,……以示恭敬。”
  萧尹手指勾起木梳上的发丝,似在细细端详:“听闻公主喜爱芍药,洛京盛产芍药,我同祖母支取了一年的例银,托人寻回十二株名品芍药,亲手种下……”
  萧尹说着,看着手中的发丝,轻轻笑了笑,这一笑,竟有一丝渺然的柔情。
  沈绛偷偷看向萧尹,暗忖:哦哟,啧啧啧,好可怜啊,原来是怀春少年啊,连面都没见过,就这么痴情啊。
  萧尹转身,已经放下了木梳,那几根发丝被他握在掌心,一双深目直盯着沈绛:“这些,本打算在公主入住之时,亲口告知的。”
  沈绛下定了决心——就是这样!
  接着,他挤出有些夸张的笑容:“萧、萧公子,你的心意,呃,怎么说呢,我都知道的……呵呵呵……”
  萧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着最为不屑的表情说道:“我想告诉你的是,那座耗费十万金修筑的公主府,在萧氏灭门之时也已经毁于大火,什么、都没有留下,公主。”
  沈绛满头冷汗:“好、好浪费……”
  怎么说着说着,表情就不太对了……沈绛有些懊恼,难道自己会错了意?表错了情?这下怎么回旋呢。
  萧尹的目光透过的窗格,远处是余烟袅袅的太极殿的方向:“无论是郑家还是萧家,数百年的基业,都敌不过一场大火,公主,天子血脉,而今只剩下你一个了呀。”
  沈绛看着萧尹的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很是忐忑:“是、是嘛…”
  可是大哥,老子也不是啊……
  萧尹对着沈绛微笑:“国不可一日无主,永明宫的朝堂之上,还需一位郑家的子孙号令天下,不是吗?”
  沈绛被萧尹的一双暗金的眼眸,深深盯着,忽然老脸一红,捉狭心起——
  这小哥确实长得特别的好看,比鲜于期那傻子还好看一点,不知道能不能调戏?
  沈绛暗自唾弃自己:算了,现在可不是玩的时候,这家伙阴恻恻的,不是西河城里欢喜楼中那些寻欢问柳的蠢货,可以随便戏弄的!沈绛,你的首要目标是弄到钱,赶紧跑路,有了钱……
  沈绛想着想着,露出傻笑——
  富丽堂皇的楼阁中,铺着波斯国的长毛地毯,挂着东海的夜明珠,水晶桌上摆满了西域的葡萄美酒,琼州的五色香瓜,再有一众美女环绕自己,每一个都风骚暴露,香艳无比。
  美女甲:沈大爷,这是高昌国快马送来的水晶葡萄,妾身给您剥好皮了,张开嘴,啊~
  沈绛色眯眯:啊~
  美女乙:沈老板~妾身特意去村口王瞎子家学了百年秘传的按摩术,您看舒服不舒服?
  沈绛忙点头:舒服舒服~
  ——哈哈哈哈哈,美滴很,美滴很~
  萧尹一张脸凑得更近,继续盯着沈绛:“公主?”
  沈绛立刻回过神,忙不迭点头:“对,您说得都对!”
  萧尹举起手,他的手掌中掉下几缕发丝的碎屑,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公主明白就好。”
  沈绛震惊地睁着斗鸡眼,盯着地上的发丝碎屑——头发!就、这么捏碎了?好、好内功!
  沈绛愣愣地看着萧尹出了门去,松了好大一口气:“吓死我了,那家伙比鲜于期难搞多了!中原一点都不好玩,我要不要还是回西河城和鲜于期道个歉什么的?”
  沈绛随后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啊!”
  他忙冲到门边,对着已经关上的大门一阵猛拍:“诶诶诶!搞错了,萧大爷,萧公子,哥们,那谁!不是……我不是啊……”
  可惜,门外毫无回应。
  沈绛挠着乱糟糟的头发吐槽:“我不是那什么倒霉公主啊……这下玩大了……”
  清华殿外,萧尹已走下步道,抬手招来一个侍卫。
  侍卫:“将军吩咐。”
  萧尹抬头看向远处:“将金河公主……原先的那些侍婢宫女,都找出来。”
  侍卫拱手:“是!”
  萧尹眉头紧皱不散:我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女流之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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