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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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此刻,西河城中,天际也才微放光明,醉生梦死楼后。
  竹林流水,红灯满目,鲜于期蹲在水边,伸出根手指在水里画圈圈。
  “城主,百花楼的中原厨子这两天病了,没有人会做那桂花糕了。”
  “怎么会呢?他什么病?给他五两银子一天工钱,那病能不能好?”鲜于期扭头,一脸不高兴。
  “……恐怕不能,他在打摆子……”
  “西河城里那么多厨子,怎么会一个会做桂花糕的都找不到,那小兔崽子嘴巴最叼了,又他娘的从中原回来,指不定挑剔成什么样子,再去找!”
  “是……”
  “回来,他原先的屋子收拾好了吗?”鲜于期有点不放心的样子。
  “收拾好了,都打扫三遍了,还熏了香。”
  “用不着这些花里胡哨的,那小王八蛋狗窝也能住,天冷了,他怕冻,多加两床被子就行……”
  鲜于期走来走去,还道:“你们把能看得见的地方,那些什么刀枪剑戟的,一个水果叉子都不要留,都给我收起来。”
  忽然,他又想到了,“去把库房那边,多放几个大水缸,灌满水,前头楼里也是……,他憋着火呢,一定会放火烧我屋子的!”
  鲜于期还有些不放心,道:“再准备一张铁索大网,先布在楼里,地牢那里……算了,不把他关地牢了,这混球最记仇了,惹毛了他,还得费心哄他。”
  有人飞奔进来,“城主!大元宝传书来了。”
  鲜于期立刻跳起来,“到哪里了?”
  他一把抓过纸条,上面写着:不归。
  鲜于期捏着纸条,手中燃起一簇幽火,纸条登时化成了灰烬。
  ……
  *
  沈绛将印章挂在脖子上,望着越加明亮的天空,双目有些空。
  萧尹从房内走来,将手放在他肩膀,“不再歇一歇吗?”
  沈绛摇头,见萧尹换了一身外出的袍服,便跳下窗台,振作了一下精神,然后道:“今日是去宫里还是去摘星台?都随你安排!”
  萧尹忽笑,道:“若是随我安排……那……今日哪里都不要去才好……”
  沈绛撇嘴,“萧尹,你是不是又要找打?”
  萧尹捋开他的衣袖,指着他肿得如猪蹄的手,道:“就这样了还要同我打?”
  沈绛不服气道:“区区小伤,不足挂齿,不信我们去外头比划比划。”
  萧尹摸摸他脑袋,戏笑道:“去外头比划做什么?难道不该在屋里么?”
  沈绛翻了个白眼,撇开头,甩开他的手,浑不自在地道:“好生惹嫌,莫要老摸我头,被你当成狗一般。”
  萧尹越发挨过来,贴着他耳畔厮磨,轻道:“那你说,我摸你哪里才好?”
  “萧尹!”沈绛剐了他一眼,犹觉得不够解气,忽然便对着萧尹的肩膀恨恨地咬了去。
  “……呃,好凶。”萧尹笑着将他揽着,道:“果然是小狗,急了还会咬人。”
  沈绛在他怀中抬起脸,冷笑,“不仅会咬人,还会吃人呢,萧将军少说些废话,咱们同先前那般自在些不好吗?”
  萧尹见他越来越别扭,心中暗笑不止,这小家伙脸皮薄得很,又怕他真恼羞成怒了,便“咳”了一声,负手正容,道:“那走吧。”
  变脸倒是够快的。
  沈绛无语,又问道:“去哪里?”
  萧尹道:“给你去找个正骨的大夫。”
  “嗯?”
  *
  天光大亮,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出了南城门。
  “和尚庙???”沈绛坐着车中一脸懵逼。
  “城外弥陀寺里的万安方丈有疗伤好药。”萧尹道。
  “我是道门中人,去和尚庙里,不太合适吧……”
  沈绛表情有些古怪。
  萧尹看着他笑道:“都是修行之人,何必在乎玄门释门?”
  沈绛嘴角抽搐,“呵……”说不过他。
  萧尹还同他揶揄道:“何况,还是你这动了凡心、道心不定的小道士。”
  沈绛抱着手,眯眼看他,“你说什么?”
  萧尹低笑了几声,道:“是我惹的你,先惹你的,就算你道心不定,也是我的过错。”
  “……住口。”沈绛绷不住了,恼得转过脸去。
  萧尹伸手抬起他下巴,“真的生气了?我知道你们玄真一门不禁婚配,同你玩笑的。”
  见萧尹又调笑,沈绛咬牙过后,忽地一转念,便泛起些邪笑,抬起手扣着他的下颌捏起,另一只未受伤的好手一把抓着萧尹身后长发,还倚在他身前,对着他仰起的脸,唇角轻勾,“萧将军,就算我玄真门不禁婚配,与你又何干?你又不能与我婚配。”
  萧尹双臂揽着他的后背,两只手上下游移,甚不老实,“你说与我有不有干系?”
  那一双手贴着衣料顺着肌肤滑了下去,直到下头,还故意加重了些力道,沈绛扭来扭去都摆脱不走,反倒心里升起些异样的感觉来。
  “啊…”
  他无力地瘫在他身上,气喘得有些急,只是才发出一个音,便立刻咬紧了牙。
  “嗬。”萧尹在笑。
  沈绛恼地全身都绷紧了,他一抬手,凝气,手指伸到萧尹后腰,对着他的肾俞穴便要击去,萧尹立刻将他的手臂抓住了,“小坏蛋,这可不行,……为了你自己好。”
  沈绛便趴在他肩头,忍不住笑了起来,“谁要你那好不好的,我可不曾应过你什么。”
  萧尹摁着他的背,扯下了他的后衣领,露出了那莹白的肩膀,“不曾应过什么?嗯?”
  沈绛的肩上便留下一枚红印,有些麻麻的刺痛。
  “有没有?!”萧尹又问,沈绛不过迟疑了片刻,脖颈处便又多了一连串的殷红色。
  沈绛着实有些受不住,不自禁地抓着他的发丝,闷闷地道:“……有。”
  “有什么?”
  “悦安哥哥,饶了我罢。”沈绛将脸埋在他满肩的乌发中,小声地告饶,“……好人,萧大将军,你非让我不自在才好么?”
  “可怜,贼胆这么小。”萧尹嘴角扬地老高,将他衣襟拉了回去,“那这小猫爪子便不要同我来回挠,知不知道?”
  沈绛抬手,又锤了他胸口一下,“小心眼。”
  萧尹挡住他的手,“手。”
  沈绛忽然抬起头,盯着萧尹,回过味来了,道:“别给我转移话题,我不过骨折罢了,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根本不必要去找什么方丈疗伤,说吧,究竟什么事?”
  只是方才那一番纠缠,此刻沈绛正岔开坐在萧尹身上,衣衫松垮,发丝交缠,着实是撩人至极。
  萧尹笑道,“要不你先下来再说,我怕……你再这么折磨我,等一会到了山门外,我们若是下不来车,却是……”
  “……”沈绛突然感觉身下似乎有些异常,立刻弹了起来,正巧车轮似碾到了什么,车厢晃荡了一下,他便一个倒仰,往后摔去——
  萧尹忙他拉了回来,哭笑不得,“我有那么糟糕吗?”
  沈绛拿手心捂着他的嘴巴,自己的唇贴在手背,眼眸微垂,带着潋滟的水汽,“你还说……”
  他的手心滚烫,额头沁着一层的热汗,躬着身体屈身跪在锦垫上,瞧起来可怜极了。
  萧尹顿时明了,看他一脸哀求,不忍心再欺负他了,本想扶他起来,不想才碰到他的手臂,沈绛便似被虫咬了一般划开他的手。
  “别碰我。”
  沈绛脸红地几乎要烧了起来,脖颈处被萧尹弄出来的红印越发如血一般刺目。
  似乎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了些,他又抿了抿唇,“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他着实无法控制自己,整个人都热滚滚地胀得难受,只能躲得更远一些了,但这车厢不过方寸之地,再躲,也只是拼命地把身体往角落挤去。
  萧尹有些皱眉,他这反应,不像是情动之时,自然流露,反倒像……
  他轻叹,想来是那种地方,□□人的法子,所以沈绛才这般不自在,他怕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模样。
  便正了正形容,道:“我去弥陀寺,是要见一个人,探一探消息。”
  “嗯?”沈绛抬起头来,盯着萧尹,一张脸依旧如同春水微漾。
  萧尹不去看他,只轻道:“三百万两还不止的大生意,就算阮明珠,也是一口吃不下,我总得知道知道他有没有同我虚张声势,毕竟与阮明珠做生意的人,可不止我一家……”
  沈绛面色好一些了,“你是说……阮明珠万一与郑宁驰或马骥等人有勾结?”
  “阮明珠一路自暮江城上京,见的人可不少,他做的生意,总是要比一比谁家的价高,谁家更大方……”萧尹望向车外。
  沈绛盯着他,忽然冷声问道:“粮草甲胄诸样补给,是不是很急?”
  萧尹见了阮明珠之后便匆匆出城要去那什么和尚庙去见什么人,打探消息这种事情,本不需他亲自出面的。
  昨夜阮明珠那算法分明是要坑定他了,那浮动的钱,多出来多少便由他阮明珠说了算,上下嘴皮一张,便是几百万,阮明珠是谋定了那盐茶官。萧尹没有与他一来一回讨价还价斗心眼,只问了到货时日,这批东西定然要的很急。
  萧尹默然。
  “你不信我?”沈绛道,“难道怕我出卖你?”
  萧尹转回脸,面上淡淡一点微笑。
  “罢了,你不说便算了。”沈绛拧着眉头转过脸,就算他说了,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让他曾添烦恼。
  “呆子,怎么又急了。”萧尹看向他,那张脸上的红晕都未全然消退,眼中还汪着让心猿意马的水色,这模样……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岂能真收放自如,能与他发乎情止乎礼的……
  随后,萧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才按捺下心中热涌。
  而后又皱眉一叹,“昨日,李长缨得了李国泰的暗线密报,大军一到浑河北,驻扎江陵城,便发现了时疫……”
  “时疫!!!”沈绛大惊。
  大水过后,便是大疫,历朝历代,皆有记载,三百年前的华末大乱,便是伴随着一场从南到北的时疫,十室九空……
  “那李国泰!”
  沈绛急问。
  萧尹道:“李国泰一见不对劲,便立刻令人从严防疫,军中尚无虞,只是,江陵城中,怕已经蔓延开了……”
  “李国泰才到浑河就发现了时疫,那对江郑宁驰那边人更多,情形如何?”沈绛问道。
  “我已令人去打探了,估计两三日之后便有消息。”
  “……这天下,只怕要失控了……”萧尹深深闭目,“王必俭等人,却还在朝上同我吵什么士庶,世族,呵呵呵呵!”
  “可笑至极!”萧尹猛一挥袖,挥飞了案上茶盏。
  沈绛忽地抓住他的手,道:“你说的,大乱之局,不破不立,纵然洪水漫天,也有疏通之道……”
  沈绛眼中,是担心,他在担心他。
  萧尹索性一把将他抱在了怀中,几乎要把他揉碎,道:“是……对……洪水漫天……能疏通而去……”
  他抱得太紧了,沈绛却没有推开,只轻道:“李国泰才拿到那五千车粮草,他能支撑一段时间的。”
  萧尹摇头,“李国泰大军一离了西北道,北胡的摩泽可汗就派了几支骑兵入燕山窥视,鲜于期的骑兵队或许能虚张声势几天,但是,我萧氏一族与北胡与还有东北的那些东罗人作了三百年的对,他们眼见中原大乱,如何不趁机而来?哼,北溟州还有两万人马,我要在入冬之前,先把他们吓住,不敢轻举妄动。”
  沈绛沉吟,“自天水城铁牢关到渤海城数千余里,我自然知道大魏北方有天险和长城,但你那两万人马,只怕……也难防备?”
  萧尹眼中露出一丝狠色,“打蛇要打七寸,我自然能找到他们的七寸!”
  马车很快,但沈绛知道萧尹还嫌不够快,不说郑宁驰的大军,西川、南越、还有北方诸方势力,朝中那些狗屁倒灶的老东西们,加上江陵城中的时疫,他知道他很累,千头万绪,无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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