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房内，沈绛对着紧闭的房门，透过窗纱，看萧尹在门外无可奈何地转身，忍不住笑出了声。
然后捏捏自己的脸，又抬起那两个包扎的手指头看，手指晃晃，又抬抬眉毛，撇了下嘴，自语道：“有这么喜欢吗？无理取闹也忍得，满嘴谎话也忍得，这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接着便举起手在狂挠头皮，一脸伤脑筋的样子，转身向书桌走去。
“沈瑜沈瑜沈瑜沈瑜……当年为什么要满世界的送图呢？谁敢同中原上国作对？”
“做什么非要自寻死路？嫌自己命长吗？”
忽然他一抬头，看见墙上挂着的一幅《访贤图》，讲的是黎太子燕子器三访贤士东崖生的故事。
沈绛盯着那画，摸着下巴想了想。
“等等，那九州堪舆图再详实，也不过是死物，活着的沈瑜，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笔下的山河，可比那死物值钱多了。”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那舆图，沈瑜才引来杀身之祸，但若有人真有要那舆图的野心，必定不会杀沈瑜。
只有想要毁去那图的人，才会杀了父亲的……
沈绛猛地捏笔，不由自主地去咬笔杆，但他方才拿着笔转，转反了，这一口咬下去，就咬了满口的墨汁。
“呸呸呸——！”
他忙抬起衣袖去擦，划拉两下，手臂又放下了来，他猜到了关于当年父亲死亡真相的这个可能性，便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原先他以为可能是鲜于期的父亲鲜于王图老城主，或者是西河城长老会的那些老东西杀了父亲夺图，所以鲜于期才同自己百般掩饰，其实自己一直想错了！
还有，那图上当年详细记载了天山内外各条的道路，必定会有向导，事情过去的不算太远，总会有人活着的……
他将狼毫笔转了回来，捏住，蘸饱了墨汁，提笔如飞。
萧尹在门外伸出根手指挠挠鼻子，咳了一声，再负手沿着回廊向院外走去，边走边向柳四问道：“那个刺客呢？谁在看着？”
“寻了间暗室关着，平明和秀逸二人看守。”柳四跟上回禀道。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柳四记得自己方才应该回禀过了啊……
“嗯。”萧尹正点头，但猝然间变了神色，伸手扶着一旁的廊柱，嘴唇竟然瞬间发青。
柳四大骇，惊问道：“王爷，您怎么了！来——”
柳四才扬声，萧尹立刻挥手过去捂住他的嘴巴，厉声喝道：“噤声！”
然后扔下一句，“不得告诉任何人！”便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柳四惊叹，王爷的轻功好像更精进了，简直就是来无影去无踪啊！
半个时辰之后，沈绛打开房门，手里捏着两封信，左右看看，见门外有两个侍卫守着，便问到：“王爷呢？”
其中一人回禀道：“王爷去了隔壁客院中。”
沈绛正要去寻萧尹，却见柳四急匆匆地走来，他近到沈绛身前，忽然神情一僵。
沈绛不解，疑惑地看他。
柳四同他指指他的脸。
沈绛更加迷惑的表情。
柳四放弃了，想到事情紧急，便忙道：“小公子，您可算出来！王爷他——”
沈绛看他表情有些不大对，忙问道：“王爷怎么了？”
柳四瞟了眼左右，然后压低声音，极其小声地问道：“之前，您给王爷吃的那解毒丸，里面是什么药材？”
沈绛挠头，“就是白花蛇舌草啊。”
柳四皱眉，自言自语，“那不至于这样啊。”
“到底怎么了？”沈绛语气开始急了。
柳四又问道：“您再想想，还有什么其他的？”
“其他的？”沈绛想想，“还有鱼腥草，菊花，甘草，哦……还有巴豆。”
柳四无言，“巴豆……”
“利下解毒啊。”沈绛回过味来，“王爷他……”
询问地看向柳四。
柳四艰难地点头，“一个时辰，进出净室四五次了。”
“呃……”
*
沈绛进去隔壁客院萧尹的客房，再走到内室的门口，敲了敲门，唤道：“萧尹？”
不见回答。
“悦安？”语气还更柔软了一些。
依旧无声。
“你没事吧？”
还是无人应答。
“要不要我去请那位温医生过来？”作势要走。
“进来。”终于开口了。
沈绛推门进去，才发现室内水汽腾腾，萧尹从一扇屏风后出来，只着一件宽袖的单衣，还是刚刚穿上的样子，正在系衣带，头发也有些凌乱。
“你在沐浴？”沈绛拧着眉毛，“那柳四哥同我说你……”
萧尹一眼就瞧见他口上的墨汁，还糊了半边下颌，同个花嘴的猫一般，不由将唇角扬了起来，正要问他，“你……”
沈绛倒先开口问道：“只是拉肚子而已，不用特意沐浴更衣吧？”
“嗅恶不闻。”
萧尹直接握住他的嘴巴，叹气道：“闭嘴，别问了。”
“呃……”沈绛看他脸色，被热气熏得有些清润，还透着几分倦意，沾湿的头发垂在肩上，竟有些魅惑慵懒之感。
忍不住捂着嘴笑，“对不住，我之前忘了，你吃了那么多白花蛇舌丸，方才应该请温先生顺便给你开服解表汤的。”
“不要再提此事了。”
萧尹伸手，把他手里捏着的两封信拿走了，见一封信上写着是给小爱的，另一封是给一个叫做史迅南的人。
“这是谁人？”
沈绛道：“南娘子，是个男人，我叫他小南哥，是江南楼的头牌，十年前的头牌，后来他年长了些，离开了江南楼，在南城街开了一家茶铺，消息很灵通。”
“你要他做什么？可要我的人帮忙？”萧尹问道。
沈绛靠着一旁的屏风，抱着手道：“不用，我信中只是普通的问候，打着暗语，他看了就知道要做什么，他若做成了，我要给他这个数。”
沈绛举手想比划，那两根包了绷带的拇指和食指却弯不下来。
他眨巴着眼睛，又努力曲了曲手指，“这个数！”
还是弯不下来。
却梗着脾气不肯换一只手来比划。
萧尹忍俊不禁，替他道：“三千两？”
沈绛点头，“但我没钱，所以这钱得你出，送信的时候先给他带八百两定金，银票也成，金叶子也行。”
他说得理所当然。
萧尹也完全不问他要做什么，点头道：“好，我会吩咐的。”
沈绛便又打量他，“真的不用解表汤？”
萧尹抬手，重重地拍了下的他的肩膀，“不用！”
沈绛被他拍得又矮了半头，一脸委屈道：“没取笑你。”
萧尹对他一指门口，“先出去。”
“哦……”沈绛转身要走。
萧尹却又把他抓了回来，“等等。”
沈绛一愣回头，半张着嘴巴，萧尹更加无语，那墨汁染得舌尖上都是。
他转身进去屏风里边，在一旁的热水桶中另舀了一盆干净的温水，再拿了一张清洁的巾帕浸湿拧干，转头看沈绛还站得远远地瞪着自己。
“愣着做什么？过来。”
沈绛正打量他，往日见他大都是穿颜色深沉的檀色墨色，此刻这一身素白的单衣，瞧起来十分的秀逸斯文。
其实之前就觉得他眉目舒展一脸沉静的时候，更像个雅致的书生。
“我在想一件事。”沈绛边走过去边道。
“也闭嘴。”萧尹抬起他的脸。
沈绛撇嘴，“我什么话都没说呢，这么防备着做什么？”
萧尹拿起巾帕正对着他脸上的墨迹擦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喂！”
沈绛见他手里的巾帕染上墨黑的颜色，才恍然自己方才脸上的墨汁沾到了现在，忙道：“我自己来自己来！”
忙抓过那巾帕，对着一旁的铜镜照去，只是铜镜被热气熏蒸，蒙上了一层水雾，看不分明。
沈绛伸起手臂便抓着衣袖去擦镜面，萧尹抬手就把他挡住了。
“邋遢！”
沈绛抽回手，盱起眼睛瞧他，萧尹挑眉回视。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许久，沈绛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悦安哥哥，你平日里又好洁又讲究，连夜行衣都要针脚工整的，身上时时刻刻都揣着巾帕，多跑了几次茅房，还要沐浴更衣，啧啧啧……我看你才比较像女人，要不要我给你打扮打扮？”
“闭嘴！”
萧尹从他手里把那巾帕拿了回来，放在铜盆的净水中揉搓干净之后，又抬起他的脸擦。
“张嘴。”
“到底闭嘴还是张嘴？”
萧尹吸了口气，“闭嘴不许说话，再张开嘴巴！”
“啊！”沈绛把嘴长得老大。
“……”
萧尹头大地把巾帕放下，去给他倒了盏茶水递过去，“自己漱口！”
沈绛咕咚咕咚故意弄得大声，鼓着嘴巴还眼珠子转着看他，一副“我好听话我很乖吧”的表情。
“噗——呸！”
然后顺手就用衣袖一划嘴巴上的水渍。
萧尹忍无可忍，沈绛那衣袖为了方便，是绑了收袖的绑臂的，方才的墨汁和这水渍其实都擦在了绑臂上，萧尹直接解下他的绑臂就扔了。
“你到底几岁？同我这般耍无赖？”
沈绛对他笑得龇牙咧嘴，“十七！乙未年二月十八生人。你说让我不要同你装的嘛，现在我这就是本性流露，我本就是个无赖！用不着耍的。”
萧尹见他笑容看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眼眸中却有一丝忐忑的闪烁。
本性流露……萧尹心中倏尔一动，傻子…此刻应该不安极了吧。
“嗯，我知道了。”萧尹抬手揉他脑袋。
“真的？”
“真的。”
沈绛一时吸气吐气，眼神移开又重新落在他脸上，最后踮着脚，把脸杵到他面前，咬了下唇，然后一抬头，已经是笑容满面了。
“那……还要不要我替你打扮打扮？”
“是不是又在找打？”萧尹板着脸，只是语气却根本严厉不起来。
沈绛几乎将脸对着他的脸，“保证美艳无双，颠倒众生。”
萧尹将他推开，“出去！”
沈绛反抓着他的衣襟挂上来，还道：“不要！”
萧尹见他这赖皮模样，满心无奈，“小绛，我要去穿衣，现在是白天，我们又是在书院……”
沈绛歪头看他，“你穿便是，难道还害臊了？”
萧尹几乎咬着牙道：“你说呢！”
“啊……”
沈绛方才贴着他的身体的，这会儿自己稍稍避开了一些。
然又抬手勾着他的脖颈，“我、我怕你真去找个能生贵子的嘛。”
萧尹看他将脸埋在自己颈窝，肩膀还微微颤抖着，发出轻轻的呜咽声。
心中一软，轻道：“是在担心这个吗？”
沈绛无声摇头。
“之后我同你说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萧尹将他揽入怀中，抬起他的脸，没想到是在拼命忍着笑，脸都憋红了。
“……”
萧尹手臂一紧，扣起他的后腰，直接就把他扔出门外去了。
“死性不改！”
“哎哟！”沈绛一屁股墩就坐在了院子里的地上。
“小公子。”柳四忙把他扶了起来，问道：“王爷还好吧？”
沈绛拍拍屁股，道：“你看他扔我出来这气势十足的样子了吗？反正比我好。”
柳四着实搞不懂这两人，怎么轮着赶人出门的？
这个被扔了出来，竟还满脸笑呵呵的。
然后捏捏自己的脸，又抬起那两个包扎的手指头看，手指晃晃，又抬抬眉毛，撇了下嘴，自语道：“有这么喜欢吗？无理取闹也忍得，满嘴谎话也忍得，这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接着便举起手在狂挠头皮，一脸伤脑筋的样子，转身向书桌走去。
“沈瑜沈瑜沈瑜沈瑜……当年为什么要满世界的送图呢？谁敢同中原上国作对？”
“做什么非要自寻死路？嫌自己命长吗？”
忽然他一抬头，看见墙上挂着的一幅《访贤图》，讲的是黎太子燕子器三访贤士东崖生的故事。
沈绛盯着那画，摸着下巴想了想。
“等等，那九州堪舆图再详实，也不过是死物，活着的沈瑜，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笔下的山河，可比那死物值钱多了。”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那舆图，沈瑜才引来杀身之祸，但若有人真有要那舆图的野心，必定不会杀沈瑜。
只有想要毁去那图的人，才会杀了父亲的……
沈绛猛地捏笔，不由自主地去咬笔杆，但他方才拿着笔转，转反了，这一口咬下去，就咬了满口的墨汁。
“呸呸呸——！”
他忙抬起衣袖去擦，划拉两下，手臂又放下了来，他猜到了关于当年父亲死亡真相的这个可能性，便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原先他以为可能是鲜于期的父亲鲜于王图老城主，或者是西河城长老会的那些老东西杀了父亲夺图，所以鲜于期才同自己百般掩饰，其实自己一直想错了！
还有，那图上当年详细记载了天山内外各条的道路，必定会有向导，事情过去的不算太远，总会有人活着的……
他将狼毫笔转了回来，捏住，蘸饱了墨汁，提笔如飞。
萧尹在门外伸出根手指挠挠鼻子，咳了一声，再负手沿着回廊向院外走去，边走边向柳四问道：“那个刺客呢？谁在看着？”
“寻了间暗室关着，平明和秀逸二人看守。”柳四跟上回禀道。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柳四记得自己方才应该回禀过了啊……
“嗯。”萧尹正点头，但猝然间变了神色，伸手扶着一旁的廊柱，嘴唇竟然瞬间发青。
柳四大骇，惊问道：“王爷，您怎么了！来——”
柳四才扬声，萧尹立刻挥手过去捂住他的嘴巴，厉声喝道：“噤声！”
然后扔下一句，“不得告诉任何人！”便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柳四惊叹，王爷的轻功好像更精进了，简直就是来无影去无踪啊！
半个时辰之后，沈绛打开房门，手里捏着两封信，左右看看，见门外有两个侍卫守着，便问到：“王爷呢？”
其中一人回禀道：“王爷去了隔壁客院中。”
沈绛正要去寻萧尹，却见柳四急匆匆地走来，他近到沈绛身前，忽然神情一僵。
沈绛不解，疑惑地看他。
柳四同他指指他的脸。
沈绛更加迷惑的表情。
柳四放弃了，想到事情紧急，便忙道：“小公子，您可算出来！王爷他——”
沈绛看他表情有些不大对，忙问道：“王爷怎么了？”
柳四瞟了眼左右，然后压低声音，极其小声地问道：“之前，您给王爷吃的那解毒丸，里面是什么药材？”
沈绛挠头，“就是白花蛇舌草啊。”
柳四皱眉，自言自语，“那不至于这样啊。”
“到底怎么了？”沈绛语气开始急了。
柳四又问道：“您再想想，还有什么其他的？”
“其他的？”沈绛想想，“还有鱼腥草，菊花，甘草，哦……还有巴豆。”
柳四无言，“巴豆……”
“利下解毒啊。”沈绛回过味来，“王爷他……”
询问地看向柳四。
柳四艰难地点头，“一个时辰，进出净室四五次了。”
“呃……”
*
沈绛进去隔壁客院萧尹的客房，再走到内室的门口，敲了敲门，唤道：“萧尹？”
不见回答。
“悦安？”语气还更柔软了一些。
依旧无声。
“你没事吧？”
还是无人应答。
“要不要我去请那位温医生过来？”作势要走。
“进来。”终于开口了。
沈绛推门进去，才发现室内水汽腾腾，萧尹从一扇屏风后出来，只着一件宽袖的单衣，还是刚刚穿上的样子，正在系衣带，头发也有些凌乱。
“你在沐浴？”沈绛拧着眉毛，“那柳四哥同我说你……”
萧尹一眼就瞧见他口上的墨汁，还糊了半边下颌，同个花嘴的猫一般，不由将唇角扬了起来，正要问他，“你……”
沈绛倒先开口问道：“只是拉肚子而已，不用特意沐浴更衣吧？”
“嗅恶不闻。”
萧尹直接握住他的嘴巴，叹气道：“闭嘴，别问了。”
“呃……”沈绛看他脸色，被热气熏得有些清润，还透着几分倦意，沾湿的头发垂在肩上，竟有些魅惑慵懒之感。
忍不住捂着嘴笑，“对不住，我之前忘了，你吃了那么多白花蛇舌丸，方才应该请温先生顺便给你开服解表汤的。”
“不要再提此事了。”
萧尹伸手，把他手里捏着的两封信拿走了，见一封信上写着是给小爱的，另一封是给一个叫做史迅南的人。
“这是谁人？”
沈绛道：“南娘子，是个男人，我叫他小南哥，是江南楼的头牌，十年前的头牌，后来他年长了些，离开了江南楼，在南城街开了一家茶铺，消息很灵通。”
“你要他做什么？可要我的人帮忙？”萧尹问道。
沈绛靠着一旁的屏风，抱着手道：“不用，我信中只是普通的问候，打着暗语，他看了就知道要做什么，他若做成了，我要给他这个数。”
沈绛举手想比划，那两根包了绷带的拇指和食指却弯不下来。
他眨巴着眼睛，又努力曲了曲手指，“这个数！”
还是弯不下来。
却梗着脾气不肯换一只手来比划。
萧尹忍俊不禁，替他道：“三千两？”
沈绛点头，“但我没钱，所以这钱得你出，送信的时候先给他带八百两定金，银票也成，金叶子也行。”
他说得理所当然。
萧尹也完全不问他要做什么，点头道：“好，我会吩咐的。”
沈绛便又打量他，“真的不用解表汤？”
萧尹抬手，重重地拍了下的他的肩膀，“不用！”
沈绛被他拍得又矮了半头，一脸委屈道：“没取笑你。”
萧尹对他一指门口，“先出去。”
“哦……”沈绛转身要走。
萧尹却又把他抓了回来，“等等。”
沈绛一愣回头，半张着嘴巴，萧尹更加无语，那墨汁染得舌尖上都是。
他转身进去屏风里边，在一旁的热水桶中另舀了一盆干净的温水，再拿了一张清洁的巾帕浸湿拧干，转头看沈绛还站得远远地瞪着自己。
“愣着做什么？过来。”
沈绛正打量他，往日见他大都是穿颜色深沉的檀色墨色，此刻这一身素白的单衣，瞧起来十分的秀逸斯文。
其实之前就觉得他眉目舒展一脸沉静的时候，更像个雅致的书生。
“我在想一件事。”沈绛边走过去边道。
“也闭嘴。”萧尹抬起他的脸。
沈绛撇嘴，“我什么话都没说呢，这么防备着做什么？”
萧尹拿起巾帕正对着他脸上的墨迹擦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喂！”
沈绛见他手里的巾帕染上墨黑的颜色，才恍然自己方才脸上的墨汁沾到了现在，忙道：“我自己来自己来！”
忙抓过那巾帕，对着一旁的铜镜照去，只是铜镜被热气熏蒸，蒙上了一层水雾，看不分明。
沈绛伸起手臂便抓着衣袖去擦镜面，萧尹抬手就把他挡住了。
“邋遢！”
沈绛抽回手，盱起眼睛瞧他，萧尹挑眉回视。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许久，沈绛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悦安哥哥，你平日里又好洁又讲究，连夜行衣都要针脚工整的，身上时时刻刻都揣着巾帕，多跑了几次茅房，还要沐浴更衣，啧啧啧……我看你才比较像女人，要不要我给你打扮打扮？”
“闭嘴！”
萧尹从他手里把那巾帕拿了回来，放在铜盆的净水中揉搓干净之后，又抬起他的脸擦。
“张嘴。”
“到底闭嘴还是张嘴？”
萧尹吸了口气，“闭嘴不许说话，再张开嘴巴！”
“啊！”沈绛把嘴长得老大。
“……”
萧尹头大地把巾帕放下，去给他倒了盏茶水递过去，“自己漱口！”
沈绛咕咚咕咚故意弄得大声，鼓着嘴巴还眼珠子转着看他，一副“我好听话我很乖吧”的表情。
“噗——呸！”
然后顺手就用衣袖一划嘴巴上的水渍。
萧尹忍无可忍，沈绛那衣袖为了方便，是绑了收袖的绑臂的，方才的墨汁和这水渍其实都擦在了绑臂上，萧尹直接解下他的绑臂就扔了。
“你到底几岁？同我这般耍无赖？”
沈绛对他笑得龇牙咧嘴，“十七！乙未年二月十八生人。你说让我不要同你装的嘛，现在我这就是本性流露，我本就是个无赖！用不着耍的。”
萧尹见他笑容看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眼眸中却有一丝忐忑的闪烁。
本性流露……萧尹心中倏尔一动，傻子…此刻应该不安极了吧。
“嗯，我知道了。”萧尹抬手揉他脑袋。
“真的？”
“真的。”
沈绛一时吸气吐气，眼神移开又重新落在他脸上，最后踮着脚，把脸杵到他面前，咬了下唇，然后一抬头，已经是笑容满面了。
“那……还要不要我替你打扮打扮？”
“是不是又在找打？”萧尹板着脸，只是语气却根本严厉不起来。
沈绛几乎将脸对着他的脸，“保证美艳无双，颠倒众生。”
萧尹将他推开，“出去！”
沈绛反抓着他的衣襟挂上来，还道：“不要！”
萧尹见他这赖皮模样，满心无奈，“小绛，我要去穿衣，现在是白天，我们又是在书院……”
沈绛歪头看他，“你穿便是，难道还害臊了？”
萧尹几乎咬着牙道：“你说呢！”
“啊……”
沈绛方才贴着他的身体的，这会儿自己稍稍避开了一些。
然又抬手勾着他的脖颈，“我、我怕你真去找个能生贵子的嘛。”
萧尹看他将脸埋在自己颈窝，肩膀还微微颤抖着，发出轻轻的呜咽声。
心中一软，轻道：“是在担心这个吗？”
沈绛无声摇头。
“之后我同你说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萧尹将他揽入怀中，抬起他的脸，没想到是在拼命忍着笑，脸都憋红了。
“……”
萧尹手臂一紧，扣起他的后腰，直接就把他扔出门外去了。
“死性不改！”
“哎哟！”沈绛一屁股墩就坐在了院子里的地上。
“小公子。”柳四忙把他扶了起来，问道：“王爷还好吧？”
沈绛拍拍屁股，道：“你看他扔我出来这气势十足的样子了吗？反正比我好。”
柳四着实搞不懂这两人，怎么轮着赶人出门的？
这个被扔了出来，竟还满脸笑呵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