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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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而此刻,那个冤大头正在行军途中。
  他昨夜才与属下将领们通宵商量入长渡关之事,天明之后,还不曾歇一歇,就收到了风素清最新的来信。
  信是半月之前送出的,这两年来,他的传信小令在商路往来奔波,月氏的康家和各地商队往来安州和西域,加上婆氏王倒台之后,鲜于期将他的骑兵队的巡防范围一直扩大到了天山之下,驿路通畅,若是天气好的时节,快马加鞭,一封信半月就能送达。
  这信中提到他又睡去了,萧尹捏着信纸出了会神。
  若是依照这段时间他的情况,今日应该是醒着的。
  不知道收没收到那寿礼,也不知道会不会还在赌气。
  风素清说他这两年提起他就发脾气,萧尹不由一阵苦笑。
  他把信又看下去,是沈绛近日的一些情况,他去了哪里,交了什么新的朋友,惹了什么事,还有……
  又招惹了几个女人。
  萧尹简直头大如斗,揉揉眉心之后,还没看完就把那信纸反扣在了案上。
  他倒是说到做到,一副不把他气死不罢休的架势。
  “王爷。”帐外有人。
  萧尹抬起头,是仪冰正恭身站着。
  “如何了?”
  仪冰入内之后,行礼道:“依照图上所示,锦城正有一处。”
  这两年里,仪冰一直带人按照舆图上那第二层图中的方位按图索骥,去找寻那些古祭坛的所在,找是找到几处,虽有遗迹,但除了些断垣残壁,并无其他。
  锦城如今还在郑宁驰大军掌控之下,萧尹现下打算直取京都,留着锦城给郑宁驰作退路,俗话说狗急跳墙,逼得他走投无路也不好,毕竟他麾下还有数十万人马,也不能全然不给人留一点生机。
  何况,那个郑氏还有一百五十年皇运之事,并非是开玩笑的或者只是怪力乱神之语。
  萧尹想了想,道:“之前甫信将安州的五千车粮草藏在常平仓的凤凰山,早前乌啼曾说那处有王气不散,当日我进到那藏粮的山腹之内,却并不见任何机窍之处,你再去那处看看,若是可以,那山腹之中还有华朝的一处王墓遗址,下去探一探。”
  安州的那凤凰山,也在舆图标示之中的,沈绛曾经就说过那里是藏宝之地。
  仪冰领命正要出门去。
  “等等。”萧尹忽然又唤住了他。
  仪冰站住了,问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萧尹对他道:“此事要紧,速去,每日来信详细告知进展。”
  仪冰见他眉间有深褶,愁眉不散,知道此事事关一人生死,两年来竟然全无头绪,他越来越焦急了。
  便行礼道:“是。”
  萧尹对他一摆手,仪冰便快速地退了出去。
  帐外又有一人请见,萧尹将胸中有些凌乱的气息缓缓平复之后,才提声道:“进来。”
  “王爷,查义将军已经到了二十里外的山谷口。”
  查义手下有两万精兵,原驻守长渡关,后避郑宁驰锋芒,退至蒲山之北,此番会师,一场大战在即。
  萧尹立刻起身,扬声道:“来人,备马,我亲自去迎查将军。”
  朴归从帐外快速的进来,伺候王爷更衣。
  萧尹出门之前,目光落在那封被他反扣的信纸上,伸出手又将字纸拿了起来,扫了一遍,看到风素清写在最后的一小行附注之事。
  不由失笑地摇摇头,“这气性,真是越来越大了,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而后将信纸递给朴归,道:“收好了。”
  *
  晨光倾洒。
  沈绛慢慢悠悠地在苏特王宫的长廊之中晃着,是向着女王陛下王宫的方向走去。
  “小绛!”鲜于期从一旁的岔路口出现,“你没事吧?”
  他有些气喘,方才去了沈绛所居住的寝宫找他,小爱说他去见女王了,结果鲜于期抄近道去了女王的宫殿,女王的侍臣们却说没有看见亲王殿下。
  鲜于期绕了一大圈回来,才看见他还在半路上游魂一样晃着。
  沈绛歪着脑袋看他,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鲜于期有些莫名,“我不能在这里吗?”
  沈绛挠了挠头,手指指西方,道:“我以为你已经去了两河邦……”
  鲜于期恍然,有些无语地看着他,道:“你少管闲事!”
  沈绛耸耸肩,他也没打算管他的闲事,随口一问而已,便依旧晃荡着向前走去。
  “小绛,伸出手。”鲜于期与他并排走着。
  沈绛侧脸看他,道:“干嘛?”
  鲜于期皱着眉“啧”了一声,“让你伸手就伸手,问什么问!”
  沈绛只得摊着手掌送到他面前,“伸就伸,不过你要是敢捉弄我,等着啊!”
  鲜于期抓起他的手,在他的掌中拍了一件物事,是一柄小刀,刀柄裹着珍珠鱼皮,长短大小是与之前那柄花里胡哨的匕首差不多的。
  沈绛一脸莫名,拔出刀刃之后,还是花纹钢的。
  “干嘛又给我一把小刀?”
  鲜于期撇撇嘴,道:“送你的寿礼,想来想去,也不知道你这兔崽子喜欢什么,正好见你之前的刀刃磨损的厉害,而且那刀柄太花哨了,招贼。”
  沈绛是把那小匕首当杀人的兵器用的,小刀虽削铁如泥,但用了多年,也不成样子了。
  他此刻盯着手里的小刀,刀身上面依旧歪歪扭扭的刻着“送给我最好的朋友小绛,鲜于期”。
  “我找了吐蕃的大法师,还有你们道门的高人,景教和献教的牧师神官。”鲜于期又急忙道。
  沈绛一脸懵逼,“你做什么?让他们打一架吗?”
  这几家都视其他教义为邪门歪道,可以算得上是水火不容了。
  鲜于期一拍他的肩膀,道:“他们都在这匕首上头做法驱邪了,一定会保佑你平安无事的!”
  沈绛无语:“……”
  鲜于期看他表情有些怪异,忙道:“你放心好了,咱们谁家都没落下供奉,那些神仙一定会拿钱办事的!”
  他也不知道哪家神仙比较灵验,但是多多益善嘛。
  沈绛心中一时百味陈杂,鲜于期这个笨蛋……这家伙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这些年,对自己一直很真诚。
  他也拍拍鲜于期的肩膀,道:“谢了,阿期……”
  接着,他又捏紧了下那柄新匕首的刀柄,仿佛这上面果真充满了力量,让他不安的心能够镇定了下来。
  女王在今日会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他,他在这里磨蹭,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
  女王的确正在等他,见他到来,便让左右的侍者们都退下了。
  沈绛弯腰抱臂向女王行礼,道:“陛下。”
  女王站起身,抬头望着他,这两年来,其实她见到这个孩子的时日也不多,他长得更高了一些,眼睛也更加的深邃,一头长发看起来如同凝结了的污血的褐红色,原本莹白的肌肤,如今却透出些灰蓝的颜色,那轻薄的嘴唇,带着一缕暗乌,就好像是在……腐败……
  女王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庞,这脸庞太过冰冷,让那只戴着一枚铁戒指的手指都被冰得有些打颤着。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孩子能够回来,自己有能看到他长大成人的一天,甚至还与自己生活了一段时间,但是真神为何不多施舍一些怜悯,让他更加的健康和平安呢?
  沈绛低下头,握住了女王的手腕放下,又松开,道:“陛下,您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他并不习惯女王的温柔,也从未称呼过母亲,一直保持着礼仪和疏离。
  女王吸了口气,将收回的手互相交握着,再同他道:“亚奴,你愿不愿意去光之城?”
  沈绛有些愣,“圣火教廷?”
  女王点头,“昨夜在你入睡的时候,医官去看了你,他说你的情况很不好。”
  沈绛眼眸低垂,这个不用医官说,他自己也有感觉,他越来越疲倦,再长的睡眠都无法让他缓解,萧尹教他的凝气之术,他都无法使出来,更别提如同以前那样施展轻功,灵活地上蹿下跳了。
  女王道:“你这不是疾病,无法有药物给你医治,我和光明神官商量了一下,他愿意为你举行加入教廷的仪式,然后,送你去光之城,大神使曾经提过一个方法,现在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救你的办法了,就是圣火教廷的沐火仪式。”
  沈绛有些发懵。
  女王看着他道:“这是一种古老的仪式,曾经让先贤呙耶萨起死回生,但这同样不是一定会见效的办法,而且,你会面临着极致的痛苦,甚至会在仪式进行的时候死去。”
  沈绛面露出几分犹豫。
  女王从来不会安慰别人,即便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有着看似冷酷的外表和冰冷的言辞,是因为她知道,那些哀伤和悲切都毫无意义,重要的是,她应该做什么,但她不想强迫沈绛去接受她的安排。
  “加入教廷之后,你就是一名圣教教徒,必须要恪守教廷的教义,遵循真神的神誓十诫。”
  沈绛凝眉,他对加不加入教廷倒是无所谓了,只是觉得自己这条命有没有必要值得这么大费周章。
  很小的时候,他与沈瑜周游各国,路途中见多识广,见到过饿死的乞丐,被打劫的商队,病死的旅人,知道人命脆弱,朝不保夕。
  后来,在欢喜楼日日受饿挨打,明白自己命如蝼蚁,也从来不敢想第二日的光景。
  再后来,在街面上瞎混,还被清宁用来试药,他从来都清楚死亡像家常便饭,如影随形。
  他杀人,也做好随时被人杀的准备。
  他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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