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2 章
伴随着这仓促的大雪的，还有骤降的气温，天忽然就冷了下来。
风大，雪大。
未到午夜，庙会不得不散了，人们纷纷往家走去，热闹的街市不过多久，就人去无影踪，只留下满地的雪泥，纷乱的脚印。
宽大的马车与一行护卫缓缓地向着城门口而去。
车中，小爱一手拎着一大提的零嘴点心，一手举着一串红艳艳的糖果子，身上还披着宋禧的外袍。
在师兄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这丫头一脸淡定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把那件轻裘袍子脱下来，再对着车外喊了一声。
“宋禧，接着！”
同时把那外袍扔了出去。
车外骑着马跟在车边的人伸手一捞，将袍子接住又穿了回去，然后在七八双咄咄逼人的目光中，心虚地一挥鞭，故作镇定。
秀逸悄悄推了他一下，“行啊，你小子！”
宋禧一脸正经地道：“陛下是说让你照顾赵姑娘的，你自己跑了，我这是代你当值。”
秀逸同另几个一使眼色，笑道：“那下回，咱要是谁领了这差事，可千万不要麻烦你了。”
宋禧忙一扯他的袖子，脸上还露出些憨憨的傻笑，“哥哥，别，小弟错了不是！”
然后又指指马车，小声道：“方才看亲王看我的眼神怪吓人的，我是怕……”
这几个日夜跟着陛下的亲卫太知道陛下如今对那小祖宗如何言听计从，只怕人家皱一皱眉头，陛下都能慌了神，要是那位小爷不同意——
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估计宋禧最好自己把这点心思先掐灭了。
秀逸一想，觉得有道理，他甚至还同情地拍了拍宋禧的肩膀，宋禧近来是才调入亲卫队中的，其实并不知道那位沈小爷的本事。
别看他平日里笑嘻嘻的，顶着一张俊俏可爱无辜无害的脸，对他们几个飞羽卫也十分和气尊敬，最多只在陛下面前会使点小脾气而已。
但他会给人在额头刻个花，剁人手和剁猪蹄一样利落，杀人放血那也是绝不手软的，做圈套坑人，下毒下药，那更是他的看家本事。
听说有个倒霉蛋要拿他的脑袋去西河城换赏金，他把那倒霉蛋涮了一遍之后还剁了他的脑袋当球给踢了回去。
秀逸自认不是个善茬，跟着陛下这些弟兄，哪个不是刀山血海卖命拼出来的一身本事？但他从那几名传信小令处听到那位这些事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嗦了几下牙，心想这是个狠角色，还真的有认认真真去回忆过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他的。
宋禧竟然敢觊觎他师妹，那不啻于拔老虎胡子，秀逸完全是带着给宋禧送终的心情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以上传闻，马车内的某人浑然不知，若是有人同他说起来，估计还会觉得自己品行优秀，多年来行侠仗义，广受欢迎，简直就是西河城的模范市民，金银市的正义之光，花月街的知心妇女之友。
完全没点逼数。
这知心妇女之友这会儿盯着估计快要不中留的姑娘，头大地叹了口气。
小爱完全没在意师兄这一副自家白菜即将要被猪拱了的悲伤心情，还一脸若无其事地道：“师兄，萧大哥，要吃糖糕吗？”
说着还把一包点心打开放在车中的矮桌上，道：“这个可好吃了！我应该多买一些的，你们尝尝！”
沈绛托着腮，斜眼瞥了萧尹一下，再用着手指点点自己的脸颊，脸还一鼓一鼓的，一副“大爷我真的在生气”的小样。
萧尹低笑。
*
回到天女湖曹家庄园之时，这里地气温暖，纵然乱雪纷纷，也都落地化水了。
萧尹却掀起车窗帘看向夜色中远处隐隐约约起伏的山峦和越加渺茫的天地，皱起了眉头。
“来人。”
过来一名飞羽卫听令。
“去告诉张屠虎与曹钰，明日先不必出发，这场雪有些大，只怕会成灾，让曹钰知会江陵刺史一声早做准备。”
“是。”
“回来。”萧尹又想了想，道：“我估摸着江陵粮库应当没有多少存粮了，让曹钰去想想办法，新朝开元，朕——不喜欢看见有人冻死饿死。”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语气冷穆深沉。
“是！”
马车在庄园门口停下，萧尹柔声同那正拿起那早已经熄灭了的兔子灯的人道：“天又冷下来了，这会儿身上可还好？”
沈绛摆弄着兔子灯，回了他一声，“方才吃了倾大夫新开的药，药效还在，还好。”
再晃晃手里的兔子灯，里面的蜡烛方才被他扔脱了，他心想：这灯做得怪精巧的，竟然都找不到放蜡烛的口子，上头的气口开得小，根本伸不进去手插新的蜡烛啊。
萧尹便伸手过来想要将他抱下车去，还道：“看你皱着眉头，又同我逞强了。”
沈绛直接推了他一下，“别了，让开些，我自己能走。”外头一群人看着，车里小爱又在，他还要点脸的。
小爱是简直没眼看了，她实在佩服萧尹的，方才同那位飞羽卫哥哥吩咐事情的时候那一副异常冷绝的模样，她想若是她是曹国公或者江陵刺史，只怕能吓出一身冷汗来，但一转头对着师兄……咦！肉麻死人了！
受不了！
她的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扫一扫估计还能炒盘菜。
小爱直接从两人中间躬身窜了出去，还道：“你们不走我先走了！”
车门“啪啪”两声开合，接着，车中是一片沉默。
沈绛一愣之后抬头，才发现萧尹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怎么了？”
萧尹一脸愁色，还叹口气，“我还不如这灯够你看吗？”方才推了他一下，就看都不看他了，当他不存在一样。
沈绛眨眨眼，看看眼前的人，再看看手里的灯，最后把眼珠子转了一下，恍然大悟，这家伙这是在……撒娇？
有点不大对劲……
沈绛有些挠头，他这是吃了什么邪门的药了吗？
萧尹侧过脸去，又叹了一声，那长眉微皱，睫毛低垂的模样，让人看着无端的伤感了起来。
“阿尹？”他略歪着头对他看去。
萧尹还在叹，就是眉尾有些轻颤，还不看他，有鬼……
装——
小爷还治不了你了！
沈绛便将那灯举了起来，道：“这是你送我的嘛……坏了，我有些难过……”说着，语气都带着委屈道：“你看，灭了，都不亮了。”
分明是他自己往地上一扔弄坏了，这会儿反而委屈上了。
……
萧尹立刻把那灯接了过去，看了一眼，轻道：“不妨事，这种灯的蜡烛是从兔子尾巴处放进去的，你看——”
还把那盖着的兔尾巴掀起来给他看。
阿尹怎么这么……可爱！
沈绛忍笑，挪过去，靠在他肩头，“那我走不动了，你……还是抱我进去吧……”
萧尹笑眯眯地将人打横一抱，下了车，看吧！
——抱上了！
众目睽睽之下，这人一脸春风，一路旁若无人地进了那水边居所的卧房。
这园中仆从都是曹家的人，他们最好能绘声绘色地同曹钰多描述描述这副场面，免得他再把他妹子带到他面前晃。
沈绛在他怀中看他这么一副嘴脸，明白他什么意思了，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进了房中，萧尹把门反脚一踢，现出真面目了，直接把人往塌上一放，便扑了上去，那被雪打断了的事情，害他忍了一路！
沈绛却举着手摇摇那兔子灯，还嘟着嘴道：“先给我修好这个……”
“……”
认输了。
“我看你有想重用曹钰的意思，可还有其他的打算没有？”沈绛便起身一脸正经地问道。
“其他的打算？”萧尹挑眉，把那兔子灯拿起，向着书案走去。
“你也知道的啊，我的卦嘛，有时候还挺准的。”沈绛走到一旁，拎起茶桌上暖桶中温着的茶水，倒了两杯，自己边喝边端着另一杯走向萧尹。
“我看嘛——那位曹四姑娘，面相不错，端庄秀丽，名字不错，如珠如宝，出身更不错，名流世族……”
萧尹见他递了一杯茶水给自己，另一只手里拿着的那盏喝过的，还有半杯，便去将他喝了半盏的拿过来喝了。
沈绛哭笑不得，略嗔道：“讨嫌！”
萧尹从一旁的烛台上取下一支长短合适的小蜡烛吹灭，从兔尾巴里放了进去，又吹开了一支火折子，小心翼翼地避开绸布，将这灯又点亮了，再检查检查有没有不牢固的地方，口中道：“这么好的姑娘，又是正当婚龄，曹钰若是想错了，把她乱配了人家就可惜了，这些世家旧族，一向看不起新暴发的人家，儿女婚配也是按着家谱看过去死人的名号的。”
沈绛把那杯还满着的茶水又端到唇边，边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萧尹趁他含了一口茶水的时候，忽然俯首过来，直接撬开他的牙关把那口茶水给含走了。
……
“啊啊啊！”沈绛气得跺脚。
萧尹哈哈大笑，把那点亮的兔子灯献宝一样举到他面前：“看！”
风大，雪大。
未到午夜，庙会不得不散了，人们纷纷往家走去，热闹的街市不过多久，就人去无影踪，只留下满地的雪泥，纷乱的脚印。
宽大的马车与一行护卫缓缓地向着城门口而去。
车中，小爱一手拎着一大提的零嘴点心，一手举着一串红艳艳的糖果子，身上还披着宋禧的外袍。
在师兄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这丫头一脸淡定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把那件轻裘袍子脱下来，再对着车外喊了一声。
“宋禧，接着！”
同时把那外袍扔了出去。
车外骑着马跟在车边的人伸手一捞，将袍子接住又穿了回去，然后在七八双咄咄逼人的目光中，心虚地一挥鞭，故作镇定。
秀逸悄悄推了他一下，“行啊，你小子！”
宋禧一脸正经地道：“陛下是说让你照顾赵姑娘的，你自己跑了，我这是代你当值。”
秀逸同另几个一使眼色，笑道：“那下回，咱要是谁领了这差事，可千万不要麻烦你了。”
宋禧忙一扯他的袖子，脸上还露出些憨憨的傻笑，“哥哥，别，小弟错了不是！”
然后又指指马车，小声道：“方才看亲王看我的眼神怪吓人的，我是怕……”
这几个日夜跟着陛下的亲卫太知道陛下如今对那小祖宗如何言听计从，只怕人家皱一皱眉头，陛下都能慌了神，要是那位小爷不同意——
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估计宋禧最好自己把这点心思先掐灭了。
秀逸一想，觉得有道理，他甚至还同情地拍了拍宋禧的肩膀，宋禧近来是才调入亲卫队中的，其实并不知道那位沈小爷的本事。
别看他平日里笑嘻嘻的，顶着一张俊俏可爱无辜无害的脸，对他们几个飞羽卫也十分和气尊敬，最多只在陛下面前会使点小脾气而已。
但他会给人在额头刻个花，剁人手和剁猪蹄一样利落，杀人放血那也是绝不手软的，做圈套坑人，下毒下药，那更是他的看家本事。
听说有个倒霉蛋要拿他的脑袋去西河城换赏金，他把那倒霉蛋涮了一遍之后还剁了他的脑袋当球给踢了回去。
秀逸自认不是个善茬，跟着陛下这些弟兄，哪个不是刀山血海卖命拼出来的一身本事？但他从那几名传信小令处听到那位这些事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嗦了几下牙，心想这是个狠角色，还真的有认认真真去回忆过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他的。
宋禧竟然敢觊觎他师妹，那不啻于拔老虎胡子，秀逸完全是带着给宋禧送终的心情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以上传闻，马车内的某人浑然不知，若是有人同他说起来，估计还会觉得自己品行优秀，多年来行侠仗义，广受欢迎，简直就是西河城的模范市民，金银市的正义之光，花月街的知心妇女之友。
完全没点逼数。
这知心妇女之友这会儿盯着估计快要不中留的姑娘，头大地叹了口气。
小爱完全没在意师兄这一副自家白菜即将要被猪拱了的悲伤心情，还一脸若无其事地道：“师兄，萧大哥，要吃糖糕吗？”
说着还把一包点心打开放在车中的矮桌上，道：“这个可好吃了！我应该多买一些的，你们尝尝！”
沈绛托着腮，斜眼瞥了萧尹一下，再用着手指点点自己的脸颊，脸还一鼓一鼓的，一副“大爷我真的在生气”的小样。
萧尹低笑。
*
回到天女湖曹家庄园之时，这里地气温暖，纵然乱雪纷纷，也都落地化水了。
萧尹却掀起车窗帘看向夜色中远处隐隐约约起伏的山峦和越加渺茫的天地，皱起了眉头。
“来人。”
过来一名飞羽卫听令。
“去告诉张屠虎与曹钰，明日先不必出发，这场雪有些大，只怕会成灾，让曹钰知会江陵刺史一声早做准备。”
“是。”
“回来。”萧尹又想了想，道：“我估摸着江陵粮库应当没有多少存粮了，让曹钰去想想办法，新朝开元，朕——不喜欢看见有人冻死饿死。”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语气冷穆深沉。
“是！”
马车在庄园门口停下，萧尹柔声同那正拿起那早已经熄灭了的兔子灯的人道：“天又冷下来了，这会儿身上可还好？”
沈绛摆弄着兔子灯，回了他一声，“方才吃了倾大夫新开的药，药效还在，还好。”
再晃晃手里的兔子灯，里面的蜡烛方才被他扔脱了，他心想：这灯做得怪精巧的，竟然都找不到放蜡烛的口子，上头的气口开得小，根本伸不进去手插新的蜡烛啊。
萧尹便伸手过来想要将他抱下车去，还道：“看你皱着眉头，又同我逞强了。”
沈绛直接推了他一下，“别了，让开些，我自己能走。”外头一群人看着，车里小爱又在，他还要点脸的。
小爱是简直没眼看了，她实在佩服萧尹的，方才同那位飞羽卫哥哥吩咐事情的时候那一副异常冷绝的模样，她想若是她是曹国公或者江陵刺史，只怕能吓出一身冷汗来，但一转头对着师兄……咦！肉麻死人了！
受不了！
她的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扫一扫估计还能炒盘菜。
小爱直接从两人中间躬身窜了出去，还道：“你们不走我先走了！”
车门“啪啪”两声开合，接着，车中是一片沉默。
沈绛一愣之后抬头，才发现萧尹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怎么了？”
萧尹一脸愁色，还叹口气，“我还不如这灯够你看吗？”方才推了他一下，就看都不看他了，当他不存在一样。
沈绛眨眨眼，看看眼前的人，再看看手里的灯，最后把眼珠子转了一下，恍然大悟，这家伙这是在……撒娇？
有点不大对劲……
沈绛有些挠头，他这是吃了什么邪门的药了吗？
萧尹侧过脸去，又叹了一声，那长眉微皱，睫毛低垂的模样，让人看着无端的伤感了起来。
“阿尹？”他略歪着头对他看去。
萧尹还在叹，就是眉尾有些轻颤，还不看他，有鬼……
装——
小爷还治不了你了！
沈绛便将那灯举了起来，道：“这是你送我的嘛……坏了，我有些难过……”说着，语气都带着委屈道：“你看，灭了，都不亮了。”
分明是他自己往地上一扔弄坏了，这会儿反而委屈上了。
……
萧尹立刻把那灯接了过去，看了一眼，轻道：“不妨事，这种灯的蜡烛是从兔子尾巴处放进去的，你看——”
还把那盖着的兔尾巴掀起来给他看。
阿尹怎么这么……可爱！
沈绛忍笑，挪过去，靠在他肩头，“那我走不动了，你……还是抱我进去吧……”
萧尹笑眯眯地将人打横一抱，下了车，看吧！
——抱上了！
众目睽睽之下，这人一脸春风，一路旁若无人地进了那水边居所的卧房。
这园中仆从都是曹家的人，他们最好能绘声绘色地同曹钰多描述描述这副场面，免得他再把他妹子带到他面前晃。
沈绛在他怀中看他这么一副嘴脸，明白他什么意思了，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进了房中，萧尹把门反脚一踢，现出真面目了，直接把人往塌上一放，便扑了上去，那被雪打断了的事情，害他忍了一路！
沈绛却举着手摇摇那兔子灯，还嘟着嘴道：“先给我修好这个……”
“……”
认输了。
“我看你有想重用曹钰的意思，可还有其他的打算没有？”沈绛便起身一脸正经地问道。
“其他的打算？”萧尹挑眉，把那兔子灯拿起，向着书案走去。
“你也知道的啊，我的卦嘛，有时候还挺准的。”沈绛走到一旁，拎起茶桌上暖桶中温着的茶水，倒了两杯，自己边喝边端着另一杯走向萧尹。
“我看嘛——那位曹四姑娘，面相不错，端庄秀丽，名字不错，如珠如宝，出身更不错，名流世族……”
萧尹见他递了一杯茶水给自己，另一只手里拿着的那盏喝过的，还有半杯，便去将他喝了半盏的拿过来喝了。
沈绛哭笑不得，略嗔道：“讨嫌！”
萧尹从一旁的烛台上取下一支长短合适的小蜡烛吹灭，从兔尾巴里放了进去，又吹开了一支火折子，小心翼翼地避开绸布，将这灯又点亮了，再检查检查有没有不牢固的地方，口中道：“这么好的姑娘，又是正当婚龄，曹钰若是想错了，把她乱配了人家就可惜了，这些世家旧族，一向看不起新暴发的人家，儿女婚配也是按着家谱看过去死人的名号的。”
沈绛把那杯还满着的茶水又端到唇边，边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萧尹趁他含了一口茶水的时候，忽然俯首过来，直接撬开他的牙关把那口茶水给含走了。
……
“啊啊啊！”沈绛气得跺脚。
萧尹哈哈大笑，把那点亮的兔子灯献宝一样举到他面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