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重回君临,太子殿下千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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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武帝三十六年四月,煜王挟帝王掌宫禁欲图谋反篡位,朝内朝外一片动荡之际,秦王于北疆调兵返回君临清君侧,两军与黔城交战,双方焦灼六日,最终以忠勇军大败而告终,两万忠勇军降,将领皆被下狱,主犯煜王嬴策在混战之中战死,尸骨不留。
  马车滚滚而行,沈苏姀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有一双大手在抚摸自己的面颊,她缓缓睁开眸子,当即对上一双墨蓝的眼瞳,困意顿消,沈苏姀一个机灵醒了过来,还未说话,嬴纵却一把将她牢牢抱在了怀中,双手箍着她,下颌放在她颈窝处轻蹭,“让你担心了。”
  沈苏姀愣了一愣才从他怀抱之中退了出来,仔细的看了看他的面容,见他面上一片平静方才缓缓松出口气来,马车外头的光线是昏暗的,仿佛已经到了暮色初临之时,沈苏姀抬手抚摸过他愈发清减了的面颊,弯了弯唇,“快要到君临了……”
  嬴纵和宁天流都在那一拨雷石热浪之中受了伤,雷石的威力神乎其神,此次更是让众人大开眼界,嬴纵因是挡在宁天流之后,受的伤要更重些,还未坚持完那一整夜的大战便已晕倒,这一昏睡便昏睡了三日,黔城残部需要一日收缴,眼看着嬴纵久久未醒,沈苏姀只担心他身上的浮生散发作,与宋薪商议便准备了马车尽快返回君临,君临灵药俱全。
  期间嬴纵昏昏沉沉醒过几次,然而宋薪为他下了极重的药量,次次不过醒来半个时辰又睡去,便是醒来,他整个人也是浑噩无神的,眼下见他神色清明,沈苏姀便知是宋薪的药起了效,指尖拂过他干白的唇,沈苏姀又道,“天流的伤不重,当先一步领着天狼军回了君临整肃宫禁,朱瑞带着凤熠军还留在黔城善后,咱们在路上走了两日。”
  本只需要一日多的路程被沈苏姀走了两日,自然是因为马车上有他,嬴纵闻言唇角微弯,“我知道,虽是昏睡着,可你在我身边做什么我都晓得。”
  沈苏姀轻哼一声,却是要退出他的怀抱,“我叫宋薪来……”
  嬴纵蓦地收紧手臂不让她走,“我好得很,不用叫他。”
  沈苏姀眉头挑起,“不可以!我怕你毒发!”
  嬴纵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见沈苏姀还要坚持连忙将她抱紧了,语声透着几分疲累,“我没事,让我好好抱抱你,现在就想抱抱你。”
  沈苏姀眼眶微红,当即便挣扎不得了,抿了抿唇将他腰身揽住,浅吸口气才低低抱怨起来,“你有违跟我说的话,活生生的出营最后是昏着回来的,也就现在让你抱一抱,等回了君临便分房睡,到时候让容冽照看你去,我才不要理……呜……”
  话未说完,嬴纵已吻了上来,沈苏姀双眼陡然大睁,却发现嬴纵只是亲昵的在她唇上流连着,无关风月情欲,只仿佛受伤的小兽在舔舐伤口,又像是于无声处的温柔安抚,沈苏姀闭了眸子,小手自他腰间滑上来,温柔落在他后颈肩背之上。
  他在她唇上缠绵良久方才离开,眸色深深的看了看她,又将她抱了住,下颌落在她颊侧,轻轻地蹭着仿佛在感受她的温度,自他那日回营先后醒过好几次,可因他喝了药神识低迷他和她并未好好说话,到了此刻,沈苏姀满腹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嬴纵,你……”
  沈苏姀欲言又止,嬴纵便在她颈侧亲了一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必担心。”
  沈苏姀便是一叹,“你心里不好受就告诉我。”
  嬴纵低低“嗯”一声,默了默才道,“如我们这般见多了生死总是要比旁人更心冷些,只是还是心疼阿策,阿策他……我以为他再不若从前了,可结果是他救了我,他其实没变,这两日梦里我总忘不了他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
  沈苏姀眸光一悠,仿佛也想到了那个太阳一般的少年郎,定了定神才道,“那阵法雷石是周勇出的主意,他心底必定觉得对你有愧,若是就此逃走便要背负一生,还不如和你面对面生死一战,他送走了桑榆,许是早就做好了打算,我那时候未想到这一层。”
  彼时沈苏姀只以为嬴策送走桑榆没了顾虑只是为了心无旁骛的和嬴纵一战,却万万想不到在那时他心底或许早就存了以死赎罪的念头,他要用这样决绝的方式解脱自己得到救赎,终归还是那个一副赤城心肠受不得自己存在半分罪恶的少年郎……
  沈苏姀闭了闭眸,“我们原谅他,他在天有灵必能知道。”
  嬴纵便收紧了手臂牢牢抱紧了她,沈苏姀抬手抚着他的发丝做以安抚,忽的,眼瞳一缩,竟在嬴纵墨黑的发从之间发现了几丝白发,沈苏姀蓦地皱眉,眼底生出能溢出来的心疼,鼻头微酸,想拔掉却又怕真应了那句拔掉就生出更多的话来。
  嬴纵发现了沈苏姀不妥,不由抬起头来,“怎么了?”
  沈苏姀将他的墨发撩去肩后,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觉得你太辛苦。”
  嬴纵长长的呼出口气,“也只有在你面前才如此……”
  他只觉得自己露出这番疲惫之态引得沈苏姀心疼,话毕,一把搂着她的腰坐起来,将她抱在了腿上,掀帘朝外一看,他的神态再度冷峻莫测起来,沈苏姀见状便道,“君临应是不远了,我们身边只有一千精兵,大哥在后面的马车上,容冽和容飒是跟着咱们的。”
  嬴纵闻言面色微微颔首,抬手理沈苏姀有些皱褶的衣裙,“有你在,我自是放心。”
  沈苏姀便撇了撇嘴,“休想说好听的收买我!”
  嬴纵便微微一笑,捏着她的指尖低声问,“宋薪怎么说的?”
  沈苏姀闻言便冷哼一声,“宋薪说你此次受了内伤,那天煞七绝阵我是知道的,破阵也就算了,那周勇还请了个玄门高手,还有那雷石,要不是……”
  沈苏姀气氛的话语一断,语声又是一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嬴策,对嬴策的恨怒皆在他这最后一次烟消云散,留在她们心底只有哀怜,沈苏姀抿了抿唇,“宋薪说你暂时还未毒发,可是既然受了内伤,或许下一刻你就要毒发也不一定!”
  嬴纵似乎松了口气,“阿姀,我也怕我何时忽然就……”
  沈苏姀闻言豁然扭头瞪着她,嬴纵见她那怒目而视的样子便弯了唇,“所以万万不能分房睡,若是我夜里毒发了连个发现的人都没有。”
  “嬴纵——!”
  沈苏姀气呼呼低喝一声,她说可以,却是不能允许旁人说,连他自己也不行,嬴纵见她如此却是唇角一弯咬上了她的唇,沈苏姀吃疼的倒吸一口气,将他后颈一揽便咬了回去,嬴纵发出低低一声闷笑,二人正在嘶磨,马车之外却传来越来越靠近的马蹄声,沈苏姀急急将他推开,喘着气狠狠瞪着他……
  “王妃,马上就到君临城外了,似乎有人来迎。”
  容冽的声音响起,沈苏姀点点头,“知道了,王爷已醒了,你叫宋先生过来。”
  嬴纵皱了皱眉,显然不愿见宋薪,沈苏姀便挑了挑眉生出几分得意来,这得意还未落,马车之外又有马蹄声去而复返,容冽在外道,“王妃,宋先生说王爷醒了就暂无大碍,待明日再请脉问药就可以了。”
  沈苏姀一愕,嬴纵却微微一笑,沈苏姀眯眸扫他一眼,正声道,“知道了。”
  窗外容冽离开,沈苏姀便瘪了嘴,嬴纵抬手落在她唇角轻轻擦着,“天流既然先回了君临想必君临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今日时辰已晚,我明日再进宫,今夜好好陪你。”
  沈苏姀亦不愿他刚受了伤还这样累的进宫去处理那些烦事,便也点了点头,在他稍显意味深长的目光之下却有些脸红,撇撇嘴,“谁要你陪……”
  嬴纵只笑着将她抱个满怀,“我说陪你去取去年的冬雪好制香,你想到哪里去了……”
  沈苏姀咬牙,抬手便要去打他,待拳头落下却又是轻软无力,正闹将着,马车的速度却忽的减慢了,嬴纵和沈苏姀对视一眼,当即便知是到了。
  果然,下一刻马车已停了下来。
  车帘之外的光已从幽暗变作了明光大亮,嬴纵捏了捏她的手,“我出去看看。”
  沈苏姀连忙起身,待嬴纵要放开她的手时又反将他攥紧了,“我和你一起出去。”
  嬴纵唇角微弯,看了她一瞬才点头,“好。”
  “七哥在哪辆马车里?!”
  嬴纵刚要掀开车帘,外头却有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嬴纵眸微亮,车帘一掀便看到了马车之前正在张望的蓝袍少年,几个月不见,嬴湛的个头又高了几分!
  “七哥!”
  见到走出马车的人嬴湛双眸大亮,疾步朝嬴纵走来不说,双手一张便将脚刚沾地的嬴纵抱了住,嬴湛的脑袋刚到了嬴纵肩头,和沈苏姀差不多高,饶是如此,他嬴湛去也是个一身贵气的少年郎了,嬴湛双手抱着嬴纵的腰,人贴在嬴纵身上,怎么看怎么看都……
  沈苏姀正要下车便瞧见这一副场面,唇角一搐,看着嬴湛的眸色有些古怪!
  嬴纵也是一愣,这边厢嬴湛已委屈的叫喊起来,“七哥你终于回来了!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君临有多害怕,我真怕你回不来了……”
  嬴纵愕然,随即皱眉,一手抓着嬴湛的后颈领子便将他提溜了开,“十五岁的人了,这样像个什么样子!怎么,还想在我面前哭一场吗?!”
  嬴湛瘪着嘴哼哼两声,抬手抹一把脸,面上便又生出几分恭敬朗然的笑意来,“嘿嘿,这不是高兴吗,这次的事闹得太大,要说我半点不怕那是假的……”
  这最后一句小的只有嬴纵和沈苏姀能听见,嬴湛自己说着面上也有两分不好意思,嬴纵看着他如此眸色一渺,蓦地就想起了嬴策,却也只是一瞬,他转身将沈苏姀扶下马车来,而后便正了面容,“不经点风浪你便不知厉害,看你往后可还不学无术。”
  嬴湛顿时更委屈了,又转眼看沈苏姀,看了看眉眼又是一弯,脖子一伸笑嘻嘻道,“这回不跑了吧,跑的再快还不是被七哥抓回来了……”
  沈苏姀瞬时眯眸,这话也踩到了嬴纵的痛脚,嬴纵想也不想就抬手拍在了嬴湛肩头,“站在你面前的是你七嫂,敢如此放肆?”
  嬴纵语声沉沉,那一下拍的发自肺腑嬴湛哪里经得住,半边身子一矮哀嚎一声,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才不敢再乱说了。
  “拜见秦王、王妃,末将奉皇命在此恭迎秦王和王妃……”
  嬴湛一上来就与他二人闹将,以至于嬴湛后面的人不好打扰人家兄弟团聚,竟是等到现在才出声,嬴纵和沈苏姀抬头一看,这才看到十多步之外站着的银甲男人。
  竟是……申屠孤。
  申屠孤和几个月之前并未有多少变化,只是那双眸子似乎更古井无波了些,饶是现在的沈苏姀也难以看透,沈苏姀打量他两眼,蓦地便想到了一年多以前陪着陆氏从九华山归来便是这位辅国将军在此候着,她抬眸看了看君临城楼,一种真的又回了君临的陌生又熟悉感油然而生,要知道,她前次离开之时可是想着再也不会回来此处的!
  见嬴纵未语,沈苏姀便弯唇道,“辅国将军不必多礼,快请起。”
  嬴纵自下了马车开始便一直牵着沈苏姀的手未放,听见沈苏姀的话将她的手稍稍一攥,嬴湛丝毫不曾发现这些细节,只骤然回过神来,这才摸了摸脑袋道,“对对对,七哥,我是和辅国将军一起来接你进宫的,七哥,咱们快快入宫吧。”
  在申屠孤身后还站着皇家禁卫军数百,不远处还有紫章华盖的皇辇,皇辇周围又有提着宫灯的太监宫女近百,嬴纵眯了眯眸,竟是这样的阵势……
  “君临诸事如何?”
  嬴纵问一句,嬴湛便一笑,“放心!有我和三哥还有国公爷和辅国将军,君临都好好地,早前入狱的朝臣都被放出来了,听说黔城战败辅国将军和国公爷很快便把城中的乱党收拾了,宫禁眼下是何统领和辅国将军一同掌管,没出任何岔子,还有些人的处置需要七哥做主呢,七哥,咱们快快入宫吧,国公爷和世子还有三哥都在宫里等着呢。”
  嬴纵转头看了沈苏姀一眼,“既然诸事已毕,今夜便先不入宫了。”
  嬴湛眉头一皱,“七哥,今夜一定要入宫啊,父皇在等你呢……”
  嬴湛说着话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嬴纵的表情,似乎害怕触到他的逆鳞一般,关于“私生子”的内幕嬴策早前曾对嬴湛讲过,那时候嬴湛只觉得他说的话神叨叨的并不足以为信,可后来仔细想来,他心中却是有了自己的判定,因此见嬴纵不愿立刻入宫并不意外。
  嬴湛满是期待的看着他,又补了一句,“七哥,您一定要在今夜进宫……”
  嬴湛说的肯定,却是没说为什么,只是那双黑漆漆的凤眸水汪汪的看着嬴纵,他本就是性子鲜活的人,这表情做起来更是动人,莫说嬴纵,便是沈苏姀也瞧得有些不忍,她在旁自然也看到了这阵仗,不用说,能动用天子皇辇自然是昭武帝下的令,这样的尊荣和宠爱,整个大秦只有嬴纵一人,沈苏姀不知道这一次的荣光之中有多少是出自昭武帝做为父亲的真心,可哪怕十成十皆是真心也让沈苏姀觉得酸楚!
  毕竟,来的太晚——
  “嬴纵,入宫吧。”
  静默之中,沈苏姀淡淡的开了口。
  嬴纵眉头一挑看着她,沈苏姀便捏了捏他的掌心,“我陪你入宫。”
  嬴纵眼底亮起一簇火星,见沈苏姀双眸清亮尽是鼓励和心疼他便唇角一弯点了头,“好。”
  嬴湛在旁一愕,有些不忿的看了沈苏姀一眼终是露出了笑颜来,“七哥!去坐皇辇!后面马车里的可是琅琊的慕公子?也请一同入宫吧!”
  嬴纵和沈苏姀消失一笑,后面马车之中的沈苏慕便走了出来,看了嬴纵和沈苏姀一眼,对着嬴湛一拱手,“恭敬不如从命。”
  嬴湛高兴的一拍手,“妙哉妙哉!快快快——”
  嬴纵无奈的看了嬴湛一眼,而后便拉着沈苏姀朝那皇辇而去。
  沈苏姀见状面生迟疑,“这不合规矩……”
  天子皇辇,便是皇后都不能与之同坐,更何况是亲王妃?
  嬴纵闻言却抿了唇,“你说要陪我入宫,可是要反悔?”
  说着将她手一攥,将沈苏姀生生拽了过去,沈苏姀皱了皱眉,硬着头皮上了皇辇。
  幸而皇辇周遭有帷帐,待那帷幕落下,沈苏姀才哀怨的看了嬴纵一眼,嬴纵竟忽的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笑,“我能坐,你便能坐。”
  皇辇之外便是人,沈苏姀满面惊吓咬牙切齿,“太放肆无忌……”
  嬴纵眯眸,“若我到了此刻连亲你都不能,那我为何要回君临!”
  他并未刻意压低语声,沈苏姀吓得要去捂他的唇,嬴纵趁手便将她一抱,眼底生出笑意,沈苏姀啧一声,实在是对他没了法子,如他所言,黔城之危已破,他立下了不世之功,整个大秦无人能与他争抢什么,他自然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回了王府随你如何,现在……你放手……”
  沈苏姀却不能不为他的声明考虑,听见这话嬴纵才满意笑了,将她放开,只牵住她的手。
  皇辇早已行进起来,马车之外的光亮亦愈发明亮,渐渐地,外头响起了百姓低低的议论声,嬴纵从那窗帘缝隙之中看出去,见这样的时辰大街两侧竟然站满了人,申屠孤做为引导官御马在前,高声道,“秦王归来,不得挡道。”
  本来看到皇家禁卫军就无人敢挡路,这话一落,大街两旁的百姓竟然都簌簌跪倒在地,许多人对着那明黄色绣着龙纹的帐幔跪拜着,口中齐呼“秦王千岁”!
  沈苏姀和嬴纵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恰在此时,嬴湛御马到了皇辇之外,靠着皇辇道,“七哥,现在所有的君临百姓都知道是你救了他们,所以对你感恩戴德呢,嘿嘿,这里头也有我的功劳咧!”
  嬴纵不必想便知道必定有人放了风出来,随即无奈的笑了笑,沈苏姀却是欣慰一笑受的心安理得,看着嬴纵,“你辛辛苦苦那么多年,当的这一声!”
  旁人说的嬴纵不听,沈苏姀说的却是真理,他握紧了她的手,面色松活几分。
  从安定门至天圣门的圣德大道之上一路都是百姓,那“秦王千岁”之声更是不曾停下来过,因是入了夜,且因着前几日的动乱危机解除,因此大街两旁的酒肆画舫亦格外的热闹起来,五彩缤纷的霓虹透过重重帐帘坐在嬴纵和沈苏姀的脸上,沈苏姀只觉恍惚,眼看着距离天圣门越来越近,嬴纵将她的手攥的愈发紧了,沈苏姀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深吸几口气才转头道,“你放心,我既然说了要陪你自然是因为我心底再没那些杂念了。”
  嬴纵眸色微深的看着沈苏姀,未语,只是仍攥着她的手未放。
  不多时皇辇便到了宫门之前,宫门到了此刻还未落锁,显然是等着他的,守着宫门的禁卫军们锵锵跪倒在地,皇辇便这般悠悠入了天圣门,入了帝宫就将所有的热闹都隔绝在了身后,皇辇行进的车轮吱呀声响彻悠长的宫道,那种只有在君临帝宫才会生出的逼仄冷清感又出现了,然而这一次却又如此不同,沈苏姀转头看了看嬴纵,心底趋于平静。
  帝宫的路沈苏姀和嬴纵都熟悉万分,本以为此番入宫乃是往后宫去,或是天寰宫,或是锦绣殿,或是太后的寿康宫或是别的什么地方,赏赐,设宴,等等,可沈苏姀和嬴纵都没想到皇辇竟然是朝着崇政殿去的,这么晚了,去崇政殿做什么?!
  传闻昭武帝重病在身,难道病已好了?
  沈苏姀满是疑问的看向嬴纵,嬴纵眉头微皱也有些不解,外头的嬴湛似乎也没有要解释的打算,嬴纵安抚的握了握沈苏姀的手,没多时,皇辇停了下来,到了!
  “七哥,下皇辇吧……”
  嬴纵掀开帘络朝外一看,便见皇辇竟然真的停在了崇政殿之前,而崇政殿的方向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竟然像是有许多人都在等着的样子!
  嬴纵眉头一皱,在他身后,沈苏姀也看到了这一幕。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苏姀放开了嬴纵的手,替他理了理王袍,这才道,“既然有百官在,我便不下去了,我就在这皇辇上等你。”
  能站在崇政殿之中的当然不可能是后宫妇人,可是这个时候,昭武帝在这里汇聚文武百官是要做什么呢,远远地,似乎有人影走过来,嬴纵定眸一看,却是宁天流和嬴珞!
  宁天流当先一步走到皇辇边上来,对着窗内的人道,“回来的比我想的快!宋先生说你三日之内醒来我还不信,眼下看来倒是好了大半……”
  这话一落,宁天流看着嬴纵的眸色忽然有几分炽热,“快下辇吧,都等着的。”
  嬴珞从后面走上来,对着嬴纵点点头,嬴珞仍是那般儒雅的似个治学大家,经了这一番的动乱,他身上的气息似乎更为沉淀淡然了,他看了看嬴纵,又透过那车窗看向里面的沈苏姀,对着沈苏姀唇角微扬,“阿凝念了你许久,她这几日正临产。”
  沈苏姀闻言当即眸光微亮,时隔几月在归来,看到这些曾经的故人心底不由得生出无限感慨来,点了点头,便也催促嬴纵,“快去吧……”
  嬴纵将那帘络一放,深深看了沈苏姀一眼便下了皇辇。
  他的身影一闪而逝,沈苏姀静静坐在皇辇之内并未再掀开车帘,只听到皇辇之外的脚步声凌乱,且越来越的远,不多时稍稍一断,似乎已登上石阶入了崇政殿。
  沈苏姀静静坐着,双眸微微闭着养神,甫一入君临便要让他入宫,且是直接在这夜间来了崇政殿,能在这里说的事必定是封赏,他已位至九章亲王,此次又能封赏什么呢?
  正想着,那殿中忽然传来了一道嘶哑尖利的太监声,似乎在宣读什么旨意,沈苏姀眉头微皱去听几瞬,却因为离得太远听得并不清晰,正在想要不要派个人去听听来报,那声音却又断了,沈苏姀无奈,只好等嬴纵出来之后才能知道到底是什么旨意。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整齐的呼喝声比那太监声清晰百倍的传出,倏然睁眼,沈苏姀清亮的眸子之内骤然射出数道凌厉光芒来,豁然转身将那帘子一把掀起,目光箭一般的投向了那灯火通明的崇政殿中,金瓦朱檐的殿阁巍峨高耸,而在那高阔的殿门之中,沈苏姀只看到许多人跪拜在地的背影,唯有嬴纵,一身王袍威慑逼人的站在那黄金宝座之前,帝王之气俾睨天下。
  他无需坐上那位子,这大秦,已是他的。
  沈苏姀一手掀着帘子,就这般遥遥看着那道身影,漆黑的天穹瞬间繁星浩瀚,而他立在山巅,脚下皆是他的信徒,他身后霞光紫气万丈,尊贵不可方物!
  那一声呼喝礼拜之后再听不到别的,沈苏姀不知他说了什么,甚至看不清他的眉目,只觉得没过几瞬他便拿着那明黄色的圣旨当先走出殿门朝这皇辇走了过来,身后的朝臣们远远跟着,宁天流和嬴湛仿佛在解释新任太子殿下为何急急离去,而嬴珞走在最前神色淡淡的看着他们这方,有他忠亲王缓缓走在最前面,后面的臣子没有一个人敢超过他……
  他越走越近,步伐仍然沉稳若定,可沈苏姀却能感受到他想要赶快靠近她的迫切,沈苏姀唇角的弧度缓缓放大,一双眸子晶亮,不只是喜悦多一分还是骄傲多一分,嬴纵狭着眸,在她和身后文武百官的注视下步伐从容的上了皇辇,沈苏姀落了帘子,一转身,嬴纵已强横霸道的将她压倒在了榻上,眸子狼一样的看着她,似乎想在这皇辇之中将她撕吞入腹!
  沈苏姀抬手落在他脸上,左颊梨涡浅漾,“恭喜太子殿下……”
  嬴纵猛地欺近,呼吸都急促起来,“如何恭喜?”
  沈苏姀抚着他的后颈,眼底波光流转之间道,“是不是该先去一趟天寰宫?”
  昭武帝不在殿中,可他今日得了册封,无论如何不该不见皇帝。
  话音落下,嬴纵眼底的光芒稍暗,他低低落下一个柔柔的吻,这才道,“全福传了口谕:朕重病神靡,将国之政务全权委于太子,自今日起天寰宫闭宫,太子摄政不必来见。”
  这册封来的如此迅疾,却终究是不见他,沈苏姀闭眸的瞬间眼底闪过两分怜悯,英明贤德的昭武帝终究知道自己错在了何处,他不是不愿见,而是不敢见。
  沈苏姀再睁眼之时嬴纵一把将她揽了起来,朝皇辇之外高喝一声,“去寿康宫……”
  既然进了宫,没有不拜见陆氏的道理。
  嬴纵抱着沈苏姀,未再说话。
  沈苏姀亦未多言,皇辇不多时到了寿康宫,嬴纵这才牵着沈苏姀的手下了皇辇,寿康宫还是原样,许是得了消息,早有有路嬷嬷带着众人等在寿康宫门口,见到二人齐齐下拜,“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给太子妃请安。”
  沈苏姀笑着上前扶起路嬷嬷,一行人便朝正殿走去,路嬷嬷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太子殿下回来了就好,这些日子……哎……”
  “皇祖母近来如何?”
  “幸得十殿下日日陪着和忠亲王照看着,太后这里什么都好,也未再犯过病,只是意识越来越不清楚了,不过娘娘是记得殿下的。”
  “无妨,只要她身子好便可。”
  嬴纵牵着沈苏姀进了正殿,径直入了内殿,甫一入内殿便见一头白发的陆氏已倚在床头睡着了,他这幅模样乃是在等人,却大抵是等着等着便睡了。
  见此路嬷嬷面上连忙生出不好意思来,“殿下,太后娘娘早前本是醒着的,娘娘这几天晚上睡得晚,今夜许是没了十殿下陪着便生困了,娘娘每夜都要念叨着您和煜……”
  自知失言,路嬷嬷猛地住了口,抬眼一看,面色一白几乎就要跪下,嬴纵和沈苏姀却并未色变,嬴纵站在床前看了一阵陆氏,这才放轻了声音,“本宫和太子妃明日再来吧,好生侍候皇祖母安歇,至于煜王……莫让皇祖母知道了。”
  路嬷嬷暗松一口气点点头,嬴纵这才带着沈苏姀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走出殿门,嬴纵微微呼出口气去,转头看着沈苏姀道,“我带你回家……”
  沈苏姀一笑,和嬴纵一同上了皇辇。
  一路出的宫门,沈苏姀皱眉道,“大哥去何处?你刚得册封,就这样走了没事吗?”
  嬴纵看她一眼,“慕兄欲回沈府,至于旁的事,明日再议。”
  沈苏姀点点头,“也好,你本就需要休息。”
  嬴纵眼底露出满意的神色,牵着她的手将那册封的圣旨放在了她手中。
  沈苏姀将那圣旨缓缓展开,借着王辇之中并不明亮的光线看那圣旨之上工整的小字,玉玺是早早就送出去的,那么这立储的圣旨便是早就准备好的,沈苏姀心底微微一叹,一时竟然想不起来那个被她废了的老人的面容是哪般……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还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僵之休,朕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皇七子嬴纵,日表英奇,功重社稷,兹恪遵皇太后慈命,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授嬴纵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钦此……”
  沈苏姀徐徐念完,嬴纵在旁看着他的目光愈发深幽。
  他是泰山崩于前不色变的人,亦是泼天宝藏也不动心之人,在百官之前,这圣旨与他而言只是寻常,可只有沈苏姀知道,只有他配得上这位子,只有这东宫之位才是他最好的加冕,从今日起,临朝摄政,他便是这大秦帝国的天!
  这一日,他等了太久……
  “喜欢吗?”
  嬴纵忽的问她,沈苏姀眉头微扬,听他的语气倒觉得这圣旨是他要献给她的礼物一样,沈苏姀脑海一转便想到了那些边疆恶战血海黄沙,用那些孤寂艰难生死一搏换来的东西,她怎么能不喜欢,沈苏姀重重的点头,“喜欢。”
  嬴纵便弯唇,看着她的目光深而灼热。
  皇辇在秦王府之前停下,沈苏姀没来得及看一眼这君临城中久违了的夜景便被嬴纵打横抱进了府中,他怀里的是她,她怀里的是那道圣旨。
  甫一入府门,沈苏姀心便被罩上了一层暖绒,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景致,没走几步便看到成片的辛夷花林,初夏的辛夷花已见了花骨朵,可以想象若是等辛夷盛开之时这府中会是那般景致,王府还是如往常那般华贵精致,却因为主人的久别而透着巨大的冷清,暖黄的灯光也难衬暖,下人们都已退下,嬴纵抱着沈苏姀径直到了主殿。
  进殿门的刹那沈苏姀的呼吸就屏了住,触目皆是妖娆的大红,这正殿的布置,竟然和她离开那一夜没有任何分别,嬴纵抱着她入了内室,和合卺酒的桌案还在,大红的帷幔未拆,绣着鸳鸯并蒂莲的床帐亦是明艳非常,唯有大红的喜烛烧到了底。
  “嬴纵,这里……”
  看着那窗棂上贴着的喜字,沈苏姀一时哑了声音,这本是他们的洞房,可那一夜她却将他一人扔下了,然后,这布置他便再未动过分毫,想到他在她走后仍然独自歇在此处,她心理便是阵阵的揪疼,那时候,她是如何狠下心来的?!
  “你还欠我一个原模原样的洞房。”
  “漠北的那一次不算。”
  嬴纵抱着她走向床榻,一个倾身二话不说将她压在身下。
  沈苏姀怔怔的看着榴绽百子花纹繁复的帐顶,再看向嬴纵之时眼角便微微一湿,“也好,今夜还你洞房夜,还要贺你位列东宫之喜……”
  她说着话,手已从他衣襟之中探入,被压着的腿一动,攀上了他的腰,她面上神色泰然,眼底却有火星簇闪,樱红的唇半张,馨香的热息呵出,无端的就魅惑至极,嬴纵喉头微滚,将她怀中的圣旨往旁里一扔,低头重重吻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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