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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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暄道:你既已知晓缘由,为何还要问我。
  你调查碧灵,是为了调查我身边之人?
  晏暄不置可否,但从他的表情来看,答案显然是肯定。
  岑远问:为什么?
  同一个宫女前后出现在锦安宫与你身边,过于巧合。晏暄道,查一查不无坏事。
  闻言,岑远一脸探究,微微眯了眯眼。
  重生一世,这小将军的行为似乎总是带着他难以理解的变动。无论是先前说要加强锦安宫附近的守卫,更换宫中宫女,还是一些他没问、对方也没有提的事情,例如最近府邸附近莫名多出来的几个摊贩和乞丐,都还能用一个以防万一来解释,毕竟父皇宣他去景行殿时那样大张旗鼓。
  可如今这般
  他将之前娄元白问他的话原封不动地丢给对方:小将军,像你这样,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晏暄沉默片刻,再回答时语气依旧沉稳:你身边的人,总要谨慎一些。
  岑远忽地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眼熟,微微淡笑一声,又问道:那为什么之前从未提及,现在又同我坦言?就因为我知道了你在调查碧灵的事?
  就是对方不说,岑远本也没打算多当回事。
  晏暄没有回答,却蓦地唤了一声:云生。
  岑远:
  晏暄音色本就低沉好听,此时又因为压抑声量,更是带了些哑,响在岑远耳畔不远的位置,顿时让他感到一种被卸了甲的落败感。
  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方才步步紧逼的气势早已荡然无存。
  好好的喊我的字作甚。他慌张地道。
  晏暄依旧不慌不忙,抓住他一直□□着耳朵的手,道:我们要成亲了。
  我岑远条件反射地冒出一声,却被这一句简单的事实堵得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说些什么了,只得先悻悻地抽回自己的手。
  过了好半晌,他才辩解:我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要成亲这事。
  晏暄没有紧追,闷声笑了一下,看着他认真地道:所以,我不希望再瞒你任何事情。
  闻言,岑远的重点却跑偏了,心说: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但他转念一想,无论是私下来看他的伤情、监督用药,还是在今日之前对他身边人的调查,无一不是对他的隐瞒。
  只不过,这每桩每件都不是什么大事,不说也无可厚非,最多就是在暴露的时候遭他质问几句;说了,有时反而显得刻意,像是在找他邀功。
  但岑远明白,这不是晏暄的目的。
  他想,这个时间点,晏暄将自己做的布置告知给他,就是想给他一个态度。
  既然你我成亲,我便会对你坦诚相待、毫无隐瞒;我把我所有的布置都分享给你,且不说今后朝局如何,我一直是站在你的一边。
  至于更深层次,抑或该说是其他方面的原因,岑远就匆匆略过,没有多做考虑了。
  上一世,岑远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清楚过自己对于晏暄的态度是什么,因为那实在是太过复杂难辨了。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晏暄同自己幼时交好,若真要站队,也必定是站在自己这边。但到后来,他又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故意疏离,又有什么资格去奢求对方的一份支持。
  而这份复杂的情绪甚至直接影响了他对晏暄的态度,以至于他每次同对方见面都说不出什么好话,最终不欢而散。
  直到这时,他听见晏暄的话,才意识到
  原来他一直心心念的,其实就是晏暄的一句支持。
  岑远无声地扯了下嘴角,也不知是在心里谩骂上一世的自己,还是在腹诽小将军这不爱道出心里话的性格,但到最后都被他抛之脑后。
  他抬眼看向晏暄,语气轻松:小将军,我突然好奇,你是不是连常平府里共有多少黄金银贯、有多少赏赐宝物都要一一清点,列张清单给我了啊?
  晏暄眉梢稍挑:殿下想知道?
  岑远看他这表情,唯恐这样下去还真就给他写本清单册出来,连忙打住:可别,就怕你有那个闲情逸致写,我也没那个耐心去看。
  晏暄眼尾微弯,没有言语。
  两位公子。就在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道声响,你们这是要买还是不买呀?
  岑远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伫立在人家摊位斜前,便觉着有些过意不去,径直回道:买!
  然而待他彻底看过去,才注意到那摊位上卖的是什么
  只见那木板上摆放的,赫然是一团团的同心结。
  第 24 章 玉佩
  小贩闻言立刻言笑晏晏:公子,我这儿有不少颜色款式的彩绳,应有尽有。您摸摸看这冰丝线,是特地从西域采购过来的,手感顺滑,坚韧有力,您用剪子都剪不断。用来做同心结的话,能保佑您的爱情那是一个源远流长,天长日久,饶是海枯石烂也经久不息啊。
  岑远:
  或者您要是懒得自己动手,那也没问题。小贩看他没有反应,便又拿起摊上另一个已经制成的同心结,这个是成品,材料嘛就比冰丝线稍次一些,是用棉线做的。但您放心,小的拿性命担保,这棉线也是上等材质,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折断,不然毁人姻缘,就让小的天打雷劈。
  岑远:
  倒也不必如此
  小贩笑得双眼眯成缝:公子,您是要买哪件呀?
  合着已经不是买或不买的选择了。
  岑远讪讪地笑了笑,可既然已经出口说买,此时也断然没有再拒绝的道理。他想着要个成品的同心结就罢了,低头在几个看上去做工相差无几的商品上看了一圈,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只带着流苏的朱红同心结上,接着倏忽扭头,往晏暄腰侧的鸣玉剑瞅了一眼。
  这同心结用来做鸣玉剑的剑穗倒是合适,和人却是不搭。
  太艳了。
  小将军为人沉稳,今日又穿了一身深色,和这艳丽的颜色着实不配。
  小贩留意到岑远的视线,趁他还在思考便也往晏暄望去,赔着笑道:那这位公子,要不要也买个回去送给小娘子?
  还不等晏暄说话,岑远就顺口接道:哦,他不用,他没小娘子可送。
  小贩:额
  晏暄敛眸淡淡地笑了:嗯,我不用。
  最失落的当属小贩,听见这话后,他几乎能看见一出跑到摊位上的银子一个接一个往外蹦的场景,还挺渗人。不过不消片刻,那些银子又接二连三地蹦了回来。
  岑远拿起摊上一股绛红的冰丝线道:这根,还有那两串流苏,一共多少?
  小贩脸上又迸发出笑:公子您眼光真好,这绛红的冰丝线是这里头最稀有的。这一股二百两,流苏就算是小的送您的。
  哦。岑远应过一声,爽快地从钱袋里掏出银子,接着揣上流苏,拿上线就走了。
  他手中原本揣着的纸风车被一把塞进晏暄手里,后者丢也不是拿也奇怪,最后只能盯着那几乎静止的纸风车发愣,愣完轻飘飘地吹了口气。
  那几瓣做工不甚精致的风车终于晃晃悠悠转动起来,晏暄收回目光,侧首看向身边那人手中的东西,轻言:这线最多五十两。
  二百就二百吧,难道还差那些银子吗。岑远不以为意,只专注着几乎缠在他手上的那根绳,再说,等我把它绾成结了不就值二百两了。
  晏暄看着他手里那快纠结成一团的红绳,着实有些一言难尽。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岑远就险些打出好几个死结,还将指节勒出好几条印来。
  岑远:
  什么东西啊!
  他一时气结,心想与其找这罪受,刚才就不该因为一时高兴买了线,就该直接买那朱红的成品。
  这下倒好,他手上卷着一根根的红线,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了。
  然而再一看晏暄,这人竟还在一瞬间收回去视线,若无其事地摆弄着那个纸风车!
  岑远一时不言,纠结许久,甚至身边有人经过时见到他手中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才终于放弃,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人:哎。
  晏暄像是这才注意到他似的看了过来:嗯?
  会打同心结吗?岑远问。
  没打过。晏暄说着,目光垂落在对方手上,但应该不至于至此。
  岑远:
  方才他刚想回一句原来你也不会,心说彼此彼此,结果立刻就被对方后半句噎了回去。
  这人今天可真是飘啊!
  岑远不服气,径直将两只被缠得几乎动不了的手伸到他面前,气呼呼地说:你行你来。
  晏暄也不多废话,直接上了手。
  两相接触,指尖避无可避地扫过岑远手心,带着他的手指也情不自禁地蜷缩,一不小心就蹭到了对方。
  砰!
  蓦地,城门上方炸开一朵烟花,烟火接二连三地跃上苍穹。人群纷纷驻足,岑远也忍不住仰头望去,耳畔除了最开始的阵阵惊呼,很快就只剩下烟火炸开时的嗡鸣。
  忽然,就听晏暄沉稳的声音在这片嘈杂中清晰地传来:以后别再逞强,喊我便是了。
  岑远从烟花上收回视线,低头看去,就见原本在他手中纠缠的红线已被解了大半,在四只手间缠绕交织。
  原本他只是想看晏暄是如何打同心结的,却不由自主将焦点移到了对方筋络分明的手上,手腕动作时勾出清晰的骨节轮廓。
  他快速地抬眸瞥了一眼,就见晏暄敛着双眸,睫羽近在咫尺。
  那一瞬间,他感觉胸口跳动的速度忽地停了一拍。
  好了。
  而就在他恍惚的时候,晏暄已经整理好了红线,打成了一团工整的同心结。
  岑远低头望着,一时间有些怔忡,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哼了声。
  还说没打过,这么熟练,没少给小娘子系过吧。他小声嘀咕。
  这话原封不动地给晏暄听了去,后者道:没给人系过。
  嘁,谁信呢。岑远拿出那两段流苏,接到同心结的下方,陡然想到什么,轻轻地啊了一声,看向晏暄。
  刚才我说你没小娘子可送,不会是说错话了吧。他问。
  真要这么说起来,这几年他与晏暄相处不多,如若对方真有什么情投意合的对象而他不知,也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然而晏暄:
  岑远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色:不会被我说中了吧,你那小金屋里其实藏着个娇娘子?
  晏暄双唇紧抿着,也不知是无言以对还是被气的,斜了对方一眼,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岑远顿时了然,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自认体贴地拍了拍对方肩膀:没事,就算现在没有,以后有也没什么关系。我呢,也不是什么爱争风吃醋之人,再说我们这婚约不过父母之命
  以后也不会有。晏暄简直听不下去了,赶紧见缝插针地打断了对方,方才说不用,是因为有其他东西可送。
  嗯?岑远下意识道,什么?
  话音刚落,他就见晏暄叹了声气,旋即低头从自己腰侧取下了一枚玉佩。
  那玉佩岑远认识,是对方从小时候起就一直不离身的一枚,雕刻形状诡谲,看着还挺怪异独特,与一般的玉佩截然不同,只不过以前的自己最多不过扫过几眼,但从未问过这玉佩的由来。
  晏暄取下玉佩,微微抬眸看了岑远一眼,复又垂下眼去,稍弯下身。
  他这一动作,整个人便又接近岑远几分,而后者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主导权又渐渐远去,一时就连四肢都僵硬住了。
  随即,他就感觉到腰间一重。
  岑远垂首看去,就见那玉佩被挂上了自己的腰带。
  诶?
  岑远一时无言,只用眼神去询问对方。
  是我母亲的玉佩。晏暄道,这玉佩雕刻的是峥族的图腾,当年母亲与父亲成亲时,便将玉佩送予父亲。后来母亲走后,父亲把玉佩戴在了我身上。
  岑远一听这话就越发不敢乱动了,只能轻手托起那玉佩。他这才发现,那玉佩雕刻的是左右对称的两条火龙,持着长矛一类的武器的上下两端,而背景则是一束正燃烧着的火苗。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岑远讷讷,难以置信地问,就这么给我了?
  听说峥族人成婚之时,便会将亲手雕刻的玉佩送予对方,以此保佑夫妻和睦,家庭安康。晏暄朝一旁撇过视线,母亲不在,我也不懂如何雕刻,今日又过于仓促,只能将这枚转赠予你。
  可这也太贵重了。
  岑远甚至无暇去调侃这明明不是对方亲手雕刻,他用指腹抹过那玉佩上的图案,忽然觉得自己手中的同心结还是晏暄替他系的同心结顿时无足轻重、送不出手了。
  偏偏晏暄还要问他:殿下,在下的同心结呢?
  岑远:
  这人怎么该装傻的时候就不装傻了,还非要说得这么明明白白!
  岑远顿时有种被人扒了精光、连灵魂也无处遁形的仓皇感。他紧攥着手里的东西,眼珠不住转溜。
  谁说是要给你的了。片刻后他猛然伸出手,你的剑呢,我是送给你的剑的。
  说得好似那剑就不是他送给晏暄的一般。
  就在这时,先前好不容易偃旗息鼓的烟火又开始冲上了天。在绚烂夺目的背景之下,晏暄低沉地笑了一声,而后言听计从将腰侧的鸣玉剑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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