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277章 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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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6章新兵
  何氏见温墨、温玄久去未归,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跟去衡州了。
  如果这事成了,他两个儿子皆在衡州,她也有藉由去了。
  只是,上回被雍王杖责,后背还有些伤口,经不得长途跋涉,她还是养好了再去。
  正思忖间,只听温墨妻唤了声“婆母”,呜咽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夫君和九弟被宋大爷抓到新兵营了。候”
  新兵营,那不是训练新兵的地方么。
  温墨、温玄可不是新兵芑。
  何氏还在幻想着去衡州,猛地听温墨妻这么一说,未回过神来,“哪个宋大爷?”
  “东军宋都督的嫡长子。”
  温墨妻想着自己怀着身孕,若温墨真被弄去当兵,她往后就得守活寡。自打她娘家落魄,何氏就看不起她,甚至在背里谋划着要降她为平妻,好让温墨另娶新人。
  何氏问道:“怎的招惹上那煞星?”
  温墨妻猜想这事指定与宋氏有关,可她没有证据。宋大爷当时带走温墨、温玄时,说的就是管教两个表弟。当时,她就在马车里,将外头的事瞧得清清楚楚的,将这事细细地说与何氏听。
  “表哥?他算哪门子的表哥?”
  她娘家姓何,可与宋家没有半点关系。
  “外人不知道,只当是姻亲之间闹的矛盾,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自不好有人说话。”
  那可是京城的街上,周围有许多的百姓,因着宋大爷说的那些话,大家都当成是自家人之间的小矛盾,谁会站出来阻止。也正因为如此,宋大爷才会无所顾忌地带走了温墨、温玄。
  新兵营……
  那地方不是人呆的。
  何氏不敢想,早就听一些人说过,宋都督为了在新兵大比武中拿到第一,那可是玩命的训练新兵,就连他的长子宋大爷也是一样的狠角色,大家都说“新兵不算苦,入了东军才是苦。”这是有道理的,新兵训练苦,但更苦的就是东军新兵营,那是拿命一样拼搏。
  对宋都督父子来说这是拼,但对新兵来说那就是玩命。
  听说宋都督在每届训练新兵时,会有新兵因为难以承受其苦被活活累死,正因为这样,东军也被视为五军之中最能吃苦的军队,甚至因这事,宋都督还得过皇帝的嘉赏。
  温墨妻咽咽哭道:“婆母,那种地方可是要命的,我听人说,前儿东军又有十几个新兵被累死了,呜呜……你快想想法子把二爷、九爷给捞出来。”
  “我可与宋家人搭不上话。你让我如何捞人?”
  “婆母,要是晚了,他们兄弟俩哪吃了得新兵营的苦,万一被折腾得没了命,啊,我这苦命的孩儿,还没出世就见不到亲爹的面了……”
  何氏拧了拧眉:你撒泼,老娘撒泼的时候,你还没出世,还在我面前玩这手。她眉头微挑,眸里带了几分冰冷,阖唇冷观。
  温墨妻干嚎了两声,见何氏没反应,心头一沉,正色央求道:“婆母,你要是帮不上忙,我更没法子了。大伯哥不是北军都督么,他总说得上话,你去求求他……”
  让何氏去求温青?
  她可不愿意。
  杜氏在世时,她就与杜氏不睦,杜氏为了保住嫡妻位分,甚至许下承诺:她永不踏入京城。
  何氏是恨杜氏的,要不是杜氏,她就是嫡妻,哪有现下的尴尬,被人称“中太太”,想到这个称呼,就气得她咬牙。当年,她没有求杜氏,现在也不想求杜氏所出的儿女。凭什么杜氏处处不如她,却处处压她一头。就连温青兄妹也压了她所生的儿女。
  温青那莽夫,书没认真读几日,竟还混成了大将军、镇远候。
  何氏的眼睛一亮,脸上的怒容顿时轻浅了三分,“儿媳妇,你说阿墨、阿玄会不会挣一个大将军回来。”
  挣大将军?可现在是太平盛世,不,听说南边还有海匪,总不能让他们去打海匪,万一战死了,她年纪轻轻岂不就要守寡了。
  “婆母,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不会拿定主意要让他们兄弟呆在新兵营?”
  何氏一脸神往,若她的儿子成大将军、镇远候,她就有诰命了,待那时温子群也得讨好她,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嫡妻。杜氏都死多少年了,这嫡妻位就是轮也该轮到了她。
  温墨妻决定下狠药,将自己听来的传闻梳理了一番,轻咳一声,道:“婆母,前儿我听一个手帕之交的奶奶说,喏,就是城北李奶奶,你见过她的。她娘家的两族弟,前几日就死在新兵营,死得那个惨啊,听说一个是死在训练的刀山,知道什么是刀山么,就是数百上千的大刀埋在土里,上头铺了一块木板,木板那个窄呀,有三寸宽,不,听说只得两寸宽,有十余丈长,让新兵们学习攀岩之术,逼着他们从木板上走,要是一不小心扑通一声掉下去,那下面是刀山啊,身上立时就是数十个窟窿,连个全尸都没有……”
  何氏听
  tang得两眼涌血,太恐怖了,两寸宽的木板让新兵走,这不是要杀人么,这掉下去的人得多少啊。
  “李奶奶的族弟尸体还回来时,啧啧……那个惨啊,看着像是五马分尸……”
  何氏冷汗直冒,她隐隐也听人说过新兵营很苦,不想到还要搭进性命。
  这宋都督还真是不要命了,这是杀人啊,偏生是在训练中丢了命,连责备的人都没有。
  她打了个寒颤。“这……是真的?”
  温墨妻肯定地点头,果决地道:“婆母不尽快把他们弄出来,怕是过几日,就……”
  何氏的眼前掠过自己两个儿子的惨死之状,当她揭开白布,看到的是血肉模糊的尸体……
  不敢想,如果真是这样,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失宠了被丈夫嫌弃,可她还有两个儿子,要是连儿子都没了,她往后的日子可如何过。
  何氏总觉得这是温墨妻激将她出手捞人,厉斥道:“危言耸听!”
  “婆母,我说的都是真的。”
  何氏忆起这些日子温子群骂她的话,她的确太过骄纵两个儿子,他们要钱就给,如今她手头除了自己的一点嫁妆,也没什么东西了。她忆起还住在乡下庄子的温彤,何氏凝了凝眉:“要我捞人也成,你得答应我,要是彤儿回来,你得善待于她,不许再给她摆脸色瞧。”
  仿佛要助的是不相干的外人,何氏抓着这机会却与温墨妻谈条件。
  早前温墨夫妻与温玄摆脸色给温彤瞧,还不是因为家里的屋子少,住得挤。现在,何氏母子住在温府中房一带,姨娘、庶子们都迁到了小房去,屋子是够住了,就连下人住的地方也够宽敞。
  不等温墨妻回话,何氏吃吃苦笑道:“我何须与你谈条件,哼!若不是我拦着墨儿,你就要被降为贵妾,不知好歹的东西,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就把你娶进门了。”
  温墨妻脸色一煞转白,她是知道何氏母子的意思,因为她娘家失势,现在何氏便认为她配不得温墨,又嫌她的嫁妆少,没少摆脸色。
  “我……我一定会孝顺婆母。”
  “你那肚子争气些,早些给墨儿生个儿子就是最大的孝顺。别当我不知道,你逼着姨娘喝避/孕汤,你这第二个都怀上了,也该让她们替墨儿生儿育女,要学我的大度。”
  温墨妻心里暗骂:学个屁!学了何氏让侍妾生子,万一冒出个庶长子来,她还要不要过?万一保不住妻位,真降她为侍妾,她往后如何见娘家人?
  何氏定心想着,温墨妻的肚子万一不争气,总不能断了温墨的后,温墨二十多岁了,该有儿子了,就连皇后娘娘为了保住皇孙都拿出拼命的势头,她何氏也得有孙儿。
  “何婆子,叫四爷的三位姨娘收拾一下,从今儿起让她迁到上房左边的常春院住,谁若给我生孙子,就可以独住一院,这中房还有四处小院没主子呢。”
  温墨妻惊呼一声“婆母”,何氏这是要拿捏她,“我这回指定给你生孙子。”
  何氏扁了扁嘴,“早前你可是连生了两个女儿。”顿了一下,道:“你那屁股……”长得太小了,不像是生儿子的屁股。
  温墨妻第二个女儿生下来就是死胎,失去这孩子后,温墨过了两年又才怀上。
  往后的岁月那么长,温子群那没良心的不管她们母子,她最伟大的任务便是盯着儿子给她生孙儿。何氏似乎隐隐怨恨上温墨妻,都是这女人不好,自她进门后,似乎家里的事就不大顺。先是老夫人汪氏没了,再是温子群要守孝致仕,再是温彩来京城温府……
  看温墨妻娘家也够倒霉的,别人当官是越做越大,亲家老爷的官当得是越当越小,如今竟是个七品官吏。
  七品官,这在京城一抓一大把。
  哼,她哪里配得上她儿子。
  这可是她的长子,怎么娶了个七品官的女儿为儿媳。
  何氏越想越堵得慌,早前还笑话汪氏托梦给温青挑的梁氏,虽说官宦女,可现在那梁和裕可是正经的五品知州,又在江南那等富庶之地,还有梁氏的弟弟是今科状元郎,前途不可限量……
  梁氏就是旺夫、旺家能生儿子的,自己的儿媳就是丧门星。
  儿子是自家的好,儿媳是别人家的好,而她这个儿媳怎么看怎么让她心堵得慌。
  这么一想,何氏看温墨妻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挑剔,厉声道:“你给我听好了,若你再敢背着我逼三个姨娘喝药,我绝饶不了你,你生不出儿子,难道要让墨儿绝后?你这个丧门星,害得我家墨儿二十出头就没儿子。”
  “婆母……”
  她是来求何氏出手捞人的,可不想何氏把问题扯到孙子,这会子何氏一脸恼怒,盯着她就骂。
  何氏这句“丧门星”,直骂得温墨妻一时手脚无措。
  “自打你嫁进温家,这些年就没顺畅过。因为墨儿娶了你这扫把星,害得他此届大试落榜,你还好意思给我
  整天的装腔作势?今儿你又害得他被宋大爷抓到新兵营,你这个丧门星,你是不是要把我家闹得鸡飞狗跳你才甘心。”
  温墨妻被何氏一阵痛骂,直骂得她灰头土脸,心里郁郁难平,早前仗着自己有身子还可以拿捏住何氏。
  她灵机一动,“哎哟”一声捧着肚子,佯装肚子疼。
  若在以前这一招百试百灵,可今儿一叫,何氏先是蹙眉,立时就气得更甚,起身指着温墨妻骂道:“你这个扫把星,孩子是一把鼻涕粘在肚子上的么,我说你几句就装肚子疼。”何氏越说越气,这些日子的阴郁全都发作在温墨妻身上,“我也不指望你给我生孙子,还有三个姨娘给我生孙子呢,若是她们也是扶不起的烂泥,改日就让墨儿另娶一房嫡妻,把你这个不生儿子的女人降为贵妾。”
  温墨妻看何氏不顾她肚子疼,便知道计策失效,此刻又招惹了何氏不快,心头咯噔一下。
  温子群与何氏夫妻二十多年,在性子上有许多共同之处,温子群从来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现在将所有的不如意、错处都推到何氏身上,看何氏更是越来越不顺眼,而何氏也是如此,认为这一切的错都是温墨妻的缘故,因为温墨妻是“丧门星”,是专给她带恶运的,当她生出“丧门星”之念头后,越想越觉得温墨妻就是真正的“丧门星”,专给她和中房人带来恶运的。
  何氏失势,原与温墨妻无干,可何氏去认为是被她害的。
  何婆子见何氏没完没了,轻声提醒道:“太太,救二爷、九爷要紧。”
  “这扫把星是想拿有身孕拿捏我呢!”她何志敏可不是傻子,以前她是在乎温墨妻,这才疼她,从今往后,她再不会善待温墨妻,就算她肚子里真是孙子也不能,这个扫把星害得她失势,又害温墨落榜……
  何氏把所有的不好都归咎到温墨妻身上,心情便舒缓了不少。
  何婆子道:“奶奶快回屋养胎。”
  “看着墨儿被人抓走,她就不知道把人保住,果然是扫把星,就想她自个儿,在我面前就玩心眼诡计,当我是好拿捏的。”
  身后,传来何氏骂骂咧咧的声音。
  温墨妻知道自己在温府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如果能生个儿子,许还有好日子过。她轻抚着肚子:“小祖宗,你可一定得是儿子!”
  何氏与何婆子商议如何救温墨、温玄两兄弟的事。
  *
  镇远候府,安然阁。
  温彩拿了本闲书,翻看了几页,了无兴致,想到梁氏虽说坐月子,可她身边有远远、鹏远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充实而忙碌。
  那样的孩子还真可爱!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她还年轻呢,二八年华,就这样当母亲是不是太早了?听说生孩子太早会增加性命危险啊?
  前世时,她晚几年嫁给慕容恒,孩子也生得晚些。
  罢了,罢了,该来的躲不过,如果怀上了她就生。其实有个孩子也不错,她今生定会好好的疼孩子。
  双双捂嘴笑出声来,“王妃,你发什么呆呢?”
  温彩摇了摇头,“大老爷带着小太太去衡州了,哥哥嫂嫂能过清静日子了。”
  温子群是真改好也罢,还是假意改也好,都不会干涉到温青与她的日子,对于一个薄情寡义的父亲,他们都没有好感。
  这个时辰,温子群一行离开京城一天了。
  她回娘家是住对月的,镇远候府很平静,而近来连拜访的人也没有,温青整日忙着公务,只有在晚饭时候能瞧见他,陪在她身边的除了双双几个便是温绿、梁氏。
  慕容恒送她回娘家时,温彩扬眉道:“你别太早把我接回王府,我要在娘家多住一阵子。”
  可现在,她想慕容恒了,有些期望他来接她,她思念花房的花木,想念慕容恒的笑,还有他的声音,甚至连雍王府栖霞院的服侍下人都一并想念了。
  *
  这厢温彩想念慕容恒,那厢慕容恒正在太子宫与太子切磋剑术。
  对慕容恒,慕容恪的了解越多,心头的佩服的就越重。他的剑招越来越快,进攻退守间,慕容恒闪出了练功房,慕容恪跃身而至,但见剑光四溢,叮叮当当,急切而杂乱,剑光随着两人的身形闪烁,仿若闪电一般。
  慕容恒一个凌空转身,锦袍漫卷,如遮天蔽日的云,剑尖直抵慕容恪的胸口而至,剑尖至处,了无声息,这一幕却是顿时凝住了一般。
  是慕容恪的惊骇,他早前对慕容恒道:“四弟今儿不必保留,今儿若是你再输了,就把贺兰柔带回去为侍妾,堂堂雍王殿下身边岂能唯有温氏一女。”
  就这事,太子提了两回了,他不想再提第四回,这也是最直接的方法。
  只是,慕容恪怎么也没想到,早前对招一直落于下风的慕容恒今天只用了十二招就胜了,或者说一直以来慕容恒都有所收敛,故意藏拙。
  慕容恪惊诧于慕容恒快速的剑
  术,他的剑术原就以快捷著称,是顾谦当年花重金聘得一个剑客所授,那剑客师傅曾言“整个江湖,我的剑术快捷犀厉若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可今天,慕容恒的动作之快,竟在慕容恪之上。
  慕容恪快,慕容恒就比他更快。
  就是在过往,慕容恒习惯地以慢制快,以柔制刚,可今儿,他展现出的是完全不同的剑招。
  慕容恪愣了许久,久到半炷香都没回过神来,眼前全都之前对招的画面。
  慕容恒的神色一凝,转而化成了云淡风轻的儒雅笑容,伸手扯住慕容恪:“三皇兄,臣弟得罪了!”
  慕容恪勾唇一笑,耳畔忆起了皇后的话语:“恪儿,为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现在瞧着雍王是没有角逐储君之心,可以后呢。我为什么坚持要把你两个表妹嫁给他,我的用意你是明白的,只有她们在雍王府、在雍王身边,我才能放心。为娘绝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你的储君位,哪怕这个人曾是救你一命的慕容恒……”
  慕容恒对他掩藏了武功,若不是他那早前的话,慕容恒是否还要继续次次输给他?慕容恪心头满是疑云,“四弟就这么不喜贺兰柔?”
  贺兰柔,太子妃贺兰雪的庶妹,是贺兰家容貌最美的女子,正月刚及笄,贺兰雪做主将她接到了太子宫,一早就与贺兰柔私里说好,要将她嫁给雍王殿下。在太子宫贺兰柔见过慕容恒几回,生心情愫,时不时借着送点心、瓜果、茶水的机会来见慕容恒。
  “三皇兄知道的,臣弟允诺了顺娘,此生唯她一人足矣。”
  慕容恪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道:“母后和秦姨的意思你知道,你并没拒绝娶娶顾、池二位小姐为侧妃。三个是娶,四个也是纳,我们皇家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你收下她,我在母后那儿也好说话。”
  贺兰柔入太子宫,就是冲着慕容恒来的,现下又生了情,求着太子妃成全此事,说得情深意切、令人感佩“求姐姐让我嫁给雍王殿下,便是做个末等侍妾,我也愿意。”慕容恪听后颇是感佩,既然慕容恒可以娶顾、池二位小姐,身边再多一个贺兰小姐为妾也没什么。
  慕容恒道:“皇后的意思我没拒绝,但也没接受。既然皇兄说破此事,我便表个态:恒此生唯顺娘足矣,其他的女子任是貌若天仙,还是才若班昭,恒皆无爱慕之心,更娶纳之意。”
  如此果决,这般坚持,慕容恒早前没有说破,是不想太早与皇后正面交锋。皇后的心思、用意,慕容恒全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不远处,一个娇俏的少女领着两名侍女,听到慕容恒的话,直气得咬牙切齿。她喜欢他有何错,他竟说出那般果决的话,将她最后的幻想也给打破,她哪里不好?便是还在江南时,她就是金陵一带出名的美人,被父母养在深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得配皇家男子。只因她在金陵贺兰大都督府的夜宴,她对雍王一见倾心。
  第277章算计
  那时,贺兰柔只恨自己年岁尚小。
  而今好不容易到了及笄之龄,她求着太子妃想要嫁给慕容恒,虽知雍王妃能干祥瑞,她不与雍王妃比,更不与她争,只求能陪在慕容恒的身边,哪怕委身做个侍妾也在所不惜。
  慕容恪面容微变,他没想到慕容恒的态度如此坚决,要换成旁,一回不成,根本不会给第二次、第三次的机会,直接翻脸给对方一点厉害瞧,但这是他最疼爱的弟弟,慕容恪才会连续提了三回。
  “四弟,本王是看着柔儿待你一片情深……”
  “三哥,我们身在皇家,得到一份真情原比旁人要难,更难得的是,我与顺娘真心相爱,我不能负她。三哥也是性情中人,你虽有姬妾无数,但对周良娣却情有独钟,你当明白我的心意,请还请三哥成全!”
  求他成全!
  又是这话,因为他这句话,他放弃了对温彩的心思;因为这句话,他想逼慕容恒收下贺兰柔都不能。
  他不能成全,他是太子,是他答应贺兰雪、贺兰柔姐妹,是他说出要遂了贺兰柔的一片痴情。
  慕容恒的拒绝,他早已经猜到。
  如果慕容恒要答应,就不会让他提第三次。
  贺兰柔躲在假山后面泪流满面。她太喜欢他,现在的贺兰家是京城的新贵,又有皇帝御赐的气派府邸,还出了个太子妃,想巴结示好的朝臣比比皆是,就连家里的庶兄,都可以与当朝重臣嫡女订亲。而她虽是庶出,只要她听从父亲之意,便可以嫁入京城名门嫡子为妻,但她没有,她一直都忘不了金陵惊鸿一瞥的翩翩贵公子。
  他的模样,只一眼就驻入她心底。让她不愿再看旁人一眼,每一个夜里,她静静地想她;每一段闲静时光,她细细在脑中勾画他的模样;她幻想着他看自己的眼神,幻想着走进他心底的那刻……然而,这一路走来,却是她一个人的刻骨相思。
  她进太子宫陪在太子妃身侧,只是听说雍王与太子交好,常常进入太子宫,她只求能多看到他几眼。她一次次打扮得惊艳脱/
  俗,貌若天仙,为的就是让他能多看自己几眼,可他的眼里除了他的王妃就看不到别人,任那人是美是才也罢,都看不到。
  一名粉衣宫娥东张西望、寻寻觅觅,左顾右盼:“七小姐!七小姐……”
  贺兰柔拭干泪痕,低低地应答:“我在这儿。”
  声音若低,宫娥还是听见了,一转身就看到独自偷泪的美人儿,“七小姐,太子妃让我来问你几句话。”
  贺兰柔道:“宁姑姑请讲!”
  太子妃的心腹宫娥,太子宫的人都敬称一声“姑姑”,她是太子妃身边的掌事姑姑,颇得太子妃看中,更是太子妃从宫中精挑细选的宫娥。
  宁姑姑是个容貌清秀,第一眼给人感觉很寻常,但瞧得久了就觉得很耐看,她的脸上总含着淡淡的笑容,仿佛从来没有遇到让她忧伤的事。
  宁姑姑道:“太子妃知道你的心意,雍王殿下的意思想来你也知道。太子妃说,现在还有两个选择,一,你放下此事。”
  贺兰柔的眼泪哗啦啦地流淌,化成了止不住的泪泉。
  如果能放下,她何至于此,要委身于他为妾,只因为她喜欢他。
  她连连摇头:“嫁不了他,我一辈子都不会快乐,我只想嫁给他。”
  这就似一个执念,她虽是庶女,但因自小长得玉雪可人,又得贺兰夫人的喜爱,是拿她当作嫡女一般长大的,从小到大,但凡贺兰雪有的,就有她贺兰柔一份。为了对得住父母的疼爱,兄姐的看重,她努力地学习琴棋书画,努力事事做到最好。
  贺兰柔道:“那二呢?”
  宁姑姑平静地道:“二,便是你放下身段做雍王殿下的人,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太子和太子妃替你做主。”
  贺兰柔又是摇头,一颗心被生生撕裂,“怎么可能?他心里只有雍王妃,都不多看我一眼……”
  “只要你想,太子妃就会成全你的心愿,太子对你嫁给雍王的事也是认可的。太子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反对,即便此人是雍王殿下也不行。”宁姑姑只有满满信心,雍王对太子并无多少防备心,这也是太子妃与太子说好的。
  早前,贺兰绝父子为助太子,替太子断去了大皇子羽翼,将大皇子设在各地的青/楼几夕之间清除得干干净净。因贺兰绝父子的功劳,太子请旨立贺兰雪为太子妃。
  太子曾许诺,说要贺兰绝做西军都督,可最后皇帝却让刘维忠担了此职,因着这事,太子对贺兰家心有愧意。太子欲替贺兰绝谋兵部尚书一职,可皇帝却道“兵部尚书数年来忠心耿耿,驭下严谨,不可调离。”一句话就绝了太子的念头。
  太子早前以为自己开口,定能替贺兰绝谋到好职,谁知道说出的话却因皇帝几经变转,让他在贺兰家人的面前有些难做,好在他后来立了贺兰雪为太子妃,也不算愧对了贺兰绝。
  最后,太子几经周折,方才替贺兰绝谋到千牛卫指挥使一职。
  皇后又出面求情,皇帝给贺兰家赐下一座气派府邸,至此贺兰家就算是京城新贵。
  太子知晓贺兰柔的心思后,就想帮衬一把,偏慕容恒三番拒绝,越发让太子觉得自己颜面尽失,他在皇帝面前,几番对贺兰绝的许诺成了空谈不说,现在她要让贺兰柔嫁给雍王做侍妾都被拒。
  皇帝驳他的面子可以,但他不许雍王再驳斥。
  贺兰柔明白:这一次,太子被雍王惹恼了。
  宁姑姑道:“七小姐,你拿个主意。”
  “我……”要说选择二,对她太难,她甚至要放下自己的尊严,“我听太子妃的。”
  宁姑姑颔首,张顾四下无人,将嘴附在贺兰柔的耳畔细细说了太子妃的计划。
  贺兰柔直听得双颊泛红。
  宁姑姑冷声道:“雍王是臣,太子是君,他几次三番拂逆太子之意,太子能忍,太子妃也不能忍。”
  贺兰柔明眸闪光,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只要能嫁他,管他用的是什么法子,她要的是结局,一个美好的结局。
  她比温彩美,比温彩有风/情,更比温彩有才华……
  无论是何处与温彩比,贺兰柔觉得自己就是最好的。
  从小到大,但凡见过她的人,谁不夸她长得好。
  “我听宁姑姑的。”
  “你跟我走。”
  “是。”
  慕容恒太子宫正殿,正与慕容恪相对奕棋。
  慕容恪落定一子,“雍王妃回娘家有几日了?”
  慕容恒勾唇苦笑,“她恋娘家,走的时候叮嘱我,叫我晚些再接她回来。”他想温彩了,虽才几日,恍觉度日如年,可又记着她的叮嘱,慕容恒拿定了主意:“待我出宫,就准备接她回府。”
  太子妃携着一群宫人,一身华丽的盛装而至,抬着右手拢着发髻上的头发。
  慕容恒望了一眼,起身抱拳道:“见过皇嫂!”
  “四弟坐!”
  慕容恪扭头看来,面露些许诧色,“这是针工局给我新做的宫袍,是端午家宴上穿的,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慕容恪这才回头凝望,只一眼,便觉贺兰雪更有一番雍荣华贵的美,微微点头赞道:“这紫袍很适合你。”
  太子妃笑盈盈地道:“今儿一早,我就煲上燕窝羹,殿下与四弟且尝尝看。”
  慕容恪道:“你皇嫂煲羹的厨艺极好,四弟今儿有口福了。”
  太子妃举止优雅地接过紫砂钵,取了两只漂亮的宫瓷小碗,第一碗双手捧递给慕容恪,第二碗又给了慕容恒。
  慕容恪吃了一口:“味道正好。”
  太子妃笑得更优雅了,笑容不算太灿烂,只比微笑深了两分,却笑得风华绝/代。
  慕容恪立时想到了还在坐小月的周良娣,这样的羹汤她也能吃,正想开口询问,却又凝住了,这女人都是爱吃醋的,周良娣的话又回响在耳畔“贱妾自知殿下看重,可殿下不能因我便不去其他姐妹处。贱妾有罪,没能保住与殿下的骨血,还请殿下让宫中姐妹雨露均沾……”
  别的女人都巴不得占着他不放,唯有周良娣,却总是劝着他去旁人处。
  慕容恪人虽在她们那儿,一颗心却依旧挂着周良娣。
  慕容恒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羹汤,抬眸时,发现太子妃正痴痴地看着太子发呆,而太子则是一副心事模样,他似想起了什么。
  太子妃道:“殿下若是喜欢,还有一大钵呢。”顿了一下,道:“周妹妹正将养着,我已经令宫娥送了些燕窝羹过去。”
  果然,慕容恪一听这话,早前的思索化成了笑容:“还是爱妃有心,还记挂着周良娣。”
  在他心里,到底真正喜欢的还是周素兰?
  即便她如何用心竭力地为他,他的心只能装得下一人。
  太子妃倒吸一口寒气,瞧在周素兰还知进退,又一向敬重她,她便不与周素兰计较了。男人的姬妾太多,总会有个偏颇,且与其让旁的不知进退之人得宠,倒不如是这周素兰,至少周素兰并没有专宠之心。
  慕容恪又吃了一口,只见小太监一个莽撞的抬头,脑袋就撞到了他的左肘处,“砰——”的一声,羹汤撒落在地,慕容恪正待发作,太子妃道:“死奴才,笨手笨脚地作甚,还不滚出去,来人,再取副碗筷来,这汤快要凉了,着人另送一钵来。”
  慕容恒已经吃掉了大半碗,抬头道:“无妨。”
  慕容恪却看到太子妃那异样的动作,她眨了一下左眼,很快又眨了一下,这分明就是告诉他:这羹汤有问题。
  慕容恪正要说,却只见太子妃冲他摇头。
  他只得强行按捺住。
  慕容恪再看慕容恒时,一碗羹汤已经吃完了。
  太子妃笑问:“四弟可在再添一碗!你今儿口福不错,我正在练习煲汤,统共做了三样呢,你再尝尝其他的?”
  慕容恒一脸恭敬,“回皇嫂,我不大喜欢吃甜汤。”
  甜食是太子爱吃的。
  太子妃面露尴尬,慕容恒把一碗吃完,可见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笑道:“太子,厨房还有红枣银耳羹,还有八宝羹,你想吃什么?”
  “一会儿要用午膳,午后再吃。”他站起身,“周良娣爱吃八宝羹,盛一钵由本王带给她。”
  他到底是提了这事,吃到美味的东西,他就能想到周良娣,这样的心意让太子妃心生嫉妒,可这妒意只是一瞬,她又忆起皇后与娘家母亲的教导“太子是金尊纡贵之身,你事事要大度,更得替太子所想。”
  为他所想,看着他宠幸一个又一个的女人,看着他让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怀上身孕。
  太子妃心下不悦,却笑得温和,“来人,盛一钵八宝羹给周良娣送去。”
  不就是小产,竟成了太子宫最娇贵的女人。
  他日日前去探望不说,还时时挂念。
  慕容恒望着眼前景物,物影叠叠,人影朦胧,他按了按太阳穴眼前景物模糊之状并没有得到缓解,他只吃了一碗燕窝羹便……
  难不成是羹汤被人下了药。
  他脑中一个机警,倏地起身:“三皇兄,我得告辞……”话未落,扑通一声人栽倒在地上。
  慕容恪正要责问,太子妃福身一拜,跪在慕容恪膝前道:“启禀太子,你身为国之储君,岂能容雍王再三拒绝。殿下要将柔儿赐嫁给他,是对雍王的看重,臣妾这么做,是想替太子挣回几分颜面。”
  慕容恪广袖一挥,“休要打着本王的旗号,你还不是为了贺兰家,为了能让你妹妹得偿心愿。”
  太子妃想要辩驳几句,却默认慕容恪的看法,她若不是为了父兄荣华,为了家族荣耀,又怎会嫁给慕容恪?
  贺兰柔喜欢慕容恒,痴心不悔,她身为姐姐就帮衬一把,于家族、于私情,贺兰柔嫁给雍王皆是利大于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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