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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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窗外在下暴雨,是上午的九点钟,但天色黑的却像是要入夜。608宿舍只剩下一个寇越,其他人一大早就出门了。
  寇越听着轰隆隆的雷声,脑子里不知名的江湖正在上演各种纷争。各路英雄枭雄争相登场,争名号,夺秘籍,精彩极了,也热闹极了。然而再怎么令人热血沸腾的场面,最后落到电脑的word文档里,也就只剩下干巴巴的一千五百字,不及脑中场面精彩热闹的十分之一。
  寇越目光幽幽盯着屏幕,愁得不自觉地掐自己的大腿,但再掐也不行,她遣词造句的水平也就到这里了。
  铃声叮叮当当响起来,是来自曲殊同的视频通话请求。寇越一愣,然后用十秒钟整理桌面、换掉睡衣、捋顺自己毛躁的长发。
  四月中旬寇越要考专四,与此同时,曲殊同也有个重要考试。
  “一日交往”活动以后,曲殊同问寇越愿不愿意跟他一起上自习,寇越仔细想想,没什么不愿意的,两人立地结成自习小组,惯常的活动范围是m大或者a医大的自习室。
  这周暴雨,寇越默认取消自习。
  寇越点开视频,首先看到的就是两指长的一截腰,比面粉都白,且肉质鲜美,可媲美北海道三文鱼——寇越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奇怪的联想——曲殊同将手机支在书桌上,正在够书架上的东西。寇越对曲殊同的书架有很深的印象,高达两米二。所以为什么不直接做长做矮一些呢。
  “你在干什么?”
  “在做卷子。”
  “一起。”
  曲殊同最后翻着一本比牛津词典都要厚的大部头书坐下来。他拨冗看了看屏幕上正抓着卷子眨眼的寇越,轻轻勾动唇角打招呼。
  寇越在美好的周末上午痛苦地做着卷子,脑子里有两个问题:第一,曲殊同是不是在追她;第二,曲殊同以前是不是没追过人。两个问题的答案似乎都不言而喻。
  曲殊同在寇越第四次盯着自己时,忍不住望向镜头,问:“有不会的题?”
  寇越愤然翻过卷子背面做题,道:“有也不问你,我们英语专业的人受不了这份委屈。”
  曲殊同抓过水杯喝了口水,淡淡道:“我托福成绩116。”
  寇越臊眉耷眼地翻回试卷,给镜头展示唯一没有填写答案的那道题。
  一起学习了两个小时,两人都饿了,然而窗外大雨仍未停歇。寇越翻出一块面包,再倒一杯白开水将就。曲殊同不愿意将就,宁愿饿着,准备等雨停再点外卖。
  寇越解决完午饭,闷头再背了半个小时单词,终于忍不住了,她试探道:“要不然我教你煮面?”
  曲殊同感觉自己即便缺一顿不吃也没大问题,择菜、洗锅什么的都好麻烦,而适量、少许这些形容词更是在考验他的耐性。但鬼使神差地居然点头同意了。
  寇越知道曲殊同的水平,所以一步步都手把手教着,用词也尽量迁就新手。
  “小半勺鸡粉就行。”
  “多大勺子的小半勺?”
  “……你舀出来给我看看。”
  “要用大火。”
  “多大读数算是大火?”
  “……你调到2100。”
  “虾皮在底下的柜子里,你撒大半勺进去,用你以前喝汤那个勺子。”
  “我喜欢虾皮,我要撒两勺。”
  “……不行,两勺味儿太重了。”
  最后做出来的汤面味道相当可以,曲殊同捧着碗吃得脸颊微微泛红。寇越单手支着下巴,脑子里是两人以后一起生活的琐碎画面——虽然曲殊同由于脸皮儿太薄至今也没正式跟她说过什么——眼睛里因为这些臆想中的画面幽幽冒着绿光。
  寇越决定,四月专四考完以后,她要去问问曲殊同,到底要不要跟她交往。寇越不得不承认,她居然有些想亲曲殊同,就在刚刚曲殊同吃下第一口面,抬头对着镜头跟她说 “好吃”时。
  周韵韵和肖阳湿淋淋回来的时候,寇越正兀自在畅想一些有的没的,没能及时发现。曲殊同轻咳两声没能引起寇越注意,索性潦草打了个招呼直接关了视频——室友们湿衣服里的内衣轮廓实在是过于明显了,尤其是在她们俯身靠近镜头时。
  “你跟曲殊同真的是在交往吧?”周韵韵问,“你们俩一起参加交往活动,一起上自习,上周也一起听讲座,m大和a医大很多人都看到了。”
  ——上周周五,两人一起在a医大听了一场“立体定向技术在功能神经外科应用”的讲座,曲殊同兴致勃勃,寇越昏昏欲睡;下午赶场去m大听了一场“沧海一粟”的讲座,两人都昏昏欲睡。
  寇越一愣,道:“我们其实……”
  “我听说大一的赵檬非常迷恋曲殊同,正四处打听有没有跟曲殊同熟的,你们要是没有交往,就给直系学妹行个方便呗。”肖阳拧着外套上的雨水,也道。
  寇越默了默,真心实意地补充道:“……其实早就在交往了。”
  专四的考试时间是四月的第三个周六,八点进考场,十点四十结束。
  寇越作为时研口中调侃的“区状元”,实力本就是有的,再有大神曲殊同自习时的提点,寇越几乎轻松横扫除听力部分的整张试卷。最后交卷的铃声响起来时,寇越对自己的成绩也有了个大概的估算,只要写作不扣太多,不保守地估计,在八十分左右。
  在铃声里交卷离场以后,寇越一鼓作气给曲殊同发信息,她给自己留出了个回宿舍化妆和打腹稿的时间,约他十一点半见面,一起吃午饭。曲殊同半晌回复信息,表示自己正忙,如果没有要紧的事儿就改约晚饭。寇越琢磨着夜色容易给人带来奋不顾身的勇气——她奋不顾身告白,他奋不顾身答应她的告白——喜滋滋地应了。
  结果宿舍里有人,是个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女人。
  女人正坐在她的椅子上,做出一副慈和同学家长的样子,缓声细气地跟周韵韵聊天。她殷殷提醒周韵韵早上不吃饭对胃不好,嘱咐周韵韵春捂秋冻不要太早脱掉厚衣服。但寇越却记得,很多年前,她坐在病床前给马慧珍剥着橘子,是怎样昧着良心用轻描淡写的语气一句一句把一个刚刚失业的年轻人锤进犄角旮旯里的。
  马慧珍的妈妈陈虹很显然早就忘了寇越的长相,毕竟当年跟在爸爸妈妈后面的小女孩儿实在太没有存在感了。她看到寇越进来,用眼神询问周韵韵“她是谁”。周韵韵转头看到寇越,稍微犹豫了下,低声给两人介绍道:“阿姨,她是寇越,寇越,这是慧珍的妈妈……慧珍打翻了泡面在里面洗澡呢。”
  “寇”这个姓氏实在是少见,陈虹当即一个激灵,她定定看着寇越,越看越觉得熟悉。
  寇越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冷冷望着陈虹,呵斥道:“起来。”
  陈虹在周韵韵复杂的目光里故作镇定地站起来,她面上依旧挂着笑,心里却在痛骂马慧珍,马慧珍回家从来也没提起过,寇越是她的室友。
  寇越大力扯开椅子用故意找茬的语气道:“宿舍是公共厕所么,什么脏的烂的都能进来?”
  寇越在愤怒中没有收声,其他宿舍的“好事之徒”一个个假装路过,排排站听壁脚。
  周韵韵张口结舌半天,最后只是起身贡献出自己的椅子给陈虹,再过去轻轻扯了扯寇越的袖子,低声要她“消消气”。寇越抿唇捞回自己的袖子,没施给周韵韵一眼。
  陈虹咬牙笑道:“小姑娘脾气挺大啊,阿姨就坐坐你的凳子,不知道你有洁癖。”
  寇越一点不给她脸,她瞠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口齿清晰地道:“我没有洁癖,我就是单纯嫌你脏。”
  陈虹面色一变,转而道:“你叫越越是吧,我有点印象了,你妈妈有一回来闹是带着你的,那回闹完没过多久,慧珍她奶奶就没了。”
  “真是可惜,”寇越油盐不进道,“老太太要是早没了多好。”
  马慧珍洗完澡出来,刚好听到这一句话,她扬手就将浴液瓶子砸了过来。
  寇越侧身避过,倏地拉下脸,道:“马慧珍,我尽量不主动与你为难,是看在你当年也是个说不上话的小孩儿的份儿上。但你妈做过什么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爸带着我去找你奶奶希望你奶奶多少要点脸的时候,你妈正搂着你给你剥桔子呢。”
  马慧珍这回只是眼睛红了,没有掉泪,她“砰”地关上宿舍的门,迅速换了衣服,然后扯着她妈妈离开宿舍。马慧珍没有预期她妈妈会跟寇越撞上,根据寇越一向的行动轨迹,这个当不当正不正的时间她应该在上自习。
  陈虹走出宿舍楼就开始发飙了,她质问马慧珍,为什么不告诉她,她跟寇越是室友关系。马慧珍起先一言不发,直到陈虹情绪激动地开始推搡她了,她才冷冷反问:“我告诉你干什么?跑来给我调宿?你准备用什么借口向学校申请调宿?我做错什么了,我为什么要跟个老鼠似的一辈子躲着姓“寇”的。”
  四月中旬,大都依旧是寒凉的,马慧珍出门得急,忘了穿外套,此时站在风口,再佐以湿红的眼眶,显得恁地伶仃可怜。以至于陈虹生生压下了自己的脾气,嘴里习惯性咒骂着她早逝的爸爸,给了她一个仓促的拥抱潦作安抚。
  陈虹知道女儿这些年过得委屈,有她奶奶的时候还好,她奶奶泼辣,街坊邻里不敢呸到门上,她奶奶去世以后,两母女谁都能上门欺负。马慧珍九死一生自手术中清醒,小声问她能不能给买一架二手钢琴——她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钢琴。陈虹咬牙应了。因为只有三千的预算,她跑了六七处终于找到一个钢琴品相和价格都合适的。结果卖家得知她是传说中的马家的人,人家也没说难听话,直接假装接了个电话,回她,钢琴孩子还要用,不好意思不卖了。
  由于很多人都在悄悄关注a医大的曲殊同,曲殊同“疑似”女朋友的刻薄言行集锦短短一个下午就以音频的形式传到了曲殊同那里。曲殊同默不作声听着不知哪里跑来的学妹播放的录音,半晌,针对学妹拦住他时那句“曲学长你女朋友真的很欺负人”,淡漠道:“行,听完了,没别的事儿了吧,我约会要迟到了。”
  不知名的好事学妹闻言面红耳赤,她默默让道儿,此时此刻终于相信,a医大流传甚广的那句“同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是确有此事。
  曲殊同走到m大篮球场,就接到寇越打来的电话,寇越在电话里若无其事地道,自己突然有点事儿,不能赴约了。依旧是早前指导自己下面时耐心的腔调。曲殊同没有表明自己已经到m大了,他应了声好,然后在篮球场的看台上坐下。落日的余晖斜斜撒在他肩上,他微微敛着眸光,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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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时后,第二更,以保证大家情绪连贯。
  此外一直有人问,寇越为什么不跟大家说清楚?此处做个解释。各位,在现实生活中有人向你们下跪过吗?有感受过这种戏剧性的直击心灵的震撼吗?(——我也没有)在你现有的信息量里,你知道她没错,她也知道她自己没错,但是因为自带原罪,所以她向你下跪了。反正如果是我,我会跟寇越一样被堵上嘴。当然如果是她奶奶或者她妈来,她们就是威胁要跳楼也堵不住寇越嘴。
  马慧珍和时研在一起了,这太让人跳脚了,但马慧珍依旧不是最大问题的那个,时研才是。我们对不在乎的人是没有底线要求的,我们只对朋友有底线要求。所以仍然不能因此抖落出马慧珍的秘密,那也太挑软柿子捏了。
  寇越只是拎得清,并非圣母。前文一直有人不可置信地问——“这能原谅?”我也特别不可置信——“这还用问?”你们倒是再给我些时间啊,虽然我是个短小君,那整篇下来也三十来章呢。非得两三章交代清楚所有细节?那我不就更短小了???
  以上所有解释仅针对于本章以及前面章节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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