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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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虽然其实并没有多少波折,只不过时间跨度太大,但跟曲殊同终于真的交往,寇越有种非常极端的顺心遂愿的愉悦。所以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寇越两度开直播,批量回复弹幕问题。
  所谓的“批量”也就是几十号人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十几个问题——人均0.4个问题——即便在素人直播圈里,也可以说是十分凋零的场面了。
  粉丝1:衣架上挂着男人的外套,眼里有光,是不是恋爱了?
  ky:嗯。
  粉丝2:啊啊啊,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困了,你男朋友是做哪一行的?
  ky:他是外科医生。
  粉丝3:医生工作很累啊,而且常常得随叫随到,你们没有时间约会怎么办?
  ky:硬挤时间。
  粉丝4:我赌一顿减丨肥餐,是男朋友追的你,你看起来没有那个积极主动性。
  ky:表面上看是他表白的,但其实是我比较主动。
  游客1:我以为ky是杠精的意思,特地来参观一下,结果主播有问必答,乖得无趣。
  ky:ky是名字缩写。
  游客2:主播上衣链接给一下。
  ky:商场里买的,没有链接,没有品牌。
  粉丝5:作为一个没见过面的朋友,我苦口婆心一句啊,ky跟男朋友相处的时候,嘴巴真的要甜一些,其实男生比女生更爱听甜言蜜语。
  粉丝6:暴风点头支持前面的朋友。
  ky:行,我努力。
  ……
  曲殊同伸手扣下电脑,起身去墙角的饮水机接水喝,但饮水机里没水了,只好再去隔壁护士站。他默然走过的路上,遍地是掉落的眼珠子。曲殊同笑起来太好看了,两只眼睛弯弯的,倒映着窗外夏夜的星光,使得深夜白惨惨的医院走廊都仿佛糊了一层滤镜。
  以前的衣服突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它们黑乎乎的、灰扑扑的、白惨惨的,都不配出现在曲殊同的视线里。寇越面对打开的衣柜,嫌弃地这样想着,眼里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刚好有新的微信消息进来,栗满子在给她安利她的cp。寇越噼里啪啦敲了两句话回过去,不待对方回复,抓起钥匙钱包就出门了。
  栗满子两条腿倒竖在床上,呆滞地望着屏幕上寇越敲过来的字句,陷入沉思。
  寇越:我用开元商场三楼新开的海鲜自助和一个月内不限量的奶茶买你一个下午,两分钟内回复“可行”交易生效。
  栗满子卡在最后一秒钟不出寇越预料地回复:可行。
  一顿扶墙出的海鲜自助糊住了栗满子的嘴,她乖巧地带着寇越,在整个步行街里来回穿梭。栗满子的眼光特别好,也很清楚寇越身材和气质上的优劣势,给寇越挑出来的衣服、鞋子及饰品精准地游走在寇越悄悄预设的心理底线上,即绝不沉闷,却也不过分出挑,所有精心设计的细节都是以暗戳戳的方式呈现的。
  栗满子的审美一点没有辜负自己明星造型师的职业身份。
  “给你追加一个月不限量奶茶。”
  寇越最后盯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喜滋滋地如是说道。
  “要是能把你的腿掰折装到我身上就好了。”
  栗满子嫉恨地盯着寇越在高腰束脚长裤的修饰下显得愈发修长的腿,阴恻恻地道。
  两人聊着生活里的各种糟乱事刚刚迈入商场一楼的哈根达斯店里,就跟个高个子的孕妇撞了个满怀,两人忙不迭张手稳住孕妇,一个下午买买买的大包小袋洒落一地。
  孕妇并非故意撞过来的,是在弯腰捡纸巾的时候,被一个很难说成年了没有的灰发姑娘推的。“灰发”正是最好的年纪,却满脸戾气,她显然是故意找茬的,叉腰指着孕妇,开口就是十分阴损的脏话,仿佛她今天的早饭是在厕所吃的。
  寇越很快弄明白了眼下是什么情况。
  “灰发”是个高中毕业即待业的私丨生丨粉,高个子的长得有点像娱乐圈大花“葛郁郁”的孕妇是某位演员不为人知的女朋友。“灰发”整天什么都不干紧跟着演员四处跑,毫无意外地知道了“葛郁郁”的存在。
  大约是圣母类偶像剧看多了,“灰发”滑稽地威胁“葛郁郁”,如果“葛郁郁”不打胎离开她的偶像,她就要转黑回踩。“葛郁郁”也实在是过分老实了,居然回复了这个宛如是在搞笑的威胁。她说自己月份太大了,不能再打胎了,而且……。“而且”什么,“灰发”没给人机会说完整,她不屑地轻嗤,不痛不痒道,那是你的事儿。
  私丨生丨粉是世界上最奇葩的一个物种。她们在自己的私人生活里,也分外讨厌他人过度干预,但她们转脸就敢理直气壮地干预他人,大言不惭地指导、批评、并妄图扭转他人的行事作风和工作交友情况。
  她们说她们给偶像花钱了,所以就有这个指指点点的资格。当然,她们自己不管这个叫“指指点点”,她们管这个叫“殚精竭虑”。但你父母养你也花钱了,而且是倾家荡产地花钱,怎么就不见你乖乖听取他们“殚精竭虑”的“不同”意见,或者最起码一言不合跟他们发脾气的时候有点同理心?
  最可笑的是,有人居高临下地说不花钱的粉丝或路人是在“白丨女票”,所以没有置喙的资格。有没有“置喙”的资格不论,这些人知道“女票”是什么意思么?你们瑞气千条的偶像知道自己其实是在被所谓深爱他的人集丨资群“女票”吗?
  高颂第一次听到这个“女票”字的时候头发丝儿都竖起来了。她的粉丝赶忙解释说“女票”是粉圈用语,本意没有那么脏,但高颂还是不计后果地立刻发博要求自己本就人丁单薄的“后丨援丨会”原地解散,当然,也因此收获了一批暗骂她“不识抬举”的黑粉。
  ——很多入戏太深的粉丝在“粉圈”茧房里停留太久了,潜移默化地开始以粉圈的三观衡量身边的整个世界。
  林染在痛斥高颂冲动行事的同时,也十分挫败地承认,畸形“粉圈”文化的盛行,给演艺圈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是典型的劣币驱逐良币的范例。
  寇越斜睨着嚣张的“灰发”,十分不客气地道:“是你自己个儿捧着的偶像,你愿意回踩就回踩。你偶像要是凉了,刚好可以收收心跟人家好好过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多么好的事儿。”
  栗满子收起手机,用更加不中听的语气直接威胁道:“你刚刚的言行我记录下来了,我倒要传到网上给大家看看,私丨生丨饭一个个都是大清格格穿越过来的么,一口一个不般配的?!人家两个般不般配,轮得到你个灰毛妖怪多嘴?!”
  “灰发”显然是早已摸清了孕妇的脾气秉性,虽然有寇越和栗满子帮腔,她的气势也仍旧不落下乘,她理都不理狗拿耗子的两人,只瞠着一双杏仁儿似的大眼睛不怀好意地望着“葛郁郁”,笃定“葛郁郁”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寇越也在看着“葛郁郁”,指望“葛郁郁”能给不讲理的“灰发”一顿爆锤。但看着看着,她就懵圈了。她仿佛见过这位“葛郁郁”,但并非她现在的模样,而是再年轻几岁的面带腼腆笑容的模样。但是是在哪儿见过的呢?
  栗满子眼见“灰发”纠缠不休,血气“噌”地就蹿到天灵盖上了,她决定这个事儿她管定了,于是当着“灰发”的面直接拨打了110,道:“行,不愿意走就别走了,你推孕妇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保险起见,要请警察过来备个案,以后人家如果再有个什么不测,也好知道上哪儿找你去。顺便我也挺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偶像能有你这样的黄泉私丨生丨粉。”
  “灰发”眼见报警电话接通,电话那端的接线员报了警号,终于怂了。所谓的“回踩”当然是气话,偶像是她的心头肉,她绝不能断送他的“花路”。她恶狠狠瞟了栗满子一眼,用力挤开“葛郁郁”走了。
  ……
  “或许,你认识曲殊同吗?”寇越望着紧抿着唇的“葛郁郁”,突然这样问。
  ——仿佛是在曲殊同的手机相册里见过。
  “葛郁郁”一愣,轻声道:“啊,他是我弟弟。”
  ……
  再次数度约人失败以后,寇越在一个正准备留下来加班的黄昏,收到曲殊同的微丨信语音信息。寇越极快速地敲字回复以后,环顾一圈,故作不经意地外放曲殊同的声音,以洗清早前自己“嘴硬”的嫌疑。
  曲殊同:寇越,你还在工作室的话,十分钟后下来一起吃个饭。
  工作室的小伙伴们听到曲殊同的声音,纷纷以头抢地。她们心悦诚服地表示这个声音分寸感拿捏得太好了,里头的情绪——上了一天班的疲惫、跟异性一起吃饭的期待、假装不经意的霸道——分配得恰到好处,曲医生怕不是个能屹立于雪山之巅的高手。
  寇越目的达到,给大家普及了“同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的故事,原本能言善辩的各位同事瞬时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
  寇越就势公布了恋情,顺便喜滋滋应下了大家要求请客的起哄。
  林染不吝给予祝福的同时,十分苦逼地要求大家暂时不要传出去,他还没有做好在王董面前扮演一个失意人的准备。
  两人就近在附近商场吃的自助餐。曲殊同吃饭没有声音,但速度却很快——大抵医生都是这样——只寥寥数分钟就完事儿了。寇越默默看了眼自己只消灭不到三分之一的餐盘,忍不住劝他,既然胃不好,就要细嚼慢咽。
  “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
  “以前时研参加运动会,要我帮忙给你送过鱼汤啊。”
  曲殊同闻言一愣,半晌,缓缓道:“时研知道我不吃鱼的。”
  寇越默默回想,好像时研确实只是留言要她帮忙给他带份午饭,她大手笔地花了三顿饭的钱,自作主张给他点了陈记的鱼汤,感谢他在泳泳馆里的救命之恩。
  ——大一那年他将她从水里捞出来,并没有就地放下,而是略有些突兀地单臂抱着她来到池边,仿佛保护小朋友一样轻轻将她搁到台阶上,就仿佛她呛水呛断了腿。所以也可能并不光是感谢。少女心事当年就连少女本人都琢磨不透。
  寇越低头翻着例汤里的虾仁,道:“你上回说以为我结婚了,你为什么不问问时研呢。”
  曲殊同道:“我们很久不联系了。”
  寇越一头雾水,虽然她跟时研闹掰了,但她仍旧承认,在马慧珍出现之前,时研一直是一个十分妥帖周到的朋友,她忍不住好奇地打听:“时研是怎么过期的?”
  曲殊同不想说,低头去扒拉寇越刚刚给他夹到餐盘里的两块红心火龙果。
  寇越伸手按住曲殊同的手腕,目光灼灼望着他,显然不打算轻易跳过这个话题。
  “你为什么好奇这个?时研跟你有什么关系?”曲殊同平声道。
  寇越惊讶地停下手里挥舞不停的勺子,看向试图掩饰坏情绪的曲殊同。半晌,她突然想起他曾经解释的以为她喜欢时研——这是今年遭遇的最大的羞辱。她默默崩溃,正准备再解释一遍,转而想起直播间里小姐妹的苦口婆心,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咳,道:“他跟我没关系,你跟我有关系,我在试图了解你的想法,以防哪一天我也不小心过期了。”
  在曲殊同的印象里,寇越不是这样会转弯的人,她有些霸道,虽然在他面前时表现的不明显。他不由悄然反思自己。余闲总抱怨说他们姐弟俩说话冲,他们向来不以为然。而如今一个霸道的人跟他说话都知道转弯了,可见余闲说的是真的。曲殊同不由懊恼自己先天不足的不体贴。
  ——寇越并不知道自己的甜言蜜语胜过余闲的唠唠叨叨,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你待会儿还要加班吗?”曲殊同突然问。
  寇越道:“嗯,报告没写完,估计还得两个小时。”
  曲殊同起身去买单,略有些僵硬地丢下一句:“我在路边车里等你。”
  寇越抹抹嘴,抓起包包跟上去,不解地追问:“啊?为什么要等我?不要等我,你回去休息,我下班给你电话。”
  她刚刚说了自己的车子借给同事急用了,但也说了下班坐地铁回去。她租住的公寓就在地铁口不到两百米的小区里,如果忽略掉出行高峰时段摩肩擦踵的尴尬,上下班直接搭乘地铁其实更便捷。
  曲殊同翻出微丨信二维码,在收银小妹面红耳赤的偷窥中,伸手握住寇越空出来的那只手,他的拇指在她手背的血管上轻轻碾着,眼睛却只盯着台面上尚未亮起来的扫描仪,他平声道:“在车里休息也一样。”
  收银小妹刷出待付款页面,目光灼灼看着眼前这对男女付款离开,半晌,她回过神低头遗憾地删掉刚刚假装路过偷拍的照片——他俩刚刚在餐桌上并不腻歪,所以她和她的小姐妹们一度以为他们是普通同事关系。
  出来餐厅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寇越劝不走曲殊同,一步三回头地回了“朝歌”的办公大楼里。只是重新坐到工位上,面对着屏幕里晃眼的饼状图,嘴角却倏地高高翘了起来。她没有正经跟人谈过恋爱,这是头一遭体会男朋友来接人的奇妙幸福感。
  负责新媒体运营的赵思璇抓着奶茶杯脚下打飘地经过,幽幽道:“越越,我盯你半天了,你笑什么呢?”
  寇越闻言收了收嘴角:“面包房左侧的花圃里今年开春种了一排驱蚊的绿植你知道吗?”
  赵思璇点头表示知道。
  寇越矜持地道:“曲医生就在绿植那里等我呢。”
  赵思璇掩面留下一句“坏人”,嘤嘤嘤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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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仍然双更(半个小时以后),我放弃月底了,平安夜完结吧。
  ——“瑞气千条”虽迟但到。
  ——“女票”是个已知的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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