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初唐 第6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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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业面色微变,问道:“谁人挡路?”
  王八斤犹豫了一下,嘀咕道:“侯爷,你自己下车来看吧。”
  郭业瞥了一眼王八斤,嘀咕道:“奇奇怪怪的,神经!”
  随后下来马车,朝着侯府门口方向细细一瞅——
  只见慧娘面朝府内跪在地上,单薄的身子风中微微瑟抖,她的身边也跪着一个小不点,赫然就是赵飞轩的女儿——赵月儿。
  母女俩面朝府内,齐齐跪在了郭府大门外的台阶之上。
  郭业依稀听见,月月哭着喊着膝盖疼,却被慧娘给严厉喝止了。
  郭业的心中立马一阵不忍,这是要闹哪样?大人做错事,关孩子什么事?
  旋即,他迎上前去,急急叫道:“慧娘,你跪着作甚?赶紧起来,来人来人,把月儿抱起来,这不是让孩子遭罪吗?”
  第919章 一时心软自寻烦恼
  郭业有伤在身,压根儿就不能弯下腰来去搀扶慧娘,更别提俯下身来去抱跪在地上抽泣喊疼的月儿了。
  当即,他吩咐王八斤和张九斤等人将慧娘强行扶起,并将月儿抱起。
  而慧娘貌似还不乐意,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拼命挣扎着不让张九斤他们碰,死活不肯起来,口里不断央求着郭业,若是不答应就不起来云云。
  郭业约莫猜到了一点什么,但是碍着腰背有伤也不愿在门外多站着,便说道:“慧娘,有什么事情咱们进去再说,到我书房里说个清楚,你在侯府门口这般胡搅蛮缠算是怎么档子事?若让人看见了,还以为你在我郭业这儿受了多大的冤屈,指不定惹来多少闲人的非议。起来吧,进去再说。”
  说着,他当先走进了府门,后头慧娘婆娑着眼泪缓缓起身,从王八斤手中一把抱过月儿,紧赶着郭业进了侯府。
  在路上有府中丫鬟路过,郭业一打听秀秀在何处,下人回禀夫人心忧亲家老爷,所以一早便赶往霍国公府去了。
  郭业听罢亦是好笑,奶奶的,柴绍今天从天牢里放出来,我也是今天从大理寺出来,可自家媳妇居然撇下自己去探望她爹了。真是有了亲爹忘了丈夫,回头非狠狠惩罚一下她不可。
  随后,他让慧娘将月儿交给府中丫鬟照顾,然后带着她来到了书房。
  来到书房中,郭业屁股还未坐下,只听噗通一声,慧娘又双膝着地硬生生跪了下去,泣声喊道:“郭业,妹夫,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夫君吧,他虽罪孽深重,但也是受了崔鹤年的蛊惑才走上邪路啊。求你看着我妹妹贞娘的份儿上,救救我家夫君吧。”
  郭业听罢暗道一声,果然是为了赵飞轩而来。
  “慧娘,起来吧,你丈夫赵飞轩犯得是死罪,此案铁证如山,任谁也没有这通天的本事去替他翻案。”
  郭业轻叹道:“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丈夫纵是受了崔鹤年的蛊惑与煽动才铸成大错,但你想想,若非他心中有贪念与邪妄,崔鹤年便是说破大天他也不可能受其蛊惑,对吧?话又说回来,大理寺没有因为他而株连到你们母女,已经算是邀天之幸了!”
  说到这儿,郭业顾不得慧娘的泣不成声,硬起心肠拒绝道:“慧娘,此事恕我无能为力,爱莫能助了。他身上背的人命太多了,他若不伏法,那些因他而死的无辜怨灵又岂能瞑目?”
  “不,我管不了那么多!”
  慧娘又是连连磕地三个头,嘶声泣道:“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只是赵飞轩的妻子,月儿的娘亲。我不懂那些国法家法,我只知道我家夫君一死,我便要没了丈夫,月儿便失去了父亲。从此,我们母女就要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地在这人世间受苦。郭业,我求求你,看在我们孤儿寡母的份儿上,看在贞娘的面上,你就想想想办法将我夫君救出来,放他一条生路吧!”
  简直就是胡搅蛮缠!
  郭业心里顿时愠怒,暗恨着慧娘的得寸进尺,这他妈不是为难我吗?你当老子我是神仙啊?
  现如今,皇陵一案已经成了万众瞩目的大案,崔鹤年畏罪自杀让所有线索都断掉,背后的真相再次被掩盖起来,李二陛下正气得牙根痒痒呢。这个时候也只有杀了赵飞轩,方能向死难家属一个交代,也只有杀了赵飞轩,方能让李二陛下面子有地儿放。
  如果这个时候不杀赵飞轩,不仅难平众怒,还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旋即,郭业沉下脸来冲慧娘决绝地回复道:“慧娘,这事儿你求我也没用,我这次受你丈夫牵累差点连小命都没保住,更别提我能救他了。对不起,这次你丈夫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你丈夫三日后会在长安郊外的刑场行刑,有时间你带月儿去大理寺天牢探望探望他吧。此事,输我无能为力。”
  “啊……”
  慧娘颤音连连不可置信地惊呼一声,满脸沮丧之色犹如天崩地裂,整个人顿时万念俱灰了起来。
  只见她飘飘摇摇地站起身来,擦抹掉了脸颊上的泪水,凄美的容颜勉强挤出一抹艰难的笑容,而后道了个万福,低声说道:“益州侯,叨扰了!”
  说着,便转身缓缓离开书房。
  她步履踉跄地走到门口,郭业依稀听见一句“若是他也不在了,我和月儿还有什么盼头活在这世上?孽,作孽……”
  日!
  郭业头皮一阵发麻,这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啊?
  莫非她心中已经萌生死意,要带着女儿与赵飞轩一道奔赴黄泉不成?
  草,孩子才这么点大,何其无辜?这女人真有病吧?
  一想到月儿那稚嫩的面孔,又想起远在蜀中刚替自己诞下一女的贞娘,郭业心里猛地一阵不落忍。
  倏地,他大声冲慧娘唤道:“慧娘,你先别寻死觅活的,这世上没有你这么当人母亲的,虎毒尚不食子,何况人乎?”
  慧娘转过身来,凄惨哀鸣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与你益州侯何干?”
  郭业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好歹你也是我大姨子,月儿还要叫我一声姨父,我能眼睁睁地看你抱着她寻短见吗?神经病!你先回去,容我想想办法吧。”
  “啊?”
  慧娘转悲为喜,猛地又是屈起双膝匍匐在地,喊道:“郭业,你若能救出我夫君,我便是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也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我虽一介女流,但决不食言。”
  郭业听后暗暗有些嫉妒你赵飞轩这个混账,居然还能有这么一个肯为他生为他死的女人。
  旋即,他挥挥手晒然道:“你也别急着给我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了,你先带月儿回去好好在家呆着,救不出来救得出来还两说。回吧,有了办法我会派人通知你!”
  慧娘嗯了一声,眼中霎时充满了期翼的曙光,浑身上下的精气神也为之一变,刚才那副死气沉沉一心寻死的模样顿扫一看,徐徐走出了郭业的视线。
  慧娘一走,郭业突然有些气恼起自己来,妈的,同情心泛滥还是咋的?刚出了虎口,平白又给自己添来一件麻烦,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嘛?
  暗骂自己一通之后,他坐回椅子上静静寻思了一通,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从沉思中走出,心中依稀有了几分主意,嘀咕道:“虽然这事儿是自找麻烦,但总不能看着她们娘俩为赵飞轩而殉死吧?妈的,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了。看来要想救赵飞轩,还是要先进宫面见皇上一趟。”
  随后,郭业冲书房外喊了一嗓子:“八斤,替本侯备轿,我要进宫面见皇上。”
  腰背伤势未愈,伤筋动骨一百天,坐马车颠簸得厉害,还是乘软轿来得妥贴。
  ……
  ……
  很快,一顶轿子便出了益州侯府,四平八稳地朝着皇城方向行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郭业抵达皇宫。
  李二陛下听闻郭业刚出大理寺便急着要进宫见自己,也是一时有些错愕和意外,暗暗琢磨,难道这小子这么着急要见朕,是为了跟朕讨要一个说法?
  兴许是因为郭业在大理寺蹲了几天大牢,又受了三十杀威棒差点丢掉性命,李二陛下始终感到心里有些愧疚。
  因此,他立马放下手头批阅奏折之事,让董顺顺公公亲自去将郭业请来望北阁一见。
  要换做平时,谁若在这个时候打扰他批阅奏折,基本都是先晾在外头苦等几个时辰再说。
  不一会儿,郭业便被顺公公请进了望北阁中。
  郭业刚一进来,李二陛下便从龙椅上起来,居然大步大步走了下来握着郭业的双手,饱含深情地慰问了一句:“郭卿,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郭业被李二陛下这份热情给意外到了,心里不由起了几分莫名的庆幸,暗道,也许今天进宫,还真不会白来一趟。
  第920章 清河崔氏的请罪折
  “郭卿,你身上有伤不宜久站,来来来,坐!”
  李二陛下殷情地将郭业引到一个胡凳上,区别于阁中其他胡凳,这个胡凳上包裹着厚软的团子,看得出来是为郭业特意准备的。
  郭业当真是受宠若惊,连连口称谢恩,坐了下来。
  郭业坐罢之后,李二陛下才缓缓走回自己的龙椅上坐了下来,笑意盈盈地说道:“郭卿,你刚出大理寺本该在家里先静养上几天才是,怎么突然这么着急进宫见朕啊?”
  李二陛下从头至尾脸上都挂着一副殷情笑容,乍一感觉,让郭业有了几分敦厚长者的错觉。
  但是,他知道这仅仅是李二陛下的面具,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李世民,这位天可汗陛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郭业岂能不清楚?
  所以,他并没打算一开始就针对赵飞轩之事与李二陛下展开聊天,相反,他想另外一个点进行突破,然后徐徐延伸到赵飞轩这边。
  而这个突破点,便是崔鹤年这个人神共愤的无耻之徒!
  只见郭业微微拱手,说道:“陛下,此次三司会审途中出先了意外,竟然让别有用心之人早已算计了一步,以至于一切线索到了崔鹤年这里就戛然而止。所以,臣颇为汗颜,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果然,郭业一说到这个,李二陛下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他当然听得出来郭业口中的别有用心之人具体指的是谁,甚至是哪些人。
  顷刻的功夫,李二陛下便有些气急地拍了一下龙案,轻轻呵斥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点也是朕疏忽了,怪不得郭卿你。罢了,这次虽然没有达成朕的期望,但至少也起到了震慑屑宵的效果,局面也不算输得太难看。”
  李二陛下口中的屑宵与郭业口中的别有用心之人,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无非都是在暗指长孙无忌,以及长孙无忌背后的关陇世族力量。
  这时,郭业趁热打铁谏言道:“陛下,如今此案算是告一段落,人证口供俱在,铁证如山,崔鹤年虽然畏罪自杀已然伏法。但是,他犯得罪过可是株连三族的大罪啊!何不趁此机会,按照大唐律例,将清河崔氏也连根拔起呢?摧毁清河崔氏,无异于斩掉关陇世族的一大股力量啊!”
  “呵呵……郭卿,你以为朕真就那么短视?”
  李二陛下抄起龙案上一本奏折轻轻一抛,不偏不倚正好扔在郭业怀里,然后苦笑道:“可惜还是被他们先了一步,这是清河崔氏家主崔鹤龄给朕的请罪折,你先看了再说吧。”
  郭业暗骂一声,崔鹤年畏罪自杀悬梁自缢还没几个时辰,作为崔氏家主的崔鹤龄居然动作如此神速?连请罪折子都送进了宫里来?
  果真这伙人一早便有所预谋,提前布置好了所有的后路。
  郭业徐徐打开奏折一看,脸上尽是讶异之色,对崔鹤龄这厮就只有一个字——操!
  原来崔鹤年在请罪折上写着,此次其弟崔鹤年犯下此滔天罪孽,败坏清河崔氏的名声,此等无君无父之徒清河崔氏子弟羞与他为伍,遂决定将崔鹤年在清河崔氏的族谱上除名。
  奶奶的,这就将整个清河崔氏摘除出去了?
  郭业再耐着性子往下看去,还有——
  奶奶的,郭业顿时大跌眼球,崔鹤龄居然下了如此大的血本!
  “奏请陛下,即贞观五年起,清河崔氏所有子弟不再出仕,有清河崔氏子弟在任地方为官或军中为将者,统统一并召回。还望陛下恩准!”
  郭业再看崔鹤年落款之处,李二陛下居然用朱砂批阅:“准奏,凡清河崔氏子弟者,我朝永不叙用!”
  这就同意了?
  郭业非常清楚李二陛下朱砂批阅准奏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崔鹤年的事儿到此为止,不再株连清河崔氏。
  而清河崔氏的子弟,今后也甭想走上仕途,要么经商当个商贾富户,要么务农当个田舍翁。
  奶奶的,这算什么?
  政治交换?
  还是政治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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