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异闻录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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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至今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和小泽也没有什么交集,但是既然找到我们,又哪能装作没事人?
  也不知道我们这种性格是热心肠还是好管闲事。
  声控灯亮起,光线昏黄,走廊仿佛看不到尽头,几个房间隐隐传出男女呻吟。我假装没听见,其实听得真真切切,月饼咳了一声:“南瓜,看不出你的耳朵还有自动寻声转动的属性。”
  我老脸一红:“这叫小心谨慎,侦听敌情。”
  月饼要摇头叹了口气,摸出一圈盘香,蹲在小泽门前点着。
  “驱蚊?”我问道。
  月饼观察着烟雾干脆没搭理我:“牛骨粉、艾草、桃木沫,能显示出不干净东西的形状。”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自动开了。
  “南晓楼,月无华,是你们么?”
  屋里灯光大亮,没有人。床头挂着小泽的画像,对面的电视墙上挂了许多照片,布置成“品”字形,有各种动物,其中最多的还是小泽和刘洋的合影。
  “真的是你们?”小泽又问道。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屋子里明明没有人,却能听到有人说话,我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我在这里啊。”小泽声音急躁,“你们看不见我么?”
  月饼指了指画像,我顺着看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股寒意从脊梁爬到发根。
  “帮帮我!”小泽的画像张嘴说道。
  “日本,青森县,人头挂画。”月饼低声说道。
  三
  日本,流传着一个恐怖的“青森县人头挂画”传说。
  青森县一间寺院内收藏了一幅武士画像,生前是江户时代的官差,被叛党暗杀斩首,家人依照先辈传下来的规矩,请画师用武士的血掺着颜料画了他的人头像,挂在家中缅怀。
  没想到家中接二连三发生怪事,家人请来寺庙的僧侣,经过一番察看,僧侣说武士死时带着怨念,这幅人血画像会带来恶运,由僧侣带回寺院消怨。说来奇怪,画像摘走之后,家里再没发生奇怪的事情。
  传说流传至今,日本一个猎奇节目去寺院拍摄诅咒挂画。没想到在现场直播过程中,原本闭着眼睛的武士突然睁开了一只眼睛。这个节目收视率颇高,无数人打电话到电视台投诉。
  《读卖新闻》几天后也报道了这事,称为“显像管的怪谈”,被称为“日本有史以来最多人同时目睹灵异影像”的事件。
  中国自古以来,关于“画妖”的传说也有很多,最恐怖的当属“皮画”。唐朝山西某狂生,痴迷美人画,花重金购得一副皮革质地的绝世美人画像,日夜观摩,不闻世事,逐渐家道败落,只剩一间破屋和画像。
  乡邻嘲笑,狂生却毫不在意:“我一生由此画陪伴足矣。”
  众人见家徒四壁,已经没钱买食物,却不见消瘦,依然红光满面,都觉得很奇怪。有好事者深夜悄悄窗外偷窥。狂生全身赤裸坐在画像前,披散头发,像个女人拿着血红色的梳子梳头。画像忽然从墙上飘落,包裹着狂生,变成了画中美女。
  美女围着屋子绕了几圈,拿起桌上的香烛大口吃着,吃完又开始梳头。直到鸡鸣第一遍,美女幽幽长叹:“哎!又要回去了。”画像脱离狂生,飞回墙上。
  好事者吓得魂飞魄散,踉踉跄跄逃走。第二天,乡邻盛着黑狗血踹开狂生家门,绑住狂生劈头盖脸浇了一身,把画像浇油点着。狂生像个女人般尖叫:“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毁我残生?”
  画像烧尽,狂生更是凄声厉叫“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终于没了声息,变成一具干枯的尸体。
  自此挂有画像的人家,都莫名惨死。延续至今,山西那个地方仍然有不挂画像的传统。
  短短一瞬间,我想了很多事情。小泽在日本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她的遗像成了怨画?看房间的布置,是单身女子居住的地方,地面和床上的灰尘显示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谁把画像挂在这里的?
  这种气氛实在太诡异,如果月饼不在,估计我看到画像对着我说话,当场能吓昏过去。
  “小泽,刘洋呢?”月饼对着画像笑道。
  我心说月饼神经确实大条,这时候还能有说有笑,并且一句话问到关键点了。
  画像里的小泽冷冷哼道:“他?死了。”
  我总算适应了发生的事情,察觉到小泽对刘洋很不屑。
  “死了?”月饼转头看着墙上两人合影,“什么时候?”
  “回国没多久就死了!这个骗子!”小泽面部扭曲,画像皱起一层层褶皱。
  四
  以下是小泽的讲述——
  刘洋和小泽去了日本没多久,父亲趁着股票牛市把所有资产投了进去,却赶上股市暴跌,资产瞬间蒸发,承受不住打击跳楼自杀了。刘洋怕小泽知道真相分手,瞒着小泽当了“背尸工”。
  日本是长寿之国,与之相反的却是亲情的淡漠,老人独居寓所,子女常年不回家探望,甚至连电话都不打。许多老人就这样孤死在家中,往往多日后才被邻居发现报警。
  在日本,死人不能从电梯搬运到楼下,据说冤鬼会留在电梯里,只能由背尸工从楼梯背到楼下。
  由于死亡时间太久,老人的尸体腐烂不堪,有的像坨融化的蜡油,有的像木乃伊,有的浸泡在尸液里,全身满是尸虫。
  背尸工在搬运过程中,穿着捕鱼服,扎进领口,湿布包着口鼻,把老人用裹尸布扎裹严实背着下楼。稍不留神或者用力过大,脑袋、胳膊、腿就会脱落。日本高楼居多,这样一层层背下去,不仅仅是体力的考验,更是心理的煎熬。
  这个行当日本人却很少触及,倒成了偷渡客、贫穷留学生争抢的生意。往楼下背尸的时候,每个楼层的家庭主妇站在门口,等背尸工到来塞些钱财,让背尸工快点离开,不要带来霉运。
  有些背尸工为了赚钱,故意停留很长时间,家庭主妇只能不停地塞钱,所以赚钱极多。背尸工赚够了钱,会去寺院请一个平安符,烧灰化在水里喝下,祛除厄运再做别的生意。
  为了满足小泽的虚荣,刘洋昧着良心每层都停很久收钱,不顾日本“和尸体接触时间越长越容易被恶鬼附身”的禁忌,干了整整一年。
  直到有一次背尸,尸体的眼球掉到地上,被他一脚踩得稀烂。看着那片黏糊糊的烂肉,刘洋再也承受不了心里的煎熬,终于决定不干了。
  失去生活来源,日本待不下去了,刘洋骗小泽家里让他回去继承事业。小泽虽然长得漂亮,智商却一般,跟着刘洋回了国。
  回国后,刘洋又说想多了解国内的商业运行结构,先打工积累经验,两个人就这样来到了春城。
  刘洋掩饰的实在太好,更何况富二代的太太这个身份更是诱人,小泽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也没往深处想,每天在家打打游戏看看书,倒是提前进入了阔太太角色。
  也就是在这期间,她看到了我写的小说。
  事情发生在三个多月前,刘洋回到家里脸色不对,没几天就生了重病,全身长满了暗灰色的斑癣,医院查不出病因。刘洋也知道活不久了,把真相一五一十告诉了小泽。
  小泽哪想到居然和背尸工生活了好几年,阔太太的美梦也破碎了,要不是刘洋临死前拿出一张积蓄多年的银行卡,小泽早就一走了之,绝不会给刘洋打理后事。
  刘洋临死前只说了一句话:“背尸赚了太多黑心钱,遭了报应。”
  靠着那笔积蓄,小泽虽然不愁吃喝,觉得实在丢人,也不和家人同学联系,每天白天逛街晚上泡夜店喝的烂醉如泥。
  五
  讲到这里,小泽居然还很委屈:“他骗了我这么久,才给我留了这么点钱,快花完了。”
  我憋不住火,恨不得把画像打得稀烂:“月饼,这事儿和咱们没什么关系。”
  月饼扬了扬眉毛:“小泽,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小泽居然很羞涩地瞄着我们:“南晓楼,月无华,其实……其实我挺喜欢你们的。”
  我眼前一黑,一个镜框里的人头画像说喜欢我们俩,他妈的这都哪跟哪啊?
  “我……我想问你们借点钱,”小泽抛了个媚眼,“月无华,你上大学的时候就挺有钱的。南晓楼,这几年写书也挣了不少吧?你们就借我一点钱,我想开个美甲店,挣了钱一定还你们。只要肯借钱,什么都答应你们,做什么都可以。”
  相框里的小泽脸蛋很漂亮,我却觉得既恶心又恐怖!
  这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不知道她变成了画像?电话是谁打的?照片是谁拍了发的微信?
  “南晓楼,我的身材好么?”小泽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春意,“我就知道,看到这张自拍,你们一定会立刻来我这里,没有人能抗拒我完美的裸体。你们很喜欢我对么?”
  自拍?裸体?明明是一张画像!
  我脑子彻底混乱了,肺里好像塞了个铅块,坠得喘不过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泽,你需要多少钱?”月饼点了根烟,吐了个烟圈,飘到画像上面,慢慢散开。
  小泽说了个让我心里难受的数字。一个人,居然为了这么点钱,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了么?而借钱的人,却是一副画像!
  我甚至怀疑小泽用了什么高科技手段,通过画像投影,编了一堆谎言营造气氛,让我们恐惧,把钱借给她。
  月饼笑了笑:“小泽,身上没带这么多钱,我们去取款机取钱,你稍等一会儿。”
  “可以微信,还可以支付宝嘛。”小泽笑得很单纯,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孩子。
  我很想吐。
  如果不是月饼把我拽出屋子,走在街上感觉到真实的存在,我甚至以为做了个诡异的噩梦。
  “月饼……”我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南瓜,订票,去飞机场,等我。”月饼阴着脸,手机百度着地图快步走着,“我去找点东西。”
  “你干什么去?”
  “别废话!”月饼吼道。
  我怔了怔,月饼的表情很复杂,愤怒,悲伤,惋惜,不容拒绝……
  “自己小心!”我扭头走了。
  六
  早晨七点,我在候机厅坐了三个多小时,盯着门口的人群,大脑一片空白,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月饼眼中满是血丝,疲惫地往我身边一坐,喝了半瓶二锅头,递到我手里。
  我仰脖把酒喝见底,月饼又拿出一瓶,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
  “送走了。”月饼伸了个懒腰。
  “怎么送的?”
  “纸钱。”月饼掏出手机塞给我,“希望她一路走好吧。”
  我接过手机,是几张照片。
  第一张:双人床下面,躺着一具肿烂不堪的裸体女尸,尸液浸泡的脸依稀能看出是小泽的模样。
  第二张:她的手里紧紧握着一台手机,摁着屏幕的拇指只剩一截粘着肉糜的骨头。
  第三张:小泽的画像,笑得很可爱,很干净。
  第四张:画像右下角,有一行小字:小泽,你是我的天使——刘洋。
  我抽了抽鼻子,心口生疼:“谁发的微信?”
  “墙上,刘洋的照片,看到了一切,怨气控尸,”月饼拿回手机,“我把后事处理干净了,公共电话报警。剩下的事情由警察处理。”
  “小泽说她每天去夜店喝的烂醉如泥。”我揉着太阳穴,脑子稍稍清醒。
  月饼“嗯”了一声,闭着眼靠着椅子:“我睡会儿,登机时喊我。”
  小泽的死,我差不多明白了,和夜店街“捡尸”有关。具体过程,我不愿多想,因为那是一件毫无人性的事情。
  我又喝了口二锅头,满嘴苦涩。酒、爱情、金钱、性,到底是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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