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逃妻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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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宜抬头:“为什么不高兴?”
  沈奶娘忖度:“夫人给了你这么多好衣裳首饰,你从来都不穿戴,今日桓辅国到了,你这一身儿,有些……”
  “有些怎么样?”
  “有些……失礼吧。”
  锦宜的眼前却突然出现贴在桓玹腰下的那一抹雪痕,她吐吐舌头,心想更失礼的早就造成了。
  她叹了口气:“奶娘,我不想见那桓辅国。”
  “为什么?你要知道等闲的人还见不到桓大人呢。”
  锦宜道:“我跟他又没什么关系。”
  沈奶娘道:“怎么没有关系?如今见了人家,你该叫他……”沈奶娘想了想,道:“三叔公吧?”
  锦宜眼前出现那张年青的脸,哈哈大笑:“三叔公?那是叫白胡子老头的。”
  这个称呼简直跟叫桓素舸“母亲”一样令人羞耻。
  沈奶娘却严肃地说道:“你没听说过‘摇篮里的爷爷,拄拐棍的孙儿’么?辈分是不能乱的。”
  锦宜嘀咕:“我只叫他桓大人不成么?”
  沈奶娘道:“不能再失礼了!”她望着面前这张过分鲜嫩水灵的脸,又突发奇想地说道:“不如涂点口脂吧?”
  “不要!”锦宜即刻摇头摆尾地表示拒绝,头摇的几乎把那珠花都甩下来。
  ***
  沈奶娘陪着锦宜出门的时候,地上的雪又厚重了一层。
  走了会儿,锦宜发现自己的裙摆已经拖地了,织锦缎笔挺的边角跟扫帚一样扫起了一圈儿雪,又带了点潮湿,她格外心疼那昂贵的裙子,遂举手提了起来:“这是何苦来哉。”
  沈奶娘见她提着裙子,犹如一只开屏的孔雀,忙叮嘱:“放下,放下,叫人看见了不妥当。”
  锦宜振振有辞:“若是我拖着裙子过去,见桓辅国的时候裙子都湿了,不是更不妥当?”
  沈奶娘觉着这说法很有道理,于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她摆着这孔雀开屏的奇葩造型,横竖现在没有桓府的人看见,也就罢了。
  谁知桓府的人还未一饱眼福,站在主人院外的郦子邈却先瞧了个新鲜。
  只是他居然一反常态地没有大放厥词,反而目瞪口呆地盯着锦宜,像是头一次认得长姐。
  锦宜怀疑这小子是在默默地嘲笑自己,就斜睨他:“看什么?”
  子邈张了张口,果然不负所望地说道:“你、你……都不像你了。”
  “那像什么?”锦宜想起先前没有报的雪球之仇,目光开始狰狞,并准备子邈一开腔就立即动手掐死。
  子邈道:“像、像……”
  子邈期期艾艾,目光在那半扇形的鲜亮织锦缎裙子上扫过:“像锦鸡!”
  其实子邈原本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自从他会开口说话以来,已经嘲笑了锦宜足足六年,这会儿突然改口赞美的话,似乎显得谄媚,于是话到嘴边,憋出了这样一句。
  锦宜抓到了把柄,心里立刻判了子邈死刑,放开裙摆张手掐向子邈的脖子:“受死吧你!”
  毕竟是从小儿斗智斗勇,子邈跟锦宜心有灵犀,所以他话音未落就机智地扭头跳进了门口。
  锦宜不容许自己二次失手,奋勇地跳上台阶。
  正要入内,脸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个地方。
  有些软,又有些硬……脸感却还不错,也并不觉着大疼。
  锦宜懵头懵脑,勉强住脚抬头看时,不出意外地对上一双睥睨着俯视过来的星眸。
  刚要出门的桓玹,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女,他天生身形高挑,而锦宜尚未长成,勉强只到他的胸口,此刻又是上台阶的姿势,这一撞,连他的胸都达不到,只在胸腹之间。
  她呆呆地睁大双眼,滴溜溜水盈盈的大眼睛里满是他的影子在摇晃。
  桓玹眉峰微蹙,乌沉的双眸里看不出什么动静。
  然后,他有条不紊地伸出右手,慢慢地拢到了锦宜的头顶。
  就在锦宜不知所措、更不知他想干什么的时候,眼前那同样美不胜收的手微微合拢,最后只留下了一根修长养眼的食指。
  这根出类拔萃的食指缓缓靠前,最终落在了锦宜的额头上。
  食指点在锦宜的眉心,稍微用力推去。
  锦宜身不由己地往后仰头,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根手指的用意,修长的手指君明明是在倨傲地警告她:“——离我远点。”
  作者有话要说:
  锦宜:敢戳我?!
  三叔公:你想怎么样?
  锦宜:我……我默默地诅咒你!
  第9章 提亲事心如鹿撞
  锦宜万想不到,桓玹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
  她回去换衣裳不过才用了一刻钟功夫,桓辅国见了侄女,少说也得寒暄个一刻钟以上,谁会料到他能这样速战速决。
  先前因为子邈已经失礼了一次,这一眨眼的功夫便又在同一个地方摔倒,而桓玹这微妙的动作,更是让锦宜无地自容。
  就像是被一阵飓风吹动的细嫩花枝,锦宜身不由己地随风往后飘摇,那重重叠叠繁琐的裙裾摇摇晃晃,她又是退下台阶,几乎站立不稳,随时跌倒。
  可那刮起飓风的始作俑者却并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
  桓玹目不斜视地拾级而下,挥挥衣袖,从锦宜身旁擦肩而过,不带走一片云彩。
  ***
  沈奶娘在吃惊之余急忙扶住锦宜,锦宜回过神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雪松居然跟在桓玹后面,这会儿正忙不迭地冲下来。
  雪松捉住她的肩头,低头问道:“没事么?怎么这么冒失?”
  锦宜既惭愧于自己的行为失当,又惊愕于桓玹的突兀举止,心情介于羞跟愤之间,一时无话可说。
  桓玹人高腿长,也不见他如何行色匆匆,但这眨眼间已经去的远了。
  雪松不敢耽搁,忙又道:“待会儿回来再说,我先送辅国大人。”他拍拍锦宜的手,转身撒腿就跑,追着桓玹去了。
  “阿弥陀佛,”沈奶娘这会儿才敢出声:“今儿这是怎么了,一而再地撞在这位大人手里。”
  锦宜也觉着颓丧,低低道:“也许是流年不利。”
  “呸,不要乱说。”沈奶娘忙啐了口,“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锦宜努了努嘴,突然发现罪魁祸首子邈的脑袋出现在门后。
  但是这会儿锦宜已经没了跟他殴斗的心情,她叹了口气:“以后别再让我跟辅国大人照面了,大概我跟他八字不合吧。”
  沈奶娘虽然又喝止了她,可心里也暗暗地想:幸而锦宜一个小小地女孩子,以后不至于跟桓辅国有什么交际,不见也就罢了。
  桓素舸让锦宜回去换衣裳,本是要她庄而重之地来“拜见”桓玹,没想到既没有庄也没有重,反而阴差阳错地又丢了一次脸。
  锦宜灰溜溜地,越发觉着浑身的打扮让人很不自在,她暗忖,是不是因为老天爷也看不惯自己穿这么一身儿,所以特意来惩罚自己。
  要见的正主既然已经走了,她似乎不必再这样为难自己,正想着原路返回换下这身偷来的衣装,就见伺候桓素舸的一个丫鬟走了出来,向她行礼道:“大小姐,夫人请您过去。”
  锦宜只好拎着那沉重繁复的裙摆迈步入内,子邈因为也没料到会引锦宜冒犯了桓辅国,此刻有些愧疚,便抻着颈子道:“姐姐,刚才我不知道辅国大人出来了。”
  锦宜摆了摆手,倒不是因为宽宏大量,而是没有心情去理他。
  ***
  屋内,桓素舸以一个极为优雅的姿势坐在圈椅里,手里把玩着一串圆润光滑的红色玛瑙珠串,她若有所思地垂着眼皮,不言静默的样子像是一幅笔触细腻的曼妙仕女画。
  锦宜行了礼,桓素舸才抬眸看过来,瞧着她一身鲜亮的模样,桓素舸微微倾身,换了个姿势,含笑点头:“这一身儿果然好,可惜迟了些,你三叔公才出门了。”
  锦宜道:“是,方才在门口见过了。”
  桓素舸:“是吗?”
  锦宜不知道这个“是吗”是什么意思,也不能在这时候说自己又失礼于人,于是只说了声是。
  桓素舸微微颔首,手指拈着珠串:“那也罢了。我方才还惋惜呢,装扮的这样好看,若见不到人,就如锦衣夜行一样,岂不可惜?”
  锦宜觉着这句话听着有些奇怪,就像是她自己求着要见桓玹一样。
  她想了想,终于忍不住轻声道:“虽然是夫人的好意让我拜见辅国大人,也是我自个儿的荣幸,但我私心觉着,辅国大人位高权重,像我这样无关紧要的人本入不了他老人家的眼,且他老人家日理万机的,想必没什么闲暇接见我,见不到人也就罢了。”
  桓素舸笑道:“你这孩子说话倒也中听,只是,你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也不必一口一个辅国大人这般见外,你现在也该叫他一声‘三叔公’才是,亲戚之间,自然是该见一见的。还是说……你因为他突然走了,所以心里不高兴了?”
  “不不不,”锦宜忙摇头否认,“我哪里敢,方才已经说过了,辅国大人……三叔公他老人家本就忙得很,不像我是个闲人,我怕打扰了他的正经事。”
  “再忙,也有见家人的时候,”桓素舸的眼底浮起一抹笑意,左手握着珠串,右手一招,“你过来坐着说话。”
  锦宜只得硬着头皮靠前,在桓素舸下手半挨着身子坐了。
  桓素舸近距离打量着她,见女孩儿看着很乖顺地半低着头,眼皮微垂,长睫毛扑簌簌地眨动,水嫩的脸上白皙里泛出些许淡红,那是比最昂贵的胭脂更加诱人的颜色。
  桓素舸道:“你不必过于自谦,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也不用如此拘束。我三叔他……你虽然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你是不是被他吓到了?”
  锦宜抬眼,桓素舸轻轻掩口一笑:“初次见他的人,多半都会大气儿不敢出一声,天底下的人我不知,但总有大半个长安城的人是敬畏他的。只我从小儿跟着他,最是明白他的为人……以后,你若有机会跟他相处,自也知道,他并不是表面上看来这般冷而可畏,恰恰相反,他是个最……”
  说到这里,桓素舸打住,她垂眸望着手上的珠串,专注的样子,像是她要说的话都在那玛瑙串子上,而她得仔细打量才能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锦宜不敢打扰,她琢磨桓素舸那句“最”后面到底接的什么,跟“冷而可畏”相对的,似乎是“热而可亲”,但是……这可能吗?
  她觉着自己的想象力实在贫乏的很,竟无法揣测那个用一根手指头就把自己推开的桓玹桓大人,会是怎么一个“亲”跟“热”。
  桓素舸却没有把那半句紧要的话补上的意思,只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话题:“对了,你可知道他今日来是为了何事?”
  “不知。”
  桓素舸道:“因为我成亲后,只回门的时候家去了一趟,府里的人惦记我,所以他来看一看。”
  锦宜恍然,心想:“原来桓辅国是来探望侄女儿在郦家过的好不好的,可真是体贴啊,堪称‘热而可亲’了,只是他走的这么快,不知是满意而归,还是……”
  想到桓玹离开时候那副不怒自冷的模样,锦宜感觉这个答案凶多吉少。
  “为什么辅国大人这么快就走了?”锦宜鼓足勇气问。
  桓素舸道:“就如你所说一样,他忙得很,立即要进宫去伴驾。坐了这会儿已经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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