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但愿人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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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平安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原本是剽窃古人拿来搏心爱之人一笑的诗词竟然被陈圆圆发现,朱平安浑身是嘴也难以解释清楚。加之,他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即兴赋诗一首,这样一来,才名被扣到头上,再想摘掉可就困难了。
  正当朱平安急的面红耳赤极力解释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了院门被推开的声音。朱平安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已经踏进了房门,双手紧紧握着陈圆圆的纤纤玉手不停的摆动。而对面的陈圆圆竟然没有挣脱的意思,只是一脸红晕的低着头,脑袋都快垂到胸脯上了。
  这一来,可是将朱平安吓了一跳,如果被人发现自己与陈圆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可就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想想陈圆圆身上肩负的历史任务,朱平安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要是让周勉那个市侩的家伙认为自己吃了雄心豹子胆与崇祯抢女人,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念及于此,朱平安闪电一般放开陈圆圆的手,迅捷无比的从房间中跳将出来。两步来到水井旁,装出一副打水的模样来。陈圆圆呆呆的站了片刻,也清醒过来,赶忙躲进了里屋。
  不过,周勉却是被人扶进来的。两个模样周正的小厮一左一右,搀着他走进院子。后面还想还有两个低眉顺眼的丫鬟。
  喝得酩酊大醉的周勉一眼看见了朱平安,顿时来了精神,一把推开小厮,摇摇晃晃的快步走到朱平安身边,蒲扇大的巴掌,一掌拍在朱平安的肩头,“兄弟,你做的好事!”
  这一声,险些将朱平安的三魂七魄吓跑了一半,朱平安有些颤抖的回过头来,“周兄,慢慢听我解释成不成,小弟,小弟我可不是故意的!”
  周勉哈哈大笑,“解释个屁,老子就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
  “不要那么武断好不好,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朱平安眼神游移,很快找好了翻墙落荒而逃的路线。
  “嘿嘿!”又是一掌拍的朱平安呲牙咧嘴,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痛快啊!”周勉一咧大嘴,满口的酒气几乎将朱平安掀了一个跟斗。
  “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周勉意气风范:“哥哥我当年没发迹的时候,那也是咱们京城五军营的校尉,兄弟你这一首诗,可是写出咱们武人的气概,我听老段说,今天中午时分,可是将那些个酸臭文人给羞辱的不轻。诗词怎地,咱们武人照样作得出来,这意境这气势这文采,哪一点输给他们,就凭那些自命不凡满口之乎者也的书呆子,作得出来吗?”
  “老段武人?”朱平安有些糊涂。
  “没错,段喜年啊!”周勉有些自得,“要说这老段,的确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啊。也是兄弟你会做人,要和咱嘉定伯府挂上关系,还没忘了自己的上司。不过,你可能不知道,你那上司可是个连眉毛都是空心的人物。这不,吃了中午的酒席,下午时分便登门拜访,送来了五色礼物不说,还非要请我到家里去吃酒。临走,还送了我两个小厮和两个使唤丫头。兄弟,你可是有福气啊,跟着这样的上官,可是能学到不少东西啊!”
  朱平安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这个段喜年,还真是属狗的,自己只是在他面前提了两句,没想到他倒是放在了心上,这么快便付诸行动了。也难怪这个人一没靠山二没本事,居然这么多年在凤阳一直屹立不倒。
  等等,朱平安转念一想,立刻回过味来。中午的事情,段喜年并没在场,这么快便得到了消息,还讲的绘声绘色。那不就是说,自己作诗的这件事情,应该已经传遍了大半个凤阳了!
  想到这儿,朱平安不禁暗暗叫苦。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肚子里的存货就那么多,这名声一传出去,日后少不得被麻烦找上门。
  不成,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打定了主意,朱平安就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看着朱平安落荒而逃的背影。周勉嘿嘿直笑,这个小百户,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周勉冲着朱平安的背影大喊道:“兄弟,卢公公那里的事情不着急,哥哥我还打算在凤阳多呆几天歇歇脚啊!”
  笑话,这么急着回京城干嘛。周勉可不是傻子,段喜年一上门,他的亲朋故交都会得到消息,说不定这几天就会有人找上门来。周勉从苏州弄来的财货,被流贼“劫走”了不少。这样的机会,如何能够错过。至于晚归几天,也不是什么事情,正好可以编一个脱险的离奇故事,也好多搏些伯爷的打赏,何乐而不为呢!
  ……
  一路狂奔到军营,就连站岗巡视的士卒都很惊奇,朱百户这是怎么了,灰头土脸的就跑回来了,这两天可是巡抚大人特意犒赏三军,分赐下酒水肉食不说,还允准各军休息三日,一众军官都忙着进城喝酒做了去了,怎么朱百户倒是抱着被褥回营里来了。
  军户,出则为兵入则为农,这是洪武爷定下的祖制。因此,平日里训练结束后,军户们也都各回各家,留在军营中的都是些没有家眷的单身汉子,在朱平安的百户中,也就是岳锦峰这些人。
  阵亡的二十余名士卒的遗体已经装进棺椁,有家眷的,连同抚恤银子,都一并领了回去。只有岳锦峰麾下的五名边军老卒无亲无故,棺木暂时还停放在军营中,准备明日一早便安葬于凤凰山脚下。
  朱平安一进军营,便直接将被褥扔到了岳锦峰的房间中。军营中本来是给百户军官留有房子的,都是用了多年的草屋,早已经年久失修。朱平安到任后,用自己的银子给常驻军营的士卒修改了十余间土坯房,条件虽然艰苦,但总比住四面漏风的草屋强多了。
  最早的时候,朱平安便是住在这里。曹无伤因为身份特殊,朱平安唯恐被有心人察觉,便将他安排在张秦氏的村寨居住。今天晚上,曹无伤等人并不知道朱平安喝多的事情,因此,在中午时分便跟随洪胖子到张大狗兄弟家里吃饭热闹去了。
  正在房中和几个老卒喝酒的岳锦峰看见朱平安进来,便是一愣,“大人,这个时辰,您怎么过来了?”
  朱平安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自己则信步出来,直奔士卒们的营房。
  凌晨时分的一场恶战,朱平安麾下的边军老卒战死了五个人,受伤的还有二十多个,如今都全部交给了马夫王。
  军营中的医官本就稀少,像高墙卫这般的杂牌军更是基本没有配置。因此,医官的角色一向是由马夫王来充当。虽说是个兽医,但也总比没有强,更何况,马夫王这一年的时间在朱平安的指导下,慢慢学会了后世的一系列基础的急救护理业务,在军营中的名气也渐渐大了起来。如今,甚至是别营的士卒受伤,也会找到这里来。
  岳锦峰看着朱平安面色不善,赶忙遣散了几名老卒,自己也跟着来到了伤号的房间。在一旁解释道:“伤兵都由马夫王处理好了,只有两个断了胳膊的,估计是没办法再吃这碗饭了,其他的只要静养,没什么大问题。”
  朱平安点点头,在岳锦峰的指引下来到两名残疾的老兵床前。
  看到百户大人过来,两名老卒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被朱平安阻止。
  “大人,我这……!”老卒刚要说话。
  朱平安一摆手,“我明白。你们一日是我百户的人,终身便是。你们的去处我已经安排好了,这点你们不必担心。村寨还有些青壮,这次咱们还俘虏了不少流贼的民夫,也都是拖家带口的。一并安置到村子里,你们两个,便是咱们百户所民团的教头,月例银子和当兵时候一样,逢年过节自有钱粮送到家中。厮杀了半辈子,是该好好歇歇了,俘虏的流民中,有不少女子,找到合心意的,便对我说,只要人家女子愿意,兄弟们帮忙盖房子,给你们完婚,让你们早日传宗接代!”
  一番话说完,老卒目瞪口呆,继而便是像孩童一般哭泣起来,两人颤抖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在床铺上便翻身跪倒,一个劲的叩头。
  朱平安一皱眉,让岳锦峰把他们搀扶起来,环视屋中的伤兵,“诸位兄弟也都听见了。无规矩不成方圆,以后这就是咱们百户所的规矩,受了伤残疾的兄弟,一律安置到咱们的村寨。接下来,咱们要置办不少产业,坐吃山空,就是有座金山也扛不住啊,这些产业的用途便是保障咱们的后路。大家只要记住一句话,只要我朱平安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丢下跟我并肩作战的兄弟!”
  屋里一时鸦雀无声,继而,低低的抽泣声慢慢响起,“谢大人恩德!”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帮老卒们齐齐的跪下去,恭恭敬敬的行礼。
  出的门来,朱平安的心情依然很压抑,忍不住长叹一声。
  岳锦峰劝慰道:“大人,上阵厮杀怎能没有死伤。这样已经算是走运的了!大人不必为此介怀!”
  朱平安抬头看天,明月高挂天空,转眼间便是中秋佳节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只是身处这乱世之中,又何时能人月两团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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