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白眼狼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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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炉子后方是一排乌沉沉的柜子,无数个抽屉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上头,每个抽屉都有一个小小的标签,倒有点像老底子中药房里抓药的药柜。
  曹富贵朝那头张望了下,没有出去的门,旁边几间可能是库房,敞着门洞,里头挺亮堂,但也没有出口。他看了几眼,突然发现——咦?这屋子里没灯没蜡烛的,却光亮如白日,也不知是什么讲究,莫非有宝?他瞪大眼,咽了口唾沫,脚下更谨慎了,一步步往侧边一道紧闭的门走去。
  不管是在哪里混的,去陌生的场子,第一桩事就是要找好退路,摸小便宜可以,千万不能贪心过头,什么都比不上小命重要。他可不像刀哥那样骁勇狠辣,也不是六旦那样能拼命的,打群架时总要选瞄好能跑的路子,万无一失才跟着敲敲边鼓,见机不对就撒开腿,从来没人能追得上他。要是眼头不活络,万一让民兵或是公安捉了,那就不是一个惨字了得了。
  这鬼地方虽然看上去像是富贵人家的屋子,到底还是先找出条出路为妙。入宝山不能空手回是对的,可总也要先能“回”啊!
  门紧闭着,但手一碰上去就开了。
  曹富贵屏息迈步而出,外头是一片小小的田地,边上有条溪流,一座矮矮的山丘耸立在更远处,山脚与田地之间奇石耸立,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瀑布,连着处水潭。边上几株蔫蔫的老树,枝桠岔翘,枯叶萎萎,认不出是什么树,看样子快枯死了。总有两亩大小的田地里荒芜一片,什么也没种,泥土又干又碎,在靠近溪边的地方,似乎还有一小片枯萎的“草”,不知是野草还是庄稼。
  田边有一块青色的方石,半人来高,上头阴刻两个大字,用暗金色染了,十分醒目。
  曹富贵左右四望,看不到半个人,更加离奇的是,田亩之外稍远些的地方迷迷蒙蒙一片,似雾非雾,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地方所在。既没有鸟雀,也没牲畜。他抬起头,倒吸一口凉气,娘哎!大白天的连日头都没有,头顶还是那样似雾非雾的一大团遮天蔽日,这雾气不知有多广,更不知道有多高。
  曹富贵脑袋里胡思乱想,儿时听阿奶讲过的,什么乱七八糟妖魔鬼怪故事都蹦了出来,莫非自己被什么妖怪拖到山洞里了?还是不慎踏入什么神仙的修炼之所?说不定只是被黄大仙迷了眼?
  一边脑筋飞转,他脚下不停,走到了那块石碑之前。
  “炼庐?”
  碑上两个像是印章似的字体虽然有些古怪,倒不太难认,他自小跟着阿奶学了些字,还分辨得出。要说是药庐倒也说得过去,屋子里那只大炉子不就有点像是太上老君炼孙大圣的丹药炉子?这一片莫非就是药田?看这模样是荒芜很久了。
  可“炼庐”?炼什么东西?
  曹富贵看了两眼没看出什么花样来,索性走上前,伸手摸了上去。这一摸,虚空中突然闪出一个人影,竟然开始说起话来。这下可把曹富贵吓得不轻,嗷一声,兔子似的一下蹦出五丈远,飞速趴到田边一块石头后面躲起,过了一会儿,看看没危险这才伸头悄悄张望。
  那个人影好像也没在意,自顾自地浮在半空中说着:
  “……能进此炼庐,必为身上有我血脉的丘氏子孙,或许你不姓丘,但也该叫我一声老祖宗。”
  曹富贵一惊,头皮发麻,“丘氏子孙”?
  这“祖宗”的话他都能听明白,听起来口音有点像北方京里的,认真听来,句句似乎也不只入耳,而是印入脑袋里,让他很轻松地明白大概意思。
  曹富贵心一凛,这门法术有点吓人啊!稍一走神就漏过了“祖宗”后来的几句话。
  他一咬牙,矮着身子又悄悄向前,蹲到大石碑近些的地方仔细听,脚下却摆出幅撒丫跑的架势,万一这“祖宗”要坑人,总还来得及跑两步。
  头上漂的“祖宗”似乎根本没在意他做些什么,自顾自地讲着。
  “祖宗”虽然是半透明的,但还是能分辨出他的样貌,白胡子白发,样子倒是好看,就仿佛庙里的神仙似的,穿着长袍子,应该是个古人,人畜无害的模样。
  曹富贵稍放了点提到半天高的小心肝,仔细“听”祖宗在说什么,听了一会儿,他也有些犯嘀咕,这位谁谁家的祖宗,也太啰嗦了,而且一大堆说的玩意就算“印”入脑海里都不知他在讲甚!
  “……唉,祖宗我叫丘明深,谁想到撸个《剑魂道online》就魂穿了呢?偏偏还穿到杨大兄弟征高丽时,说起来都是泪啊!穿越大神总算给了根挺粗的金手指,就是俺游戏里的背包炼坊加小半个帮会药草基地。
  唉,后世子孙啊,听不听得懂,祖宗我都得和你交待声。
  这玩意应该是dna或者再加点灵魂什么的认证,能继承的还需要有精神力,金手指载体可以转移,载体一般是金玉之类的器物。只要是我家的子孙,抹上血,由上一代掌握者真心实意喊出密语,就能转移传承。如果在历史的长河中不幸失传……呸!我相信我这样一个能‘创造’一个民族的男人是绝不会断后的!
  万一的万一那个偶尔断档,下一代继承人,你们就……靠运气慢慢试吧!精神力强,血脉近的,总能打开吧!”
  曹富贵听得云里雾里,琢磨那古古怪怪的什么弟恩诶、帮会、金手指的,大半都有听没有懂。
  那位祖宗又简单说了几句炼庐的用途,让子孙后代好好珍惜,努力多攒方子,居然就像是要说完了,完全没提起怎么进出这地方。曹富贵听得气不得一处来,该说的要紧话没几句,老头自己乱七八糟的丰功伟绩吹了一堆,这都什么人啊?!真是恨不得掐着他脖子,把要紧话晃出来。
  “……最后说一句,能量平衡是至理,炼庐中种种神奇功效需要消耗的是某种能量,我姑且称它为‘灵气’,这玩意就我大半辈子的经验来看,咱们地球上也就基本在美玉宝石里有,你可以多找找。另外,人在炼庐空间里‘额外’操作需要消耗的是精神力,这东西就像是力气,用完还会有,多用用能锻炼更多出来,当然和力气一样需要你进食来转换补充能量。
  炼庐空间很好用,基本是傻瓜式的,但要创新东西,就需要各种方子,祖宗我虽然弄了一些,但这个那个有些材料也被我用得差不多了,哈哈,哈哈!有什么不懂的,就点各种物品上的‘?’标记,我在里面录了使用方法和心得。加油哟,我看好你,我的子孙。
  记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就是至亲至近,也不要透露这宝贝——千万别挑战人性。
  放心,我在炼庐里所有的记录只有你这个继承者能‘听’到。”
  “祖宗”语气突然低沉下来,似乎意有所指,转瞬又笑眯眯是惊呼一声:“啊!对了,传承的密语就是虔诚地高喊——德玛西亚!”
  曹富贵一头懵,拼命在心里记这位祖宗的古怪话语,然而,还没等他记明白这一连串又快又怪的词,“祖宗”在半空中一闪,消失了。
  我的祖宗哎!你还没说怎么出去啊!
  曹富贵一脸欲哭无泪,僵立当地。
  第8章 祖宗
  摊着这么个不靠谱的“祖宗”,把曹富贵这样蔫懒脾气的都快气得冒烟,也顾不得危险不危险的,蹦起来就往半空中挠,试图“挽留”祖宗大爷说个明白。然而这位“神仙”似的古怪祖宗来得突然,说得啰嗦,说完却是毫不留情,说走就走,一点都不考虑考虑子孙后代震惊绝望的心情。
  “娘希匹,个老憨大,话都不讲清楚……”
  曹富贵又惊又怒,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怒气冲天地一手狠狠拍上那块青石碑——咻!半空中,老祖宗又冒了出来。他吓得一抖,连忙闭嘴,丘家老祖宗大约有点贱性,非得骂着才出来。
  “……能进此炼庐,必为身上有我血脉的丘氏子孙……”老祖宗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半点怒气。
  曹富贵暗自庆幸自家“神仙”老祖宗宽宏大量,然而仔细一听老祖宗的话……他楞楞地抬头细看,祖宗说的话和刚才那一通啰嗦一模一样,连哪里停顿,哪里废话,哪里打哈哈都仿佛没半点差别。
  他拧着眉毛,围着半透明的,自顾自说得开心的老祖宗绕了一圈,目光又落在青石碑上,突然伸手重重一拍!
  半空中的老祖宗忽地一闪,又重头开始说他那一通古怪的介绍。
  曹富贵半喜半悲,忽地一屁股坐倒在地,狠狠啐了一口,这祖宗特娘的就不是个“活”的!
  大约是什么法术,能将祖宗当年说的话和影留下来,按到石碑上的机关就一遍又一遍的放。要是这位祖宗不是什么骗人坑人吸精血的妖精变化的,那听他的说法,这“炼炉”简直比仙家的宝贝还牛,太上老君的炉子还只能炼仙丹呢,哪像这宝贝炉子又能炼仙药、吃食,还能炼器物什么的。
  能得到这宝物,外带还有几亩私人田地,可把曹富贵喜得满心火热,只是这特娘的可怎么回去啊?总不能这一辈子都孤伶伶地呆在“炼庐”吧?不用等饿死,他就先疯了。
  要回去,要回去啊!
  心头只想着回去的念头,一阵熟悉的晕眩传来,眼前忽然一黑又亮了起来。
  曹富贵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灰黄墙面的风水庙,旁边是两棵他无比熟悉,年年爬上去摘果子,如今叶子果子全掉精光的银杏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缓缓抬头望天,灰蓝阴沉的天空上,几片薄云飘过,阳光虽然淡得跟老酒伯葫芦里的酒水似的,没有一丝劲道和暖意,豁亮的大日头仍是好好地挂在当空。
  他,他这是出来了?!
  “嗷嗷——”我的炼庐宝贝去哪儿了?!
  曹富贵急切地把自己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哪里又有什么“炼庐”,刚才与祖宗在炼庐中一番“会面”,竟然就像是南柯一梦,梦醒无痕。这大起大落来得太快,再大的心也受不了啊!
  曹富贵楞了半晌,“啪!”一声,重重一个大耳光子打上自己的脸,哭丧着暗骂,特么早知道这么容易就出来,好歹也摸上几样值钱的啊!这可倒好,真是空手进宝山又空手出,半点油水都没蹭出来。
  “富贵啊,你……这是搞甚明堂?”
  老酒伯晃悠悠走过来,稀奇地看着上蹿下跳,简直跟猢狲一个样的曹富贵,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老头眼睛一转,就看到富贵手上血迹未干的伤口,上头一排细密的齿印殷然。
  “喔哟!咬得这么狠,你是去招惹了哪家的小娘喔?啧啧啧,当心人家告状捉你……”
  伤?!
  曹富贵听他这么一说,猛然想起,刚才可不就是握着手上的伤口才进了那个炼庐空间么?想起老祖宗说的什么血脉,他心头一喜,手刚一动,硬生生又按捺住摸自己伤口的冲动。万一真的灵光,在人前来个大变活人,这不是给自己找大麻烦么!
  “嘿嘿嘿,哪里敢惹小娘,我是意外受伤,意外,意外……”
  话没说完,人已经跑出半里地去了。
  “哎哎!你伤药要不要啊——”
  老酒伯冲远去的小子喊了声,只见曹富贵摆摆手,早就跑到进山小路,一晃,人影就没入林间看不到了。
  “啧,小赤佬,跑得倒快。”
  老酒伯摇摇头,哀声叹气地摸摸瘪肚皮,伤心一桩生意到嘴边又飞了。
  曹富贵一直跑到山上,在一处僻静无人的山石坳处才气喘吁吁地停步,左右看看确定无人,他才撩开石壁上不起眼的山藤,往洞里钻了进去。洞不深,斜斜向上,也就十几步到顶,干燥的山石地还算干净,上头放了个半旧的蔺草蒲团,边上还有只破瓦罐子。
  这里是他平日里躲懒的地方之一,阿奶说狡兔有三窟,他这样的聪明人自然要多找几个躲藏的地方,以备不测。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把另一只手按在受伤的虎口上,什么事也没发生。
  曹富贵急眼了,拼命默念:“炼庐、炼庐!祖宗哎,让我进去……”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头晕目眩中,他再次回到了宝贝空间中,这一次不是在屋里,而是直接站在了药田的石碑前。
  “哈,哈,哈哈哈哈——”
  曹富贵忍着头晕,抖着手按上石碑,祖宗毫无意外地又出现在半空开始介绍。
  出入自如,安全无虞。
  就是不知道那个什么精神力是不是“精气”?这进一次就头晕目眩的,别不是那个什么“祖宗”是妖精变出来唬人吸精气的?!
  内心里虽然还是警惕又惧怕,曹富贵到底还是抵不住宝贝炉子的诱惑,一横心往屋里快步走去,哼,阿爷穷得滴哒响,也就是童子鸡的精血还值得妖精一骗,可也不至于拿这样的宝贝来换,“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鸟?
  富贵还需险中求,搏了!
  话是这么说,事关自己小命,他还是小心谨慎地再三把自己从头摸到脚,除了有点头晕力乏确实再没甚毛病,于是兴冲冲地就往放炉子那屋钻。
  屋子里的那只炉子还是那样威严地矗立着,但看在曹富贵眼中,这暗金的色泽,华丽的花纹无比地顺眼,闪闪发着铜钿的金光啊!
  想起老祖宗说的有事可按“问号”咨询,曹富贵隐隐觉着有点不对劲,这标点什么的不是新政府才弄出来的么,阿奶那里有几本古书,哪本上头有什么标点?也不知这位祖宗怎么弄出个问号来。
  在这样神奇的炉子面前,这等小事在曹富贵的脑袋里一闪而过,他仔细上看下摸,终于在炉子的架脚上找到了个半只巴掌大小的金色圈圈,里头画了个很是标准的蓝色“?”
  他小心地伸手一按,立即缩手退到一边,老祖宗“咻”地一声又出现在半空,开始唠唠叨叨地介绍这炉子,什么游戏策划太黑心,爆率太低,氪金真凶残,根本就不让非酋活啊!总算还允许自创方子有点实际意义……等等等等,听的曹富贵这向来自觉聪明过人的,也是眼冒金星一脑子浆糊,根本不知道他在扯什么!
  耐着性子听了几遍,连蒙带猜总算是明白了老祖宗的意思。这炉子号称可炼万物,但这个仙家法宝落到此界,仙家法力被削去好些,只能炼些吃食、药物、小器物等等,若是红运当头还能爆出些加“八夫”的好物,虽然不知“八夫”是个什么“夫”,听上去倒很是厉害的样子。
  这些听不太明白的,曹富贵也不是很放在心上,琢磨着日后慢慢上手,大约也能摸熟个七八分的性子,对于基本的操作他是一点不敢放松,生怕弄坏宝贝,楞是仔细听了十来遍。
  炉子确实好用又方便,果然像“祖宗”说的那样,傻子憨大都会用,只要放入方子和原料,在“能量”槽里放下玉石之类含“灵气”的能量,一按机关便能开始炼物。
  原料越好,方子越是详尽仔细,炼出来的东西越好;原料越差,方子又残缺不全的话,炼出废品的甚么“机率”便很高。“祖宗”自吹攒了一堆仙家妙方,可惜原料不多,有些东西用完就再也无法炼出来了,他憾声连连,让子孙后代节约耗材,尤其是那些“不可再生”的……
  听着“祖宗”这一番话,曹富贵顿觉不妙,快步奔向后面那一大排“药柜子”。这东西据祖宗说是他的法器——“背包”所化,有九九八十一格,物品放于其中,时间停滞,保鲜保质,很是好用。所有的珍贵材料和炼出来的成品都放在那里了,需要用的可自取,每格他都标了简要说明。
  仔细一看,柜子抽屉上果然标着各种各样的标签,轻轻一点就虚浮出来,像是张大纸一般飘在眼前,不管认不认得的字,看到了就仿佛一瞬间明白了它的意思。
  八十一个标签个个写得神奇无比,顶上的几排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什么死灵精元、极品秘银、凤趾草、麒麟蜕……
  然而,曹富贵伸手拉开这些抽屉,心头一片“果然如此”的冰凉,十个抽屉倒有八九个是空的。没抱什么希望,刷刷刷拉开下面几排看上去普通些的材料格,什么人参、鹿茸、冬虫夏草……也只有寥寥无几的格子里还有丁点边脚料和药材种子剩下。
  曹富贵和八十一个大半空空的格子抽屉面面相觑,半晌之后伤心地一声嚎:“……这特娘精穷啊!”
  想来也是,老祖宗约摸是第一代拿到这宝贝炼庐的,听他的话音,这东西还能子孙相承,也不知传了多少代,这宝贝来了世上法力消减,那些听都没听过的材料自然没地方去补,当然越用越少,精光为止。其他的材料……看炼庐能到他这自己都不知道的“丘家”子孙手上,那肯定是断了传承不知多少年,外面的药田都荒芜了,柜子里头的东西能有的剩就不错了。
  一通大惊大喜后失望又认命的心情变幻,耗心神这么久,他也有些遭不住了,蔫蔫盘地而坐,心绪倒是从骤得巨宝的惶恐惊喜中平静下来。
  拉开一格标着“云南白药(精)”的伤药抽屉,里头还有几颗小药丸,标签上写着功用:止血散瘀、消肿止痛、消炎怯感,外伤良药。
  曹富贵拈起一颗,寻思着,不知放了这些年,这药还能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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