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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晖拗不过她,“好吧,但妹要答应我,不能摸不能抱。”她实在是怕有个万一,这野猫要发起狂来,可是非常危险的。
  幺妹点头如捣蒜,姐几个跟大人打声招呼,就哒哒哒跑出去了。
  事故地点就在小区门口不远处,撞死一只野猫不算事儿,更何况司机还跑了,压根没人驻足停留。而黑猫的尸体,估计没一会儿就会被打扫卫生的居委会大妈们扫进垃圾堆。
  幺妹指着马路正中央黑漆漆的一团,“姐姐,大黑在那儿!”
  春晖对妹妹这随时随地都能泛滥的爱心真是没办法,不是她冷血,以她理智的看法,没死没受重伤可以帮一把,可死都死了,除了能好生埋了,人类还能做什么?
  幺妹跑过去,跪在大马路上,学着妈妈讲过的医生抢救病人的故事,把耳朵贴到大黑猫肚子上。
  那胀鼓鼓的肚子,早已没了起伏,春晖怕路过的车辆看不见她,一把抱起软趴趴的黑猫,“我们去路边看吧。”
  附近运煤的大车太多了,大车司机视线有盲区,更何况是这么小大的人儿,万一司机看不见怎么办?
  大黑猫原本油光黑亮而且顺滑无比的毛,滚得乱七八糟不说,还在往下滴着血,肚子这么大,看来幺妹说得没错,黑猫怀孕了。
  “大黑你很疼吧?”幺妹照样跪地上,趴着小脑袋问,一只手悄悄搭在了黑猫肚子上,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抚摸着。
  她的八级灵力最主要的变化就是,能把更多灵力传给一切有生命的东西。
  水为万化之源,土为万物之母,“土爰稼穑”,拥有最高级灵力的地精,不仅能够随心所欲改变当地土壤特性,想长什么长什么,还能作用于动物,延长动物寿命,改善健康状况……当然,动物本体越小,地精的灵力作用就越明显。
  对于这只小小的黑猫,幺妹只用了两成灵力,就让它胸口起伏起来,“喵—”
  “活啦!”
  “我妹真厉害,猫活过来啦!”友娣忍不住惊呼。
  “嘘……”春晖小心的往周围看,别让其他人听见。
  姐妹们早让奶奶教过了,在外头要低调,尤其是幺妹“小福星”的称号,崔家人谁也不许叫,村里谁要是叫了,她们也必须站出来指正。
  对内——幺妹真厉害!
  对外——幺妹就是个普通孩子,嘴馋贪吃还憨厚老实,谁也不许欺负她!
  没一会儿,黑猫居然能睁眼了,它眯缝着碧绿的眼珠,作为回报,在幺妹手上舔了舔,“喵”
  “姐姐,我们送大黑去医院吧,给它包扎。”它的两只后腿都被撞断了,还有一边露出一根白森森的骨头,怪瘆人的。
  春晖动了恻隐之心,这也是一条命……哦不,用幺妹的话说,是五条。
  “妹,你真觉着大黑肚子里有四只小猫猫?”友娣好奇的问。
  “是哒!”
  “那是公的还是母的呀?”
  “三只母哒,一只公哒。”
  友娣有点怀疑,毕竟,在刘惠嘴里,小彩鱼就是被幺妹“看错”才出生的,要知道是个闺女,还差点儿要了她的老命,这孩子她是打死也不会生的。
  孩子们来阳城市顶多不超过三次,对城市里哪儿哪儿都不熟悉,可只要跟着幺妹走绝不会错。她还知道,猫猫看病不能找给人类看病的医生,得找兽医。而兽医站就在煤厂小区前的大道上,一直走到第三个红绿灯口,左转就能看见一块牌匾——“阳城市丽华区兽医站”。
  “小朋友你们有什么事吗?”兽医站药品柜台后站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黑边框眼镜后是一双大大的蓄满笑意的眼睛,并不因为她们是小孩就不搭理她们。
  “叔叔,你能给大黑猫包扎一下吗?我,我有钱。”幺妹指指还在流血的黑猫,从棉袄兜里掏出一毛钱,这是走之前妈妈给的,让她可以自由花销的。
  年轻人一愣,“猫咋弄伤的?”
  他有点为难,因为他是给猪牛羊看病的,既没给猫看过,也没包扎过外伤。
  “叔叔,大黑怀孕啦,有四个小宝宝啦,你可以给它包扎一下吗?”幺妹继续恳求。
  男人这才正色,从柜台后绕出来,让护士姐姐端来一个白色的长方形瓷盘,里头是许多摆放整齐的刀子剪子镊子,还有胶布和绷带,这个幺妹在卫生所见过。
  她想起来还没回答叔叔的问题呢,赶紧补充道:“被拖拉机撞的,她受伤啦,还流了好多血,叔叔你会包扎吧?会做手术吗?”
  男人没想到她话这么多,也不知道给大黑猫打了一针啥,原本还暴躁的龇牙咧嘴不让人碰的大黑猫,忽然就闭上眼睛,软软的躺下了。
  “叔叔你给大黑打麻醉针了吗?”
  男人忙里偷闲的回头,“哟,你还知道麻醉针呢?”
  友娣不知道他们左一句右一句为什么聊这么欢,“妹,啥叫麻醉针呀?”
  “就是打了会让人不疼的一种针,做手术的时候打下去,人就会睡觉,睡醒的时候手术就做好啦。”
  别说,她描述的还挺准确的。
  兽医叔叔嘴里安排护士给猫腿剃毛,剃完腿上剃身上,顺便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护士……当然,也不算护士,那小姑娘嘟着嘴,不情不愿:“不就一只猫嘛,咱们这些药品和器械可是给牲口用的。”农村的牲口,譬如黄牛水牛、马毛驴骡子、猪鸡鸭,既是生产资料也是生产工具,哪一样随便拎出来不比一只猫金贵?
  这就是赤裸裸的浪费公共医疗资源!
  幺妹紧张极了,她对人类的情绪特别敏感,知道阿姨不喜欢她的大黑,赶紧道:“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会给看病钱哒,麻醉针也会给钱哒!”
  女人“切”一声,大声质问:“你知道一针麻醉多钱吗,你给,小丫头真是大言不惭,给得起吗你?”
  幺妹摸了摸兜里,只有一毛,她知道这肯定不够,“我,我下次进城的时候给可以吗?”
  男人笑笑,“不用啦,但我不一定能治它的病,只能试试。”
  “好,谢谢叔叔!”
  女人嗤笑一声,被男人斥了一句,这才不情不愿的继续给猫剃毛。
  经历过卫老师的打压后,对于陌生人的情绪她不是那么在乎了。转而求助年轻男人:“医生叔叔,我一定会给你钱哒,如果不够,你就多给它打两针,不要让她痛哦。”
  男人笑了,“行啦,我看它快生啦,麻醉针打多了不好,会引起肚子里的小宝宝窒息……诶对了,你还知道一针不够多打几针,小丫头你咋这么聪明呀?”
  这个年纪的孩子,哪怕是城里孩子,听说过麻醉的有几个?更何况听她们口音还是下头公社的孩子?
  “哟,你懂的可真多,你几岁了,叫啥名字呀?”
  幺妹眨巴着她大大的眼睛,“叔叔,我叫崔绿真,在市三纺大河口厂区子弟学校上学前班,马上就能上一年级了呢!”她顿了顿,“这是我的二姐姐,叫崔友娣,这是我的三姐姐,叫……”
  春晖扶额,她只听奶奶教育幺妹让她嘴巴上把把门儿不能好的赖的都往外说,她当时还觉着奶奶谨慎过头了,可现在……好吧,人大夫还忙着做手术,没怎么搭理她呢,要再多搭理她几句,那她还不得连存折密码也告诉人?
  在“养孩子”这件事上,她也算半个“过来人”,可她真心没见过这么话痨的宝宝!而在几十年后,最容易被拐的宝宝是啥宝宝?就是话痨的,不怕生的,嘴馋的,善良的……嗯,她全占了。
  春晖嘴角抽搐,摸了摸妹妹乌黑柔顺的刘海,“妹啊,咱们别打扰叔叔好不好?”虽然说这年代拐卖孩子的概率非常小,不至于就让人摸到家门上去,可作为一个兼具一切易拐因素的孩子的姐姐,她有必要让她“迷途知返”。
  几个小姐妹们乖乖退出手术室,在门口的铁凳子上坐着,东张西望。
  兽医站位置绝佳,外头的人民路就是整个阳城市最繁华的大街,一路高楼林立,人来人往,车又车多,幺妹侧着身子往外看,嘴巴也闲不下来,“姐姐那是大班车。”
  “姐姐,好多拖拉机呀!”
  春晖的心思却不在这些车子上,现在没有任何一个私人能完整的拥有一辆小汽车,哪怕是拖拉机,那也是生产队共有的,谁家男人要是能当队上的拖拉机手,那可是比当队长还光荣的!
  她现在啊,只想老崔家能拥有一辆新的,不要再磕磕碰碰掉链子的自行车,能让家里的生意继续下去。这样到了包产到户后,他们就有原始积累能够扩大种植面积,种点儿更值钱的东西,钱生钱,钱越来越多,等到改革开放,引进市场经济的时候,崔家完成了再一次的原始资本积累,就能下海啦!那时候谁还稀罕稳定工作铁饭碗?无论是批发零售,还是经销供货,无论农林牧副渔哪个行业,她相信,以崔家人的勤劳能干,吃苦耐劳,就没有他们干不了的!
  上辈子闲暇时,她也曾看过几本男频小说,对于打造一个商业帝国,她也是热血沸腾的!
  可现在,她们的商业帝国就要被一张自行车票给难住了。
  唉!
  “这么多自行车,要有一辆是咱们家的就好啦。”
  幺妹回头,看了看姐姐,眨巴眨巴眼睛,悄咪咪的说:“姐姐,我们去捡垃圾叭。”垃圾堆里啥都有,说不定就捡到一辆自行车了呢?
  春晖一愣,好想法!友娣和春芽也是对城里垃圾堆念念不忘的乡下小土妞,大家一拍即合,齐声问:“垃圾堆在哪儿?”
  幺妹发散她的灵力,她现在的八级灵力能测探到更远的距离,仿佛一个个小触角,能触碰到很远的地方,不用附近的植物说,她就指着某个方向:“垃圾堆在那儿!”
  跟兽医叔叔说一声,她们待会儿会回来看大黑猫,姐几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奔赴垃圾场。中途经过上次买烤鸭的国营熟食店,大家少不了又站在玻璃出窗外,眼巴巴的瞅着,口水“滴滴答答”的流一会儿。
  春晖恨不得仰天长问:我们到底啥时候才能过上吃烤鸭吃到腻的日子呀?
  眼看着这辈子很多事都不一样了,大伯娘多生了一个小彩鱼,春月去了文工团,四婶保住了她的工作,全家合伙买了房子……一切都有了转机,在段书记带领下形势一片大好她甚至大胆的幻想,包产到户会不会提前到来?会不会提前从石兰省大河口公社开始,仿若当年的小岗村?改革开放的春风会不会提前吹到内陆?
  然而,大伯的被劳教,这一残酷的事实给了她一个耳刮子,打醒了热血沸腾雄心壮志的她。是啊,她一个重生者的力量何其微弱,何其渺小,整个国家的命运,历史的进程怎么可能因为她而改变?
  幺妹觉着,她春晖姐姐今儿怎么总是心事重重的呀?
  当然,她也没时间问啦,因为她的眼睛已经超级超级不够用啦,街上到处都是人,到处的人都穿着锃亮的皮鞋,花花绿绿的裙子,还挎着伯娘们做的小包包!
  包上的大熊猫她记得,是三伯娘长出来的呢!
  此时,她又想起王大姐家那极端奢侈的“熊猫”牌电视机了,捏紧小拳头,今儿说不定不止能捡自行车,还能捡到一个电视机呢!
  可怜的,瑟瑟发抖的垃圾堆:“……”小孩你是认真的吗?
  小地精能探测到的垃圾堆,城里其他孩子也同样知道,等她们杀到的时候,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围满了孩子,垃圾山上早有大孩子“占山为王”了。
  友娣还记着上次打架的事,为了几根破针损失了一条“小黄鱼”,她现在比谁都清楚“抢垃圾”的后果,拉了拉还要往前挤的幺妹,“算了吧,咱们重新去个堆儿。”
  幺妹果然没再往里挤,她努力的用灵力探测,发现垃圾堆里有臭臭的便便,有许多断头发,还有许多烂菜叶子,碎煤渣……嗯,一个金属的东西都没有哦!
  于是,她又带着姐姐们,往下一个垃圾堆进发。
  而下一个垃圾堆,早就为了迎接煤炭工业会,让居民们清理得干干净净,没啥东西了。
  不怕,她们不灰心,下下一个。
  这次的垃圾堆直接在河边,隔老远就熏得不行,友娣心头一跳,“这次肯定有好东西!”因为城里小孩嫌臭,肯定不会去捡啦,她们就能占有一整座垃圾山,捡个痛快啦!
  然而,到了一看,也有好几个小孩爬着呢,用火钳夹,用竹钩子勾……这场捡垃圾之旅,比她们想象的困难多了。
  春晖叹口气,问幺妹:“里头有东西没?”
  幺妹闭上眼睛,仔细的探测一圈,“没。”她的小鼻子皱着,快被下头的臭水河熏晕了。
  这样的空气质量,别说住这附近,就是来一趟都难受,春晖赶紧牵起幺妹的手,屏住呼吸,迅速的道:“走吧,太臭了。”
  可幺妹却还闭着眼睛,鼻子越皱越紧,都快皱成包子褶儿啦。
  春芽也捂着鼻子过来,拉住妹妹另一只手,“走吧,我给你买橘子糖吃。”出门前,林巧针给了她一块钱呢,说是让她想吃啥买啥,可她一路舍不得吃,就打算留给幺妹吃,谁让她最喜欢幺妹呢?
  要说林巧针,她也是在村里待久了,对“一块钱”的购买力认识不足,手里又挣到了钱,对钱开始不太有概念了,再加她只春芽一个孩子,芽儿每天晚上陪着她熬夜,她自然要给她最好的……这不,一好,就给好到出手一块的零花了。
  哪怕是城里的双职工家庭,也没有一次性给孩子一块零花钱的,那可是他们一天的工资啊!
  还没开始上学的春芽,那就更不懂了,直接掏出红色的“壹圆”,“给,妹妹买糖吃,乖乖回家。”
  幺妹摇头,“河里好像有东西。”
  友娣远远的站在围栏边看一眼,“这可太臭啦,能有啥好东西?妹你再好好看看。”要平时她早激动得跳下去了,毕竟,在崔老太眼里她是吃屎都得第一个抢热乎的人。
  幺妹再次摇头,“不是好东西。”
  “害,那更不关咱的事,赶紧走,回去吧,我这肚子都快饿扁了。”
  姐几个,连哄带骗,连拖带拽的,把小地精从河边弄走了。
  顺着原路返回,她依然心事重重,总觉着河里那个不好的东西会一直在……唉,还是想想怎么捡到一辆自行车和电视机叭。
  为了安抚(弥补)她,几个姐姐纷纷拿出小钱钱,友娣给她买了支奶油冰棍儿,春晖给她买了根头绳,最阔的春芽直接大手一挥,一瓶“大白梨”。
  抱着这一堆吃的,来到兽医站,兽医叔叔正在往下换白大褂,准备下班了。
  “我的大黑好了吗叔叔?”
  年轻人笑着点点头,“你进去看看吧。”
  “看什么呀?”
  男人笑而不语。
  药品柜台下的水泥地板上,放着一只旧旧的竹篾提篮。虽然破了好几个地方,可难得的是大号的,中间还有一根高高的“提手”,可以提着走。
  最关键的是,里头铺了一件烂衣服,后腿绑着绷带的大黑猫躺在软软的暖暖的衣服上,她肚子底下居然趴着几个小肉球球!
  “小!猫!猫”幺妹高兴得都破音了。
  “对,你们走后没多久,小猫就出生了,数数看有几只。”
  一,二,三,四,全活了!一只是全黑的跟妈妈一样,三只是黑白斑的,短短的湿湿的毛贴在身上,它们拱啊拱的,拱到猫妈妈肚皮上,张开粉嫩嫩的没牙的小嘴巴,就开始“滋滋滋”的吮吸起来。
  猫妈妈虽然很累很疼,但还是温柔的给它们舔毛。
  所有人的心都被萌化了。
  生命,原来是这么神奇,这么伟大!
  春晖不由得想,要是没被幺妹看见,没被她救下来,大黑猫说不定早被扔到垃圾堆,连着它肚子里的崽崽们也没有出世的机会。如果不是幺妹的善良,这些小猫猫连睁眼的机会都没有。
  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幺妹能有过人的机缘,能得到上天优待了。这种对一切小动物,一切植物都饱含热爱和善良的心态,她自愧弗如。
  “这只猫是野猫吧?”
  “是哒,叔叔你怎么知道哒?”
  年轻人笑了笑,看牙齿和腿脚爪子都能看出来,跟家养的不一样。他惋惜道:“我家里有人对猫毛过敏,养不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姐妹们异口同声:“养。”
  年轻人这才真正的松口气笑起来,“小奶猫可不好养,这么多只,你们家里会同意吗?”乡下地方,连人都吃不饱,养猫可不是几个孩子说了算的。
  春晖接口:“大猫我们养,小猫养到能吃饭的时候,给我外婆家送一只。”她上次去外婆家的时候听说他们家老鼠太多了,刚分到的谷子就被老鼠偷走不少,半块腊肉挂墙上,也让老鼠啃了。
  老鼠多不止偷吃东西,咬坏衣服,咬断电线,还会传播鼠疫,灭鼠可是除四害之首!
  幺妹继续:“给杨老师家送一只,它能跟小京巴一起玩儿,再给静静阿姨送一只,阿姨最喜欢小动物啦!”
  得,还剩最后一只,春芽也结结巴巴的说:“给,给我外婆家。”
  年轻人见她们把小猫的归属安排得明明白白,这才放心,递过两盒药一瓶酒精,让把药片磨成粉,每天给大黑换一次,还要注意用酒精给它消毒。
  几个孩子认真的记下,友娣和春晖,一人出一只手,提着五只猫往小区走。
  虽然没如愿的捡到自行车和电视机,可幺妹高兴呀,她救了五条小生命,还得到了一窝超可爱超喜欢的猫猫,她可太高兴啦!要不是妈妈嫌它们掉毛不好收拾,她都想养一只呢。
  家里有了闹闹,已经够多够闹啦。
  不过,这几天她跟妈妈不在家,闹闹会按时吃小米,按时喝水吗?她有点担心耶。
  “喵——”她感觉自己的裙子被一只嫩嫩的小爪子抓了一下。
  幺妹低头,原来是两个姐姐走太快了,一只小花猫不会睁眼到处找奶喝,爬到竹篮边上,不小心就掉出来了。
  好在她们的竹篮高度不高,摔下来也不会摔坏。幺妹赶紧小心翼翼的,把软趴趴好像没有一根骨头的小家伙捡起来,再轻轻的放回大黑身边。
  咦……小花猫屁股上,湿湿的毛上好像沾着什么东西,她给轻轻的撕下来一看,自行车票!!
  “呀呀呀!”
  “咋啦妹?”
  幺妹兴奋得说不出话来,小脸红通通的,刚想把手里的自行车票扬起来,忽然听见一声:“春晖表姐你哪来的猫?”
  大家回头一看,是一大一小两个男孩,穿着半新的海魂衫,衫子下摆塞进军装裤里,别提多洋气了!
  “宝峰表哥,宝骏。”
  原来,这是王大姐的俩儿子,春晖的亲表哥。今儿周末大清早就跑出去玩儿,现在估摸着饭熟了开始回家。
  说话的是曹宝骏,他长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细皮嫩肉,唇红齿白,是整个煤厂小区最漂亮的娃娃。幺妹目不转睛盯着,这个小哥哥好好看呀!
  他身旁的曹宝峰没这么白,国字脸特别方,不怎么像王大姐,应该就是像他爸爸老曹了。
  曹宝骏也是小孩脾气,凑过来看软萌萌的小猫,“这是我们院子里那大黑?”
  “是哒!”
  曹宝骏听见奶奶的一声,这才看见幺妹,也好奇的看着她。他也是个喜欢漂亮的小男孩,眼里顿时流露出惊艳,“妹妹你就是春晖表姐家的幺妹吧?我听她说起过你。”
  春晖在旁哭笑不得,这见面模式怎么有种贾宝玉和林妹妹的即视感?
  倒是曹宝峰,一把提过她们的竹篮,“我提吧,饭都熟了。”整个小区里,家家户户的窗子都飘出阵阵青烟白烟,蒜香味,肉香味,馒头特有的甜香……孩子们肚子应景的“咕咕”叫了两声。
  幺妹抿抿嘴巴,小心的把自行车票揣兜里,还不放心的压了压口袋口,希望压紧一点儿,最好是中间涂胶水,把口袋封得严丝合缝才行。
  王二妹和王大姐在厨房里“滋滋”的炒菜,曹老太太正在沙发上坐着摘茄子蒂。这个季节居然能有茄子吃,再次说明曹家的日子之好过。
  老太太看见大孙子提进屋的猫,吓得连忙呵斥:“赶紧提出去,提出去,刚生血淋淋的带回家干啥?宝峰你不懂‘猫进穷狗进富’,明年你爸还要竞选矿长呢,赶紧的……”
  幺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她知道这是在别人家做客,只好跟着出去,亲眼看着老太太把提篮放在楼道转角处才进门。毕竟,这年代没有那么多心理扭曲虐猫虐狗的人,应该是安全的。
  把“灾星”送出去不算,重新进屋的曹老太,嘴里依然喋喋不休的教育大孙子,“你这倒霉孩子怎么回事儿,你爸这两年正是上升期,带血的东西不能进咱家门没跟你说过?”
  曹家兄弟俩还是挺讲义气的,全程乖乖听奶奶数落,没提崔家女孩一句话。幺妹提心吊胆直到饭菜上桌,她也没啥胃口。
  可能是零嘴儿吃多了,心里又藏着事儿,她只低着头,斯文秀气的扒拉碗里米饭,一句话也不插嘴,就是用大酱和许多清油炒出来的茄子她也没吃多少。她现在啊,只想赶紧回家去,带着她的猫猫,带着她的自行车票。
  想到这儿,又摸了摸口袋,还在。
  因为曹姐夫中午有个会,不回来吃饭,所以饭桌上的气氛很轻松,王家姐妹俩正说最近的自行车抢购潮。
  听说厂里的人想要辆自行车都想疯了,为了抢一个自行车票名额,大家都快抢破头了!有那能干的小伙子,自个儿去买别人不要的废旧车,把破烂坐垫拆下来,只留龙头和链条,轮子也是东拼西凑来的,再焊一个车架,骑着一个个部件拼接起来的自行车却还是跟捡了似的钱高兴。
  车铃一响,整条街的人都得回头。
  王二妹没来大姐家之前,压根没想到自行车居然抢手到这程度,倒是更想要了。
  到时候骑着一辆全新的,名牌的车子回去,全村还不得羡慕死?她王二妹嫁人没姐姐嫁得好,从富足的娘家嫁到老崔家那真是名副其实的“低嫁”,所以在崔家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捧着她,男人当着副队长那几年她更是风光足了!
  这种风光,已经好几年没体会过了。
  想想,还真是心痒痒。
  王大姐打断她的思绪,“你也别想那自行车了,实在不行等两年,你姐夫总能找到机会,会给你记心上的。”她顿了顿,见几个孩子的注意力都在电视机上,这才小声道:“我这儿倒是有个生意,看你愿不愿做。”
  “啥?”
  她两口子都在煤厂做高管,煤厂是干啥的?
  他们最不缺的就是煤啊!
  黄柔一个月顶多能用一个星期蜂窝煤,其他时候都是碎煤渣自个儿捏煤球煤饼,她不会干这个,也没时间干,所以买的是黑市上别人捏好的,几分钱一斤,碎煤渣子和着泥土,火不旺不说,烟还特别重,每次都得把炉子提楼道发,发好了才能提进屋。
  而曹家用的是啥?
  那是一个个整整齐齐大小匀净的蜂窝煤啊!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用啊!那炉子随时烧得红通通的,想喝开水现烧,夜里想吃宵夜下碗面条啥的,揭开炉盖儿就行,比啥都快!
  而就是这样的蜂窝煤,他们都是不用花一分钱的,生产线上只要多压几个,就够他们烧一年的。
  “我们现在手里有三千来个,这不快过年了嘛,你拿去公社卖卖看,要卖出去还能给孩子们做几身新衣裳,卖不出去也能留着自个儿烧。”
  王二妹屏住呼吸,“那这,这……成本?”
  “害,我的傻妹子呀,我俩谁跟谁啊,反正也是人家送你姐夫的,不花钱。”
  “姐真,真不要我们钱?”王二妹难以置信,这可是煤炭啊!黑色的血液啊!国家炼铁炼钢造汽车造飞机都得用的燃料啊居然不要钱?
  王大姐呵呵一笑,“蜂窝煤终究还是贵了些,不好卖,你回村了多问问,谁家办事啥的需要用煤炭,我们手里有便宜的,两分钱三斤,不用票。”
  王二妹心头一跳,拿着票找煤厂门市部买的也得一分五一斤呢,这不要票还两分三斤?那不就是七厘多一斤吗?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好事儿?这样便宜的煤炭?
  其实,还真是她在乡下不懂,农民只知道黑的都叫“煤炭”,可在行业里,根据水分、挥发程度、煤灰煤精含量、发热量以及各种成分含量的高低不同,煤炭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最好最精的肯定是供给国家重工业发展,稍微次等的留给各省市工业企业,再稍微次点儿的是当地企业……到了质量差的,那就是能流通到市场上供给民众生活使用的。
  而最差的,在出厂前就被人内部消化了。煤厂困难户、关系户,以极低的价格就能拿到,可别人没曹家这么多,曹家也看不上用这种质量的,自然只能找人处理了。
  而据王大姐夫妇观察,崔家就是不错的人选。
  他们勤劳肯干,他们不贪小便宜,他们老实地道,把东西交给他们,哪怕最后卖不出去也不用担心被他们薅羊毛。
  蜂窝煤毕竟价格摆在那儿,能买得起的没几个,可“煤炭”不一样啊,那是家家户户都必不可少的。尤其过年前后是最冷的时候,农村谁家不拢个火盆?城里谁家不炖个肉啊粉条的?
  王二妹激动不已,她满口应下,“成,姐你放心,我回去就跟他们说,下次来城给你信儿。”
  “哎呀不成不成,这冬天冷的日子就没几天,谁能等你下次进城啊,说好了就明天啊,中午来家吃饭。”
  王二妹带着这好消息,乐颠颠的走出小区,只觉天上的太阳它又大又圆,照得人浑身舒畅!
  而更舒畅的是——“伯娘,我们可以买自行车了哟!”
  “啥?”
  幺妹悄咪咪的,眼见着没人了,张开她汗出得湿漉漉的小手,赫然是自行车票!
  友娣“嗷”一嗓子,“妹你哪儿来的?”
  “捡哒。”
  “可……我们找遍全市的垃圾堆也没捡到啊,你到底哪儿捡的?”
  幺妹指指吃奶吃得正欢的小花猫,“我在它屁股下头捡哒。”
  这更荒谬了,别的猫屙屎,莫非她们的花猫屙自行车票?
  幺妹也不知道怎么跟她们解释,眼珠子一转,“伯娘,我们去买自行车叭,直接骑回家。”
  王二妹心头一喜,直接把车“开”回家?这是啥神仙体验?她开始蠢蠢欲动了,无奈身上只有几块零钱,出门前谁能想到这丫头能捡到自行车票啊?
  “我看看,我看看。”友娣把票抢过去,嘴里却不无遗憾的说,“可只有一辆自行车,坐不下我们这么多人,要能买两辆就好了……啥?两张”
  “妹你居然捡到两张”
  幺妹眨巴眨巴大眼睛,摊手:“对呀。”
  “那你咋不早说?”
  “姐姐你们没问呀。”
  众人:“……”这小傻妞还是不知道一张自行车票意味着什么,多一张又意味着多了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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