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自作自受,红妆之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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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能够与爱相抗衡的,就只有恨了。
  因为有了身孕,所以贺红妆慢慢地也有了点脾气,偶尔还会对上官悟使使性子,看在她腹中孩子的面儿上,上官悟宠着她,翰林府的所有人都对贺红妆极其忍让。这让贺红妆有了一种错觉,好像她已经凭借这个孩子将翰林府掌握在手中了,她想,怪不得当初娘那么想要弄死蓝氏,坐上大学士府正室夫人的位子,那么多人任由自己予取予求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她为这种感觉深深的着迷!
  不管贺红妆如何得意,何柳柳都是一味的退让,她这样的表现让上官悟十分心疼,他觉得这段日子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贺红妆身上,似乎因此冷落了何柳柳,心里不由得歉疚起来。可一旦他想多陪陪何柳柳,贺红妆的身体就会出事,不是这儿疼便是那儿不舒服,总之就是没个消停的时候。刚开始上官悟还非常担心和紧张,可次数一多,他就不怎么在意了。反正贺红妆肚子不好受,他在她身边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让府医全天候跟着也就是了,总比他陪着强。
  殊不知他对何柳柳越好,贺红妆心头那把嫉妒的火就烧得越旺盛。只是她最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一时之间并无人看出来。
  可这又怎么瞒得了和她一起长大,又是一母同胞的何柳柳呢?她们两个本该是世上最亲的姐妹,可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情景,也是天意弄人。何柳柳后来才想明白,为何以前的自己会落下那样不好的名声,又是骄纵任性又是没脑子,还对嫡出姐姐无礼,嚣张跋扈的叫人看了就讨厌,现在一回想,她曾经因为“冲动”所做的事情,竟绝大多数都是贺红妆怂恿的!
  贺红妆想要什么,她从不自己动手,她总有一千一万种方法让何柳柳去帮她做,然后她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想要的,并且还不污及自己的名声。说出去,别人也只会说她们双胞胎姐妹俩性格和人品都截然相反,妹妹任性又傲慢,姐姐却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当时她们之间甚至没有任何的利益牵扯!如果那个时候贺红妆都能利用她了,何柳柳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贺红妆心里从来都没把她当做真正的妹妹来看呢?
  既然贺红妆无情,她又何必对她有义。她们姐妹俩早已撕破了脸皮,何柳柳也不觉得自己对不起贺红妆——毕竟是对方先对自己下手的,如今她也不过是回敬一二,比起当初贺红妆的所作所为,她可真说得上是善良了!
  贺红妆的肚子越来越显怀,随着肚子如同吹气般的变大,她的情绪也稍微有些无法克制了。她需要上官悟无时无刻地陪伴在身边,一会儿都不能少,动不动就掉眼泪,若是有人对她说了句稍微重一些的话,她便能委屈上好几天,神情恹恹的,如同病了一般。上官进对她肚子里的金孙很是宝贝,这可是他盼了好久才得来的,可不能有任何的损伤!
  所以他下了死命令,翰林府上上下下,谁都不许刺激到贺红妆,每个人都得顺着她的意思来,谁都不能惹她生气或是让她情绪激动!
  这让贺红妆将上官悟牢牢地看在身边。她知道,以自己此刻的身体状况,是没有办法伺候丈夫的,这种时候,若是一个合格贤惠的妻子,应该主动将丈夫送入妾侍或是通房的房里,可是贺红妆做不到!她想要上官悟在身边陪着她,最好一刻都不要分离!
  何柳柳最开始的时候还沉得住气,毕竟她清楚的知道上官悟的心是在她身上的,所以她对上官悟始终很放心。但她没想到上官进会那么看重贺红妆腹中的孩子,这让何柳柳感到惊讶,同时也更加地怨恨贺红妆。若是当初贺红妆没有对她下毒手,现在怀了孩子的就是她了!是贺红妆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和资格,何柳柳无法不去恨她!
  这天,何柳柳主动来到贺红妆的院子里探望,婢女禀报了过后,鉴于上官悟被上官进叫去书房谈话,贺红妆觉得不会给何柳柳勾引丈夫的机会,便点了头,让其进去了。
  何柳柳一进屋便笑道:“多日不见,姐姐气色好了许多呢,看样子夫君把姐姐照料的很好呀!”
  闻言,贺红妆捂嘴娇笑,害羞地道:“妹妹这说的是什么话,夫君对妹妹可比对我好多了,前几日我可是百般求着,他才愿意下厨给我熬碗鸽子汤,若是妹妹,怕是夫君早主动去了!”
  上官悟从没为她下过厨!何柳柳心里一酸,但仍顺着贺红妆的话道:“姐姐言重了,如今姐姐肚子里可是有个小少爷呢,怎么说夫君下厨都是应该的。至于我……可以以后嘛。”
  这是在跟她炫耀夫君的心有已大多数都在她身上吗?贺红妆在心底冷笑,面上却仍然笑意妍妍:“承蒙妹妹吉言了,也希望妹妹的肚子早日有消息,好给我这个调皮的小豆丁多添个弟妹。”
  何柳柳只是微笑,并不答话。贺红妆这是在委婉地告诉她,就算她生出来的孩子一样是嫡出,却也不是长子,翰林府日后的产业,仍然要由她贺红妆的孩子来继承。听了这话,何柳柳并不生气,因为她根本就不可能有孩子。对于翰林府的这点产业,她也真没怎么看在眼里。她的目标不是银子,有没有孩子都一样。
  “哎呦!”贺红妆突然低呼一声,何柳柳急忙问道:“姐姐怎么了?”
  “这小家伙……方才似乎踢了我一脚!”贺红妆收起一切多余的心思,专心感受着腹中的胎动,一张俏脸充满温情,很难想象她会是一个为了自己活命,能眼睁睁看着妹妹死亡的女人。“娘亲刚才说完你调皮,你就不乖了?”一边教训,一边轻轻抚摸着肚子,单手撑住后腰,想站起来却又无能为力。半晌,见何柳柳没有要扶起自己的意思,贺红妆有些不好意思地要求道:“抱歉,妹妹,你可以过来扶我一把么?我想去榻上躺着休息一会儿,腰有点酸了,起不来。”
  屋里又不是没有丫鬟,为什么偏偏要她去扶着?
  何柳柳存了个心眼儿,虽然不知道贺红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可即使她做好了准备,却也没想到,贺红妆并不是要攻击她,而是要伤害她自己!
  就见贺红妆在被她扶起来的一刹那,不知怎地脚底一绊,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朝前扑去,若是这一下摔到了地上,怕是孩子都要保不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大脑还没想清楚呢,身体便已经自然而然地给出了反应,何柳柳就势向前软下去,赶在最后一刻,做了贺红妆的人肉垫子!
  虽然这一下贺红妆没有摔倒,但何柳柳却被压得够呛,尤其是贺红妆今日的衣服上点缀着形状不规则的流苏,全硌在了她的身上,再加上贺红妆本身的体重,何柳柳险些被压吐了。
  正在她准备询问贺红妆情况如何的时候,上官悟惊恐的声音突然传来:“绿意?!绿意你没事儿吧?!”说完便冲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贺红妆从地上抱起,又担忧地看了何柳柳一眼,正准备担心一下她,便听见贺红妆微弱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表哥……”
  自从他们成亲后,她已经很久没叫他表哥了。上官悟被这一声表哥叫的心都软了,他不禁想起还未认识何柳柳的时候,与贺红妆曾经有过一段怎样的快乐时光。他本就是个极其容易受到诱惑,却又极不长情的男人,这也是上官进为何从不对他抱有希望的原因。只“表哥”这两个字,上官悟的心瞬间化作了一滩水,事实上他整个人都变得极其温柔起来。他想起当时自己读书,贺红妆是如何站在他身边不辞辛劳地为他磨墨,又为他洗手作羹汤的,想起她曾经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没合眼,只为给他绣一身合体的袍子,想起在他染病时,她是如何的衣不解带悉心照料……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清晰地呈现在眼前。连带着,上官悟的声音都变得极为轻柔,仿佛生怕吓到贺红妆一般:“好了,不要讲话了,你需要休息,乖,闭上眼睛……”
  贺红妆却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一双水汪汪的漂亮眼睛欲语还休地望着他,着急且迫切地道:“表哥,你可千万不要责怪妹妹,她也不是故意绊我的,是我不小心,才……”
  “什么?是她绊的你?!”上官悟只听到了这一点。
  何柳柳在心底冷笑一声:怎么,原来这就是贺红妆的招儿么?!
  在上官悟发怒之前,何柳柳瞬间流下泪来,她猛地对着上官悟及贺红妆跪了下去,带着忐忑地哭腔认错道:“姐姐!是我太不小心了,若是方才,我没能来得及给姐姐垫着,姐姐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自己!”是的,不会原谅自己的,亲爱的姐姐。
  说这话时,她可怜的眼神湿漉漉的,有种说不出的风情动人。上官悟的心顿时又偏了,他想起自己进来时,的确是看到何柳柳垫在贺红妆身下,想来她也不是故意的。于是收敛了怒气,柔声道:“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柳柳,你肯定也吓坏了,还是先回院子休息吧,待会儿我再去看你,好吗?”
  何柳柳摇摇头,声音哽咽:“我想待在这儿,确定姐姐没事……”
  上官进觉得她真是善良的令人心疼。
  府医诊脉后,说贺红妆并无大碍,只是暂时受到了惊吓,好好压压惊,再休息一阵子就会好了。于是鸡飞狗跳的上官家终于松了口气,生怕这金贵的儿媳妇会再出什么岔子。上官进甚至因此还责骂了何柳柳几句,只是对方认错态度良好,又并非故意,也就罢了。后宅争斗之事,上官进见得多了,也不在意,只要不危及到子嗣,他一般都采取纵容的态度。所以,即使何柳柳表示自己是无心的,他也依然持保留态度,甚至因此对何柳柳说,以后她可以不必来看望贺红妆,毕竟贺红妆有了身孕,身子也重,若是再来一次,像是今日这样,磕着碰着哪儿的,也是麻烦。何柳柳明白上官进这是想要杜绝自己危害贺红妆的可能性,便点头应允——本来她也不想来看贺红妆,不过是为了保持自己的府里的名声,才特意来看望罢了。上官进不让她来,她还求之不得呢。
  倒是上官悟因为这件事反而对何柳柳多了几分愧疚,逮着功夫便到何柳柳的院子里陪伴。见她一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儿模样,心疼的紧,连声安慰,说等到贺红妆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了,暂时就先委屈她几个月。
  何柳柳在心底冷笑,到底是她看得比贺红妆开!难为贺红妆跟过这么多男人,竟然连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不像她,早就不对上官悟抱任何奢望了,因为知道他根本就是没用的窝囊废!
  看起来人模人样,其实骨子里仍然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
  贺红妆很扼腕,原本按照她的计划,在她倒下的那一刻,上官悟便会进屋,刚好看到这景象,然后以上官悟的身手,完全可以冲过来救她——当然其中也考虑了万一出事的情况,但贺红妆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胜算比较大,毕竟上官悟对何柳柳很好,又对其很是痴迷,若想将他完全抢回来,势必要让他对何柳柳厌烦。
  本来是个极好的机会,可她没想到何柳柳反应会那么快,赶在她倒下之前便做了她的肉垫子。贺红妆觉得非常可惜,本来眼看就要成功了,谁知道中途却发生这么件事儿。
  想了想,她不由得叹了口气,眸色深沉地坐在桌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官进不许何柳柳再来她的院子的事,贺红妆已经知道了,她也知道,这是上官进想要保护她腹中孩子的方法。可贺红妆却忍不住要担心,既然何柳柳被禁止来她的院子,也就是说,她见不到对方了,如果在这期间,自己中了毒或是怎样,也没法将脏水朝何柳柳身上泼,毕竟对方曾经可是舍身想要救她呢!
  上官进这到底是帮她呀,还是给她添乱?!
  贺红妆想到了这一点,何柳柳同样也想到了。被上官进隔离,也就说明,日后万一贺红妆再发生什么事,也都跟她扯不上关系。如果在这期间,她能对下手成功,只要不留下把柄,就没人能把事情联系到她身上来!
  这可真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呀!
  只要一点点的毒药,她就能弄死贺红妆!
  可何柳柳不愿意让她这么轻松的死掉!她也要让对方尝尝,如同被亲生姐姐烫坏喉咙,扔在牢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那种痛苦和绝望!那种被污蔑杀人,背负人命和罪责的冤屈,却又无处诉苦的怨恨!
  所以她不仅不会毒死贺红妆,还会让她好好的活着,最好是能让她长命百岁,永远做她的好姐姐!
  那边翰林府一片热闹景象,这边的平原公主府也不冷清。
  聂芒跟祁玉河被关起来大概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里,鲁王可以说是费劲了心思想要寻到儿子,信阳候府也对聂芒失踪的事情感到非常焦急,聂娉婷一改往日的低调作风,时不时便派出人手追查寻找,有时候还会自己亲自上阵。她是武将世家的女儿,虽然功夫不如几位兄长,却也不是花拳绣腿,只是一直待在闺阁之中,无处施展罢了。如今聂芒失踪,她便做了主,险些没将燕凉城给翻个底朝天!
  到最后,到底也是无功而返。万般无奈之下,聂娉婷只好修书一封给远在边疆的信阳候。不过是回个京城,想与赵世家联姻,没想到却因此折了两个儿子,想必信阳候也会方寸大乱。聂家人对家人有种无法言喻的责任感,他们可以背叛国家和皇帝,却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家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这也是他们和靖国公府最大的不同之处。蓝家的人,可以为了百姓和皇帝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家族的生命。他们同样深爱自己的家人,也坚持自己做人的原则,可这一切和忠义比起来,显得是那样微不足道。
  也许,这就是皇上为何信任靖国公府,却始终对信阳候府充满怀疑的原因。靖国公府虽然男丁众多,但却多从文,且一家老小尽皆忠心耿耿。而信阳候府却充满未知性,他们虽然同样能力过人,却无法完全掌握,这样的臣子,会令皇帝非常不快。
  在信阳候回京前,平原公主府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在这之前,贺莲房所见到的聂娉婷,都是充满天真童趣的,她和她的兄长在一起时,表现的就像是个什么都不懂,且极为崇拜他们的小女娃。包括在见到贺莲房的时候,她都表现的非常纯真。
  然而这一次,她只带了几个婢女及侍卫,没有其他聂家人在场的时候,她却没有之前见过的那样可爱了。
  一张绝美的面容上,冷若冰霜。她见到贺莲房后,便让自己的人都退了出去。聂娉婷并不跟贺莲房废话,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大哥的失踪,想必和公主有关系吧?”
  贺莲房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聂小姐何出此言?”
  “公主又何必在我面前伪装呢?”聂娉婷冷冷一笑。“你我很像,想必你早就看出了我的真面目,而我,也早就看出了你的。我可不是那些好骗的百姓,会以为平原公主真是活菩萨,是仙子下凡,不染一丝尘埃。”她们两个非常相似,都喜欢用截然不同的外表来掩盖真正的自己。“这些日子,我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燕凉城到处寻找,公主在暗地里看戏,想必看得很开心吧?”
  “我倒是觉得聂小姐做出一副很焦急兄长失踪的表情,和你真实的心情互相对比,那倒是真的挺有趣的。”贺莲房冷静如昔,她直勾勾地看着聂娉婷的脸,两人都卸下了那或天真或温柔的面具,用最真实的自己面对彼此。“说到底,聂小姐其实应该好好感谢我才是。若是没有我,聂小姐怕是到现在都还得在令兄的掌控下。如今我给了聂小姐这样一个大好机会,聂小姐难道不想好好抓住,却真的想把自己的兄长救出来?”别开玩笑了,她一点都不想!
  聂娉婷盯着贺莲房看了几秒,突然大笑道:“公主可真是了解我!”
  贺莲房浅笑道:“既然如此,聂小姐何不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呢?”
  聂娉婷依言落座,她不再是平日里表现出的淑女模样,而是很没形象的翘起了二郎腿。今儿个她穿了一袭颜色娇俏的夏装,但这个动作在她做起来,非但不显得粗鲁,反而有几分率直的可爱。“不知道公主想与我谈什么?”
  “我知道聂小姐,你想要什么。”贺莲房笑意更深。“而你想要的,与我想要的,并不相悖。”也就是说,在某些情况下,她们俩甚至可以短暂的选择合作。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不是真心找我大哥的?”聂娉婷问。
  “我也有哥哥,我知道当你担心一个人的时候应该是怎么样的。”贺莲房歪了歪头,“聂小姐怕是唯一一个如此冷血无情的聂家人了吧?”真叫人唏嘘,将聂娉婷捧在手心呵护疼爱的聂家男人们,肯定没想到,他们以为的甜软小丫头,其实是一株长满尖刺的荆棘吧?哪怕是同类,都要将其刺得头破血流,哪里有一点温情可言呢?
  聂娉婷不以为意:“我权当公主这是夸奖了。”她只恨自己为何不是男儿身,否则为何满腔抱负得不到施展,只能做一个安静的傀儡,被父亲留在燕凉城当人质!若她和哥哥们一样都是男儿身,父亲绝对不会舍得把她丢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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