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天下风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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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绪二十年十一月二十,对江宁官场来说,是场不折不扣的噩梦。
  这场噩梦来得之突然,来得之不讲道理,让他们实实在在的感到了。他们所有对抗的那个家伙,是多么的跋扈,在这个时代,对于他们所熟悉的一切是那样的特别。大清,已经按照他惯有的规则运行了二百多年,与之前不同的是,更沉闷,更颓废,更脆弱,更让人喘不过气来。在他们而言,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半窒息的状态,反正他们身下,还有那么多的人。他们已经算是在上面的了,底下人伸拳踢足想往上爬,想撕开头顶沉沉压下的乌云,他们却还把人朝下踹。
  这空气就算不错了,还想怎么样?闻了两百多年腐臭味道,臭的也变成香的了,老爷们习惯啦,有钱难买老爷乐意!
  但是当一人冲开他们的阻挡,站到了高处,用全新的行事方式,用全新的态度砸开这一切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在新的力量潮水般涌来的时候,他们毫无抵抗力量!
  秦淮河畔,销金窟里。不知道正有多少大清两江民之父母正糟蹋着那些造孽钱。徐一凡到来,贾藩台甩袖离开,这摆明了要两江官场和徐一凡不合作啦。下面就是大家伙儿作鸟兽散,回到各自地盘,等着荣禄和徐一凡互相拍出脑仁儿出来。
  荣禄拍赢,那是爱新觉罗家有运道。徐一凡拍赢,他妈的朝徐一凡摇尾巴又有多大难事儿?就算到时候巴结不上,了不起砸了饭碗,徐一凡都到两江了,赶也赶不走他。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得高乐一场,那就是多享受一晚!
  当日一天,徐一凡那里绝无半人上门,都在下午抓紧时间过瘾,补足早起迎接那二百五的精神。养精蓄锐之后,晚上就呼朋唤友的先聚齐各大酒楼饭馆,每桌至少都叫了十来个局唱曲儿倒酒,伺候装烟。秦淮河的当红头牌,今儿晚上都是十几张局票在身上,不过倒也有个好处,酒楼饭馆都给这些大人老爷包圆儿了,十几张局票,总有四五张在一个酒楼,转局方便得很,楼上下就成。
  不少官员素未谋面过,见身边婊子转局,不免动问一句。经过这些秦淮河畔的女校书引荐一下,不少份属表兄弟的大清官员顿时就倾盖如顾,欢若生平,饭局终了,再拉着一块儿赌钱去。
  官箴,现在谁他妈还在乎那个!两江这块地盘,马上都不知道是姓爱新觉罗还是姓徐了!
  一场饭局,往往要在洋人钟点打到了二十二点的时候,大家伙儿抽足了烟,好酒的也打了七八轮通关,喝完席后稀饭才散去。这个时候才赌的赌,嫖的嫖。不夜的景象,转到秦淮河畔大大小小花船,书寓,半掩门子,公馆赌局里头。
  直到午夜过后,都是清歌不断,桨声嗳倷,呼么唤陆之声,直入夜空云霄!
  如此大清,如此盛世,如此富贵都丽之六朝古都!
  秦淮河外,一队队的禁卫军悄悄散开,以班为单位,组成了一个个小分队。溥仰一身军服,大檐帽摘了下来抓在手上,叉着腰看着不远处那光影流动的脂粉秦淮。
  “我操他二大爷的,比京城里头无法无天多了去啦!京城官儿,嫖院子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换了堂官还得老实几天呢,巡城都老爷过来,还得准备三两张假官照来着…………咱们杀红了朝鲜的徐大帅过来,这些两江官儿还这么撒得开,好小子,有种!四爷该得好好伺候你们!”
  王超匆匆赶到他身后,因为溥仰当年厮混京城,对这些玩意儿算是精通,比王超这个南洋土包子强。此次行动,他为正,王超为副,再加上一个还在哆嗦的白斯文当无间道。
  “贝子爷,弟兄们全部就位,几条道路都放了岗哨,河下游也封起来了…………多亏熟悉地头的白知县指点!是不是马上行动?”
  溥仰兴奋的拿帽子直扇风,跟着大帅,为人做事,就是这么爽快!京城几天,憋得人都快长毛了,他哼了一声:“你带着那姓白的,你行情不熟,不知道到哪儿掏人,我带着一队,我在左,你在右,给他们来一个大包圆儿…………弟兄们,走喽!”
  随着他甩动胳膊一声令下,禁卫军官兵嗡的一声,就涌了出去!
  秦淮河的繁华风流,顿时被这一群黄色军服,剃光了脑袋,手里握着上好刺刀步枪的虎狼之士搅得粉碎!
  一小队一小队的官兵分散向各处,两个人控制出入口,剩下的昂然直进。所到之处,到处都是鸡飞狗跳,女人尖叫。不多时,一条条花舫,一座座书寓,一个个公馆里头就拖出人来。光着屁股的很不在少数,对待他们,就像对待俘虏一样,全部命令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大多数人给弄懵了,还算老实。有的人大叫大闹,换来的就是枪托。徐一凡在两江得到如此待遇,住进了一个乱七八糟,差不多像个垃圾堆的督署里头。禁卫军官兵,从上到下,谁不是一头恼火!小舅子营在甲午战事当中,打得最硬,伤亡的人最多。想着自己在国战一线吃冰卧雪,靠着血肉头颅来挽着倾颓国运,这些家伙在这儿胡地胡天,下手就加倍重了两分。打掉大牙的不开眼家伙,也很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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