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师爷范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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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进先是一怔,接着老脸立时红了起来,双手紧张的四下摸索,低头道:“学生自从孩提之时就苦读寒窗,到如今已经年过半百,却还是一事无成,说来真真惭愧。”
  见此范进果然是彼范进,房遗爱摇头苦笑之余,心中更是生出了许多荒诞的想法。
  “贞观盛世,儒林外史,风马牛不相及的两者,如何会天衣无缝的结合在一起?”
  背地感叹一声,房遗爱扬手打断喃喃自语的范进,轻声道:“范进,可愿来内衙做本县的幕僚?”
  见房遗爱非但没能掀起自己,反而直截了当的询问,范进呆站在原地,却是背着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懵了。
  “额...愿意,愿意。”范进家中已经无米断炊,这才敢冒着王都头、梅竹生遍布梅坞县的吩咐,前来县衙碰碰运气,此刻见房遗爱一礼全收,这贫困书生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
  房遗爱快步走下公案高台,站在范进身旁,一把拉住这位范童生的袖子,含笑道:“还没吃饭吧?走,去内衙陪本县吃点饭。”
  就这样,范进迷迷瞪瞪的被房遗爱拉倒内衙,直到秦京娘将热腾腾的饭菜摆上桌台,他这才回过味儿来。
  “县尊,这些鱼肉是赏赐给学生吃的?”范进眼望桌上的鱼肉热菜,咽了一口唾沫,愣神道。
  房遗爱举起酒壶,含笑道:“快些吃吧,待会本县还要问问你有关刑名的事情呢。”
  饶是饥肠辘辘,范进却还是摆出一副文人的劲骨,摇头摆手道:“不不不,学生与县尊只有过一面之缘,如何敢消受这样美味的饭菜。”
  “范师爷!从今天起你就是本县的左膀右臂了,往后大可不必如此客气。”房遗爱轻抿酒水,与秦京娘对视一眼,含笑看着这老实的近乎有些迂腐的范进,道:“若是不吃,就是不给本县面子,想来这师爷一职...”
  见房遗爱要改变主意,范进连忙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肥美的鸡腿儿肉,再无顾忌的大口吃了起来。
  “范师爷,家住在哪儿啊?”房遗爱与秦京娘只是吃着白饭,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喝过一口茶水,将噎在咽喉处的鸡肉顺下腹中,范进拱手恭谦的答道:“学生家住双槐树村,由县城往南二十里便是了。”
  “哦?城南二十里?那你是怎么知道本县今天放告招募师爷的?”房遗爱停杯不饮,疑惑的问。
  范进目光闪烁了几下,最终长叹一口气,举杯喝了一大口酒水壮胆儿后,这才压低声音小声道:“不瞒县尊,昨晚梅师爷与王通都头传下话来,不许城中书生前来县衙应聘,若不是学生家中断了米炊,怕是不敢来呢。”
  怒拍餐桌,房遗爱眸中满是愠怒,“怪不得没人前来应聘,却原来是师爷、都头在旁捣鬼!想来那帮子皂隶、捕快也是有份儿了吧?”
  “县尊所言不假,昨晚正是这帮皂隶、捕快下到各个村落传的话儿。”范进快速吃下碗中白饭,小心翼翼的将筷子摆放整齐后,这才将手放在膝盖上,面容恭敬的静坐了起来。
  眼望桌上的残席,房遗爱咽了一口唾沫,看向举止斯文的范进,暗想,“这老小子看着如此老实,饭量却实在不小,这一桌子菜我和京娘都没怎么动,这就没了?”
  范进捕捉到房遗爱眼神中的那一抹惊讶,低头清了清嗓子,颇为尴尬的说:“实不相瞒,学生这两天只吃了两餐绿豆水饭...”
  “一天只吃一顿饭?还是不顶饱的绿豆水饭?梅坞县百姓过的真有如此贫苦吗?”秦京娘轻叹道。
  范进微微皱眉,眼圈泛着红道:“夫人有所不知,去年县衙的税赋增了三成,今年的粮食还没下来,我们这些穷百姓有的吃就很是不错了,听说城北几个闹水患眼中的村子,都已经上山挖草根和观音土了。”
  “本县到任之前,县衙没有放粮赈灾吗?去年征收的粮食应该还没送往曹州府衙吧?”房遗爱颔首轻吟,心中随即蹦出了要放粮赈灾的念头。
  范进看向房遗爱和秦京娘,支吾了许久,欲言又止的他最终喝下一杯水酒,借着酒劲这才开口道:“县尊到任之前,不要说是放粮赈灾,那些个如狼似虎的差人隔三差五就到村镇打秋风,能用的、能穿的全都被他们抢去了。”
  听闻手下皂隶、捕快的可耻行径,房遗爱登时怒烧双鬓,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语气冰冷的道:“他们为何如此大胆?想来上午的二十板子倒是打清了!”
  “王通都头乃是曹州知府的小舅子,他的话之前在梅坞县如同升值一般,一众皂隶、捕快全都以他马首是瞻,不知县尊到了...”
  范进抚髯看向房遗爱,这个表面忠厚老实的范童生,骨子里倒是有些蔫吧坏,读了许多年的圣贤书文,别的没学会,起哄架秧子倒是滚瓜烂熟。
  “哼!此番本县到了,一定要革去王通、梅竹生的职务,看他们还敢不敢鱼肉百姓、轻蔑本县!”
  说着,房遗爱起身对范进道:“范师爷!走!本县带你去开仓放粮!”
  房遗爱倒不是逞口舌之快,出京时,李世民赐他六品巡按,虽然官职不大但却有监察百官、权宜行事的权利,再加上他身揣三章王印白纸,就是长孙安业到了也能周旋一番,更不要说在本县辖下开仓救济百姓的份内之事了。
  “学生遵命。”范进站起身来,正要迈步出门,身子突然一颤,接着瞪大眼睛看向房遗爱,哆哆嗦嗦的道:“县尊说些什么?”
  “开仓放粮!本县要在县城中开设粥棚,以救济辖下百姓!”房遗爱一番话掷地有声,被他隐去许久的状元郎特有的威严陡然迸发,看的范进热血沸腾,就连秦京娘杏眸中都闪过了一丝振奋。
  二人并肩走出内衙,劈头便撞见了吃酒回来的梅竹生。
  梅竹生看到房遗爱身旁的范进,凝眉细细打量,见这老秀才身着打有补丁的长襟,头上戴着文人特有的儒巾,瞬间便猜到了范进此行的目的。
  “参见县尊。”梅竹生耐着性子向房遗爱问好后,转眼看向范进,冷声道:“你不是双槐树村的老童生吗?怎么到县衙来了!”
  梅竹生这位全能师爷名声在外,半年来县令空缺,他实际上就是那头上没有纱帽的县太爷,此刻冷面相对,看得本就有些软弱的范进心里发毛,一时只顾着低头不语,连目光都不敢对上一眼,更别提去交谈了。
  见范进有些怯懦,房遗爱自然要给新来的手下撑场子,眼望梅竹生,义正言辞的道:“梅师爷,这是本县新聘请的书启师爷,以后你们就是同僚了,还请多多照看啊!”
  说完,房遗爱故意扬着嗓子道:“范师爷,还不快见过新同僚?”
  有了房遗爱的撑腰,范进登时高了几分,挺胸抬头扯着官腔道:“范某初来乍到,日后若有不周之处,还请梅师爷不吝赐教。”
  “好说,范师爷这是陪同县尊去到哪里去?”梅竹生油滑老辣,见范进入职内衙已成定局,倒也没有多做纠缠,甚至连不满都不曾流露,只是开口询问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儿。
  见梅竹生问起,房遗爱索性如实所说,还没交手,便使出了一招敲山震虎,“本县带着范师爷,去到粮仓放粮,准备在城中搭建几个粥棚,好周济周济那些个因赋税增多,而无米断炊的辖下百姓!”
  “什么,开仓放粮!”老成持重的梅竹生终于坐不住了,望向房遗爱,眸中闪过两抹不易察觉的阴鸷,心中更是生出了一缕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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