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养虎贻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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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康根本不等主人家相请,便推开凉家的仆佣,急匆匆步入凉府大堂。.凉茂匆忙起身施礼,但公孙康理都不理他,只是注目是勋:“天使缘何夤夜而至此地?”
  是勋淡淡一笑:“勋初至襄平,人地两生,因与凉伯方为故‘交’,故访之耳——何劳公子相问?”我表面上是奉着朝命来封拜汝父的,实际上肩负着什么使命,不必明言,大家伙儿也都心里有数。那么先来找凉茂打探一下你们公孙家的消息,那不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吗?你问什么问?
  而且是勋还故意加上一句:“未知公子来此,为访凉伯方耶?为寻勋耶?”
  公孙康心说我在‘门’外就嚷嚷要见你了,那你说我究竟是来找你还是找凉茂的?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才刚得到消息,说是勋不告而别,恐怕已然趁着夜‘色’遁出城外去了,因而匆匆点了兵马来追。出府的时候顺便问一句:“天使往何处去了?”‘门’官赶紧禀报:“适才问及小人凉府君居所,或往相访也。”公孙康并不怎么相信,但抱着万一的希望,还是一边遣人去通传四‘门’,不可放一人一骑离开,一边亲自跑到凉茂府上来寻找。
  结果还真让他在凉府上找着是勋了。问题找着了又该怎么办呢?人家既然并未落跑,你就没有责问之理——既为天使,又是贵客,难道还能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不放离府不成么?当下只好随口敷衍道:“康‘欲’与天使语,至而不见,恐有不测,故此来寻……”我是看你突然消失了,害怕出什么事儿,所以……
  是勋捻须而笑:“吾闻公孙将军守牧辽东,法令森严,吏民皆畏,即襄平城内亦夜不闭户,宵小敛迹,安有不测之论?莫非传言非实么?”你是说你爹治理不得法,所以这城里治安状况不大好?
  “天使勿相戏也。”公孙康也觉得‘挺’尴尬,心说回去定要将那报讯之人好好收拾一番。
  是勋倒似乎刚想起来什么,双手一分,假装恍然大悟地道:“莫非公子疑我‘欲’遁出襄平,故此来追么?”
  公孙康连称“不敢”,就要甩袖子走人——既然已经找到了,那就可以解除警报啦,自己没必要再跟这儿丢脸。
  可是是勋话还没说完呢,怎能这就放他走?——“吾本‘欲’遣人先通传公子,再访凉伯方,奈何府中仆役,竟都不见。即行至马厩,亦不见一人也。因而将节旄立于厩中,使公子知勋去之不远耳——公子得无见乎?”
  公孙康听了这话就是一愣啊,心说我倒还是真没注意,你把节旄给放在马厩里了……对啊,你就算想逃,什么都可以不带,总不能不带上节旄啊,否则即便能够返都,亦为重罪。可是,你说府中仆役全都不见,那又是啥意思了?
  是勋关注着公孙康的神情,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话已经逐渐说开了,这才骤然敛容而谢:“实不相瞒,适有人来密告勋,云将军父子‘欲’相害也,因而劝勋速遁。然勋以将军父子终不背朝廷,故不能不告而别,乃访凉伯方,以察其中曲直……”
  凉茂也是个聪明人,听了二人的对话,心中大致有数了,虽然——你压根儿就没告诉我这事儿啊,哪儿就“以察其中曲直”了?但却本能地帮腔道:“宏辅所言,句句是实,公子明察。”
  公孙康紧锁双眉,转过头来盯着是勋的眼睛:“君云有人密告,道吾父子‘欲’害君,劝君遁去?未知是何人敢造此谣言,又以何为证?”
  是勋淡淡一笑,朝诸葛亮摆摆手。孔明很知机地就把令符和州署地图给递过去了——“若无此二物,吾又如何离得了州廨?”
  公孙峻突然前来报警,还真把是勋师徒二人给吓着了,当即收拾东西就要跑路,可是随即,诸葛亮就首先反应过来——“此事得无诈乎?”是勋也觉得不对,可是又怕真有万一,此时不逃,等到脑袋搬家,那就来不及了呀!
  然而孔明是一向忠心耿耿的——倒未必忠于大汉朝廷,但确实忠于其师,更忠于其职——劝是勋宁可冒险,也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职守。是勋转念一想,自己终究不是纯粹的曹家属吏,同时也是大汉天使啊,就算公孙度起了恶意,难道他还真敢杀自己吗?别说公孙度了,就算李傕、郭汜那种货‘色’,也只敢劫持公卿百官,而不敢对二千石以上官员妄下狠手哪。公孙度有志天下也好,一心割据也罢,总不可能真的把辽西大‘门’一关,躲进小楼成一统吧,他总得考虑到天下士人的观感吧?
  所以呢,倘若不走,‘性’命或可无忧,若是走了,使命必然泡汤。可是使命泡汤还是小事,问题公孙度若是当即下定决心,对曹家用兵,如今曹‘操’在白狼城内加上后军也不过才三万人马——新收降的胡骑或许不少,问题仓促间未必可用——大水未退,后路等于断绝,真要打起来,胜算真是不大啊。此时公孙度不明敌情,不敢贸然西进,可要是‘逼’得他必须撕破脸,冒一把险,曹军又有多大的把握守住白狼,直到水退?若在水退之前即被迫弃守,难道还循着塞外的艰险道路逃回去吗?那条道儿自己才走过啊,根本跑不远就会被人追上,狭间突破,十死无生!
  不行,我不能跑!
  那么就此返回偏院去吗?公孙峻‘奸’计无法得逞,必然设法毁灭证据,就自己手头这道令符和这张并不着一字的地图,真能取信于公孙度父子吗?莫名其妙让人摆了一道,就被迫要和血生咽了?这可不是我是宏辅的风格!
  所以他最后决定,我还是得走,但不是逃出城去,而是随便找个借口出府,让你们起一下急,让公孙峻以为‘奸’谋得逞。然后等人来追,我再把证据出示,对方焦急、恼怒、尴尬之下,就很可能听得进去自己的话。并且,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真的想跑,他还特意把节旄留在马厩里——反正这东西也没人偷,倘若丢在公孙府内,我自可以冷着脸向你们索要。
  证据还是那些证据,其实并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若说曹家在襄平布设内‘奸’,窃得令符,画成地图,‘交’给是勋,那也是情理中事,根本无法证明是公孙峻给他的。然而是勋出示证物的时间点选择得很好,公孙康正在恼怒旁人误传讯息,让自己白忙活一番不说,还险些下不来台,是勋趁机进行心理暗示:公子你让人坑了啊,咱们都让人坑了呀!公孙康终究年纪轻,脾气急,当即就信了个七八成。
  于是咬牙切齿地询问道:“究是何人假传讯息于天使?!”是勋摆一摆手:“此人即为我画府中图形,亦谨慎而不落一字,即道其名,公子未必信也。不说也罢。”
  可他越是不肯说,公孙康就越是起急,连番‘逼’问。凉茂是真聪明,也紧着跟旁边帮腔:“此人必与袁氏勾通,乃‘欲’使朝廷绝公孙将军也!譬若疮疣,若不早割,必害其身——恐辽东再不得安!”公孙度身边儿窝着这样一个坏分子,可是会引发灭族之祸的呀,岂可轻视?你快说,快说是谁吧。
  是勋一脸的无奈,赶在公孙康耐心耗尽,即将放弃的前一刻,终于松了口:“实不相瞒,乃从事公孙峻也。吾适闻凉伯方言,此人好货,或受袁氏之贿也,必非真‘欲’害公孙将军。”貌似在为公孙峻撇清,他不是对公孙度不忠,只是简单的贪财受贿而已……然而言外之意,已经把公孙峻的罪状给坐实了。
  公孙康勃然大怒:“吾必奏报大人,查明其罪,以谢天使!”说着一拱手,那意思,既然事情说清楚了,那您跟我回去吧。是勋却趁机耍起了赖:“吾方宴罢,困乏‘欲’眠,而骤闻凶信,肝胆俱裂——若其再之,必死矣!”要再出档子相类似的事情,我不得给吓死啊?算了吧,我今晚就在凉府休息吧——“伯方可肯相留乎?”
  凉茂赶紧拍‘胸’脯,说你就睡我这儿吧,我这儿安全。两人一边演戏,一边偷眼瞟着公孙康。公孙康又气又急,又不知道该怎么解劝才好——公孙峻是自家从事,终究曲在己方啊,这无形中就觉得矮了一大头——最终只得一跺脚,说那好吧,等我把事情查清楚喽,再请您驾返府中。
  是勋还连声致歉,似乎是自己对不起公孙家,他这态度反而让公孙康更下不来台,只好深施一礼,掉头就走。然而……是勋还有话没说完呢:“吾有一言,请公子上呈公孙将军。”
  公孙康心说有话你一次讲完不行啊?回回我才转头,你就有话,你是耍我呢耍我呢还是耍我呢?可是也没有办法,只好转身聆听,表示一定会把原话传给父亲。是勋表情严肃而诚恳:“公孙将军‘欲’留二袁,以为可驾驭之也。然而策未定而府中即有人与之‘交’通,则二袁之力,不可小觑。还请尊大人其慎也。”你们爷儿俩以为可以把袁氏兄弟牢牢地捏在手心里,作为自家的臂助,可是你瞧,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阴’谋,你们可得小心,不要养虎贻患啊!
  公孙康闻言,悚然而惊,匆匆一揖,转身就走。是勋还在后面喊:“请将厩中节旄收起,勿落于宵小之手也!”
  公孙康走了——当然不忘留下兵马严加监视和守备凉府——是勋和凉茂、诸葛亮是相视而笑。是勋随即便问:“以伯方之见,公孙峻将何如?”公孙度会收拾他吗?凉茂微微摇头:“公孙峻虽贪而无能,却是公孙升济同族,必不肯深责也。”是勋笑道:“不责最好。”r--47444+dsuaahhh+24506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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