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3章 谢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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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这话时,哑奴役并没顾及到旁边还站着个晋陵公主,似乎也没去想公主殿下听了这话会是什么反应。
  当然,秦素此时的反应,自然不会是害怕或是惊讶,而是先恍然大悟,后又觉得惋惜。
  恍然大悟者,自是因为在库房时,她的反应比平素迟缓了许多,如今想来,这定是谜香的效用;而惋惜者,却是在惋惜那小宫人死得早,没问出口供来。
  这小宫人无论是失踪的时机,还是出现的时机,都委实太巧了,肯定有问题。
  “公主殿下是不是认为,留个活口问话会比较好?”桓子澄似是会读心,一下子便问出了秦素心中所想。
  她微吃了一惊,回首看向他,张口欲言,不料喉头一阵刺痒,忍不住弯腰咳嗽了起来。
  “此乃谜香的后效。”一旁的哑奴说道。
  桓子澄点了点头,淡声道:“劳烦哑叔跑一趟,去宁宗那里拿些清洗用物过来。”
  哑奴应声道是,脚步一转,倏然不见。
  秦素直看得目瞪口呆,连咳嗽也忘了,只张大眼睛看着哑奴方才消失的方向。
  桓子澄的面上,飞快地滑过了一丝笑意。
  那一刻,他的眼睛里有着此前从不曾出现过的柔和与温软。
  “别看了,哑叔早就走了。”他说道,语声含笑,还隐着几许淡淡的宠溺。
  秦素并不曾察觉出这位桓氏大郎君的反常,仍旧目注着哑奴消失之处,咋舌道:“这一位的……武技,怕不是……顶尖儿……的了吧!”
  听了她的话,桓子澄冰冷的面上便漾起了笑意,点头道:“殿下高见。”
  秦素这时候已经恢复了一些,脸也没那么僵了,唯喉头仍旧时有刺痒。
  此时,便闻桓子澄又道:“以殿下所见,审一审那个小宫人才是人尽其用;然以我看来,那小宫人不审也罢,因问也问不出多少东西来,反倒费手脚,倒不如杀了干净。”
  他难得说出这样的长篇大论,秦素侧首想了想,便也点头道:“桓郎所见极是。”
  两个人所处的位置不一样,实力也相去甚远。所谓一力降十会,桓子澄有像哑奴这样的高手在,他还用得着去审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宫人么?
  这般想着,秦素便清了清嗓子,向桓子澄微笑道:“说来却是我失礼在先,尚未谢过桓郎相助之恩。”说着便屈了屈身。
  纵使满身血迹,发鬓散乱,可她这一折腰、一屈膝,却仍旧优美如舞蹈,而她的神情态度,亦有着超乎于常人的冷静自若。
  桓子澄的眼底,飞快地划过了极其满意的神色,也没避让,颔首道:“举手之劳尔。”
  秦素闻言,面上却是露出了苦笑:“于你是举手之劳,于我而言,却是难于登天。”
  彼时,那小宫人从前门寻来,而惠风殿的后面便是断崖,就算秦素当时没中谜香,想要脱身亦是极为艰难的。
  “也唯有哑叔这样高绝的身手,方能助我脱困。如此大恩,我实是……无以为报。”秦素再度说道,又是深施一礼。
  这一回,桓子澄却是侧身避了避,和声道:“殿下太多礼了。”停了一刻,又玩笑似地道:“殿下此前的救命之恩,亦需容微臣报答。”
  秦素闻言,莞尔一笑:“桓郎说笑了。”
  这一次与端午宴那晚的情形,不可同日而语。不过,青桓能够如此说,还是让秦素心下甚慰,深觉自己当初没救错人。
  心下思忖着,她抬起头来往周遭看了看。
  她所在之处,似是正在密林深处,前后左右皆是大树,更有参天古木拔地而起,那树身怕是三、五个人也合抱不过来。在她的旁边,则错落着几方大石,上头生着青苔,亦是经年累月的模样。
  四顾了一番后,秦素便问道:“这是何处?”
  “天龙山腹地。”桓子澄的语声极是温和,“此处离着宫道不远,却因了密林丛生而人迹罕至。一会儿我会叫哑叔送殿下回去的。”
  秦素闻言,立时蹙起了眉,摇头道:“不行,我不能直接回去。”
  她一面说话,一面抬手掠了掠鬓发,姿态仍旧十分优雅:“露华宫的人都知道我要去惠风殿探望丽淑仪,且丽淑仪派了岳供人来接我,众人也都瞧见了。如果我此刻直接回宫,这一身的鲜血且不论,单单白芳华与阿栗二人留在惠风殿一死一伤,而我却单身而返,这事便无从解释。”
  说到此处,她又转头看向了桓子澄,语声越发平静:“除此之外,我方才粗略地算了算,我离开露华宫差不多也快一个时辰了。惠风殿死了这么多人,唯我活了下来,我若没有个确切的说辞、找不出合适的人证,则只怕很难解释得清。就算现在他们不敢疑我,可往后一旦有事,我今日的去向,必将成为他人口中的把柄。到得那时,我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桓子澄回视着秦素,面上却是无一丝焦色,仍旧泠然如初:“此事我已有对策,届时自会有人替殿下作证,殿下但请放心。只是还要再等一等,那个人要稍后才能过来。”
  他的语声极为笃定,秦素便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此话怎讲?”
  桓子澄冰冷的面容上,浮起了一个近似于微笑的表情,语声温和地道:“殿下一会便知。”
  秦素很不愿意与他打这个哑谜,但看桓子澄这样子,这一时半刻地他是绝不会揭开谜底的,遂只得捺下心思,浅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先在此多谢了。”
  桓子澄点了点头,不再言声。秦素一时间亦无话可说,只转首看向四周。
  此刻,天色已是越发阴沉,黑云层层积压着,仿佛就压在这树林的头顶。
  秦素仰首望向天空,心下颇有些焦灼。
  这一局最难解之处,便在于把她自己清楚干净地摘出来。不仅不能沾上杀人的嫌疑,最好根本不要和惠风殿扯上关系。
  只是目前看来,这似乎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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