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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将一支卫队交给了储君,责令他去边境平叛。
  这个决定并未出乎人们的预料,只是比他们想的更冷酷一些——虽然叛乱大概是假的,但卫队的人数和装备都少得可怜。皇帝甚至连这种程度的武装力量也不会放心交到周堇廷手里,这支队伍是临时从不同军区抽选出来的,他们将从各地分头出发行进,直到边境才能会师。
  也许在边境线上他安排了别的杀招,皇帝大概是想把周堇廷的命留在那里。
  残忍的主君选择直接除掉这个野心勃勃的威胁,即使这威胁是他的儿子,王座的合法继承人。
  卫队将会在明天陆续出发,周堇廷当然不会真的走上这条不归路,他会在离开三天后绕路返程,直到重新潜入珉城,暗中联络他在首都的所有力量,准备逼宫。
  这是储君的最后一击,如果他想要活下去就不得不这么做。
  在周堇廷部署好一切之前,那些前往边境的队伍必须按照原定路线走下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卫队中所有的士兵已经知道这一趟多半是去送死,但因为有王储和他们一块儿上路,大家还颇有一些视死如归的胆气——如果他们知道周堇廷先跑了,或许就不会听话地走进地狱。
  如何让这十几支倒霉的队伍继续走下去,也是周堇廷必须考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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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的最后一天,珉城下着小雨。
  这场春雨已经持续了一周,凉而湿润的空气沉重地裹覆着整个首都。
  裴令容在两天前离开了驻地,返回珉城休假——以前她是很盼望这种假期的,但这一次不是,这一次的假期让她感到紧张。
  最近军部的动作很多,几乎每天都有新的人事变动和任务安排。前阵子上面抽调了几十人弄了一个不知所谓的新部门,又在几天后莫名其妙地宣布解散。裴令容虽然也算身在其中,但从来都看不明白这些戏法。她知道帝国将要发生一些大事,现在恐怕有许多人正在暗中较劲,但这些人具体都有谁,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她就答不上来了。
  其中有周堇廷,这是肯定的。第二个或许是湜川总督,这个她也不能确定。政变、弑君,这些事情光是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裴令容不敢把她的揣测就这样随便地套到任何一个人身上。
  她很焦虑,因为隐约感到沉渊也在危险的漩涡之中。然而她又没有办法确认具体的情况,一来现在她根本联系不上沉渊,二是以目前的高压环境来说,谈论这种话题可能会立刻被带走,而她的军衔再降一降就该回家种地了。
  但裴令容没有办法不胡思乱想,这一次额外的休假来得太诡异了。她带了三年多的那几个小向导被要求出去实习,学生不在,作为教官的裴令容当然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基地。
  不过这些孩子才考完中级向导资格,还不够资格去战地实习,而且为什么不让他们的教官随队跟着呢?裴令容尝试提出异议,然而上峰不仅让她尽快返回珉城,甚至连这些孩子们要去哪里也没有告诉她。
  裴令容在家里踱来踱去,把十个手指头啃得直冒火星子。这个奇怪的实习活动也在那些大人物的计划之中吗?可是几个未成年的小向导能在其中派上什么用处呢?——不管是什么用处都很糟糕,她只希望他们尽量远离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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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家里呆了两天之后,裴令容彻底坐不住了。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做了许多尝试,先是折腾了一番家里安保系统,胡乱装了几个新的模块。然而往常她最喜欢的机械手工活这一次并没有让她平静下来,裴令容只好又肢解了那个弹琴的小机器人,删掉了它唯一能演奏的曲子,重新设定了一首更傻的歌。
  她一边心神不定地捣鼓来捣鼓去,一边反复联系裴知仪,毕竟裴大校能得到的消息一定比她更多。裴令容放下备受折磨的小机器人,振作精神爬了起来,第一百次试图对姐姐发起通讯,又毫不意外地无人回应。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裴令容对手里的通讯器怒目而视。这几天她联系不上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找过她,就好像这个房子安了什么信号屏蔽的装置一样。她知道这段时间家里人一定都很忙,他们或许也在有意识地保护她,不让她离风暴中心太近,但一无所知的状态也很不利于她的身心健康。
  裴令容盘腿坐在地毯上虔心祈祷:随便是谁都行,和我说说话吧。
  不到一分钟,通讯器的屏幕真的亮了起来。
  她颤颤巍巍地捧起了这件神圣的小机器,发现讯息的发送者竟然是沉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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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令容重新赶到驻地时腿都是软的,她都不清楚自己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路上花的时间几乎不到她平时的一半。
  差不多要报废的飞行器被她扔在身后,裴令容冲进基地,直接开始复刻上一次偷装备的操作。仓库的出纳程序竟然还没有改掉之前她用过那个的漏洞,裴令容只觉得庆幸,根本无暇去管这是否符合逻辑。
  但有这些武器还不够,裴令容抹了一把汗,她想她还需要一架军用的飞艇,不管什么型号都可以,只要能带她跃迁一次就行。
  她扛起一包偷来的装备往外走,强迫自己冷静思考。这样的东西用裴知仪的权限也许能弄到,但是她的密码……
  “——中尉。”
  身后有人在叫她,但裴令容耳中只有自己隆隆的心跳,根本没有听见。
  “裴中尉,裴令容!”那个人大声呵斥,“你给我站住!”
  裴令容茫然地转头,她的上峰已经跟上来夺过了她肩上的背包:“你是不是疯了?!”
  “……立刻把你拿走的东西放回去,然后离开,”对方沉默片刻,生硬地降低了音调,“刚才的事我就当没看见。”
  服从上司的命令是她近乎本能的选择,裴令容下意识地就要这么做了。过去的两个小时内她都魂不附体,简直不知道这具躯壳在做什么,但这一刻她突然神魂归位,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不能,长官,”她听到自己说,“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我要去救人。”
  上峰严厉地打断她,认为她又在搞上次那一套。
  裴令容继续说:“不是的,长官,我有能力,我真的能把他们救回来——其实上一次我也找到了要找的人,只是我没告诉别人。我没有说谎。”
  “让我去吧,您想怎么处罚我都可以,”她挺直了脊背,“您也知道那些孩子要被送到哪里去了,不是吗?我只是想把他们带走,我会把他们藏好的,保证没有人能发现,绝对不会牵连到您。”
  她伸手去拿被扔在地上的背包,对方立刻踢开了她的手。
  “不要废话,马上给我滚。非要关禁闭你才消停?”
  “关我也没用,长官,只要我还活着就会往外跑的,”裴令容答得异常平静,“要我知道这种事情将要发生却什么也不做,除非您现在就处决我。”
  她还从未当面反抗过上级,而对方竟然什么也没说。
  裴令容拎起了地上的包,这一次没有人再制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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