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又容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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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吹过湖面,扑到人身上,越发寒冷了。沈又容抱紧怀里的手炉,缩在小椅子里打瞌睡。
  纪琢看着她的脑袋一点一点,最后歪在椅子里,缩成小小一团。
  纪琢起身,走到她身边,屈着身子打量她。沈又容睡着的时候是很安静的,眉目也都舒展开,是个锦绣堆里养出来的,金玉一般的人。
  她有些冷了,缩了缩脖子,耳边的坠子挂到了披风的风毛上。纪琢伸出手,小心的顺了顺耳坠子,不经意碰到了她的侧脸。
  沈又容的脸颊微凉,几乎和碧玉坠子一样凉了。
  纪琢拿来毯子,盖在沈又容身上。鱼钩起起伏伏,也没人在乎。
  沈又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纪琢顿了顿,却没有离开,依旧曲着身子看着沈又容。
  沈又容愣愣的,分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是纪琢先开的口,道:“水边冷,小心受凉。”
  沈又容摸着身上的毯子,道:“谢谢夫子。”
  纪琢没说话,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又容。沈又容反倒不自在了,左看右看的扯话题。
  “我们院子要换匾额了,知道夫子字写得好,可否请夫子替我题名?”
  纪琢站起身,从容地回到桌边,道:“你的院门牌匾,要我来写?”
  沈又容摸了摸耳朵,道:“夫子若是不方便,就罢了。”
  纪琢道:“也没有不方便,你回头将院名告诉我,我写了给你。”
  沈又容道:“多谢夫子。”
  他们两人又没话说了,以往也有相对沉默的时候,都没有这一次令人觉得煎熬。沈又容终于看见了湖面的动静,她把鱼竿抬起来,只见鱼饵已经被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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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你们干啥呢?
  第26章
  午后瞧着天色尚可,周兰璋便催小厮带着点心盒往园子里走,他说要寻个僻静地方读书,小厮却偷笑,道:“怕不是要找个地方钓鱼罢。”
  “去!”周兰璋训斥小厮,面上悄悄红了。
  两人在园子里绕了一会儿,最后绕到了平常沈又容钓鱼的草棚子。
  刚要走上前,却见草棚子里只有一个端王,不见沈又容的身影。
  周兰璋顿住了脚步,就在他犹豫之间,纪琢已经抬眼,看见了他。
  周兰璋只能上前,拱手行了礼,“见过端王殿下。”
  纪琢抬手免礼,脖颈边的雪白的风毛簇拥着白玉似的一张脸,神情淡淡。
  见过礼,周兰璋就想走了,忽然听见纪琢开口问道:“周公子是来找大姑娘?”
  周兰璋停下脚步,有些局促,“又容妹妹一个人钓鱼无趣,我才想着来陪陪她。”
  纪琢睨了他一眼,道:“天气越发冷了,我叫她不必来了。”
  “原来如此。”周兰璋道。
  他刚要寻个话头离开,又听见纪琢温和的声音,“周公子龙章凤姿,我托大做个长辈,心里觉得与大姑娘甚是般配。”
  周兰璋面色微红,嗫嚅道:“这…..”
  纪琢越发和煦了,笑道:“你二人又是表兄妹,大姑娘日后嫁到金陵,怕是比在自己家还要自在。”
  周兰璋眼睛一亮,还没说话,就听见纪琢忽然叹道:“只可惜……”
  周兰璋不由得追问,“可惜什么?”
  纪琢看着周兰璋,意味不明地笑道:“府上给大姑娘相面,说大姑娘是明月中天,贵不可言的命格,怕不是一般人能配得上的。”
  纪琢眼见周兰璋面色的血色顷刻之间褪了个干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优哉游哉的呷了口热茶。
  天气一下子就冷下来了,每日寒风呼啸,枝头树叶全被卷走,一夕之间就变得光秃秃的。
  杜鹃与画眉开了大柜子,挑拣冬日的衣裳。沈又容比去年长高了不少,很多衣裳都不能穿了。画眉翻出来两件缎绣彩云银鼠皮袄,可惜道:“这皮子是好皮子,只是袖子短了些。”
  杜鹃拿着给沈又容比了比,道:“是有些短了。”
  沈又容坐在南窗下做绣活,道:“画眉身量比我小些,给画眉拿去穿罢。”
  画眉谢过沈又容,同杜鹃一块将那些穿不了的衣服挑出来,拢共挑出来一二十件夹袄,长袄和皮袄。衣裳都是好衣裳,最次也是绸缎料子。沈又容让杜鹃画眉挑拣自己能用的,将剩下的衣裳按件赏给院里的丫鬟。
  杜鹃开了一个漆木箱子,里头装着今冬的新衣。画眉一件件拿出来,用铜熨斗熨平整了,放进大衣柜里。
  檀木长桌上,放着一件银灰色方胜纹暗花短袄,画眉拿着烫过的熨斗,道:“今年冷的早,怎么还只是这些袄,不见两件皮子衣裳?”
  杜鹃道:“今年府里新拾掇了东院,又迎了两位大佛进来,比往年多了不少开销。自端午到重阳这一节,结余比往年少了一半,夫人急的,就差裁月钱了。”
  “结余比往年少些,又不是没有结余,”画眉道:“也不知夫人怎的如此小心。”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沈又容道:“庄子里送来不少皮料,你往大哥哥院里送一半,剩下的你们看着裁剪衣裳。若送出去,恐被外头人偷梁换柱,若给府里针线上人,又难免说些闲话,咱们就辛苦些,自己裁剪罢。”
  杜鹃应是,沈又容又道:“周表哥院里也看着些,别怠慢了。”
  画眉应了声,道:“说起来,好几日不见周公子了,早先他不是时常来姑娘这里吗?怎么现在不来了。”
  杜鹃斥道:“走得太近也不像样子么。”
  沈又容抚摸这手下的缎子,想起早先纪琢说过的话。
  纪琢直言周兰璋与沈又容不可能,老太太和齐国公且不说,周兰璋若听到了明月中天的命签,说不定自己就不敢来了。
  现在看来,大概是被纪琢说中了。
  她心里倒没觉得失望,本来周兰璋也只是刚好出现,若成自然是好,若不成便也罢了。
  她将这件事撂开,又在想着要不要补贴姊妹们一些皮料子。
  等第二天到了学堂,沈又容才发现大家都不缺,沈清和有杨氏贴补,沈思慧自有二房照料,而沈清妍也有四皇子替她想着。这倒让沈又容有些惊讶了,没想到四皇子也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沈又容抄了一会儿书,就觉得手掌冰凉,指节僵硬,再看去,连墨也很快都干了。她叹口气,放下笔,双手揣着怀里的手炉,不肯拿出来了。
  忽然听见谁喊了一声,“下雪了!”
  学堂里,从夫子到学生都停下来,不约而同得往外看。只见天空鹅毛大雪纷纷落下,顷刻就让地下,屋檐白了一层。丫鬟小厮们激动不已,都围在廊下看。
  沈清妍最是坐不住的,一听纪琢说先休息,立刻就跑出了学堂。纪成曜紧随其后,等到与她并行,才将手炉塞给了她。
  沈清和来找沈又容,“大姐姐,咱们也去看看罢。”
  沈又容起身,将御寒的毯子放在一边,揣着手炉走出学堂。她没有穿斗篷,也就不去雪地里玩,只在屋檐下看着。
  天色沉沉,大雪纷纷,视线都模糊了,远处只剩下白茫茫一片。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浩浩荡荡下了三天三夜。地下的雪积了有过脚踝,屋檐上更是结了几尺长的冰棱。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沈又容就听见院里的婆子拿着扫帚扫雪,一下雪,一整天都是阴沉沉的,恨不得从早到晚点着蜡烛。
  沈又容在芙蓉楼里,窗外大雪依然纷纷扬扬,黑沉沉的天幕下,大雪格外纯洁,仿佛整个天幕之下只有雪花自在飞舞。
  沈又容站在窗边,看见纪琢身披大氅,怀抱梅花,在雪夜里缓步走进来。一瞬间,沈又容觉得他像眼眉慈悲的菩萨,又像妖异诡谲的精怪。
  等他上了楼,灯烛下面,他又变回了沈又容熟悉的纪琢。
  纪琢将梅花放在桌上,道:“回来的路上瞧见梅花刚开,就折了两支给你。”
  他解下大氅问道:“你找我来有何事?”
  “来给你送生辰礼。”沈又容道。
  今日是纪琢生辰,他一早就出府去东林寺了,这个时候才从外面回来。
  纪琢听见沈又容的话,微有些吃惊,一双眼睛打量着沈又容。沈又容不理会他,把一个小包裹拿给他。
  纪琢打开,只见是一个做工精细的暖手筒,用的一整块麂子皮,两边露着柔顺的浅褐色的风毛。暖手筒的面子是素底竹叶纹刺绣,那是纪琢画给沈又容的花样子,积雪翠竹,栩栩如生。
  这是沈又容亲手做的,纪琢忽然意识到,对于他们两个的关系来说,这是一份贵重的,有些亲昵了的礼物。
  “夫子说对了,”沈又容道:“周家表哥真的疏远了我,或许是他听到了府中关于我命签的事情罢。”
  纪琢顿了顿,道:“我看人一贯是准的。”
  沈又容笑了,拿过桌上的红梅,抚摸梅花骨朵。
  纪琢看着她,忽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日后你真的要嫁给未来天子。”
  沈又容抚摸梅花,“四皇子不喜欢我,不可能娶我的。”
  纪琢看着她,不言语。
  沈又容手下一顿,忽觉后背发凉。他说未来天子,而非几乎板上钉钉的四皇子。
  沈又容收回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袖口,紧着嗓子道:“都一样罢。四皇子若要娶我,无非是为了齐国公府,天家以后位为聘礼,齐国公府以兵权为嫁妆。我想,不管未来是哪一位天子,都逃不了这个交易罢。”
  沈又容说完,看向纪琢,呼吸都放轻了。
  纪琢却笑了,直直地看着沈又容,道:“大姑娘聪慧,未来不管是哪个天子,都是如此。”
  沈又容心下一空,好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终于发现,都是一样的,不管是纪成曜还是纪琢,他们的心,从来都是野心。
  纪琢将暖手筒放下,问道:“大姑娘,这份礼物你还要送我吗?”
  沈又容垂下眼睛,看着纪琢手下的暖手筒,道:“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愿端王殿下年年岁岁,前程似锦,得偿所愿。也希望夫子,看在这份礼物的份上,对我手下留情罢。”
  她多聪慧呀,三言两语就把一件过于亲密的礼物当成了学生向夫子讨饶的手段。纪琢心想,自己也一样,总是她觉得不好,就可以不要的。
  沈又容站起身,披上狐裘,一路踏着风雪而去了。
  纪琢站起身,在窗边看着沈又容远去,指节分明的一双手紧紧捏着窗框,纪琢的眼眸难得透出几分阴鸷。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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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又容试探纪琢,得知纪琢也是个有野心的人,看中的也是齐国公府的兵权,所以觉得失望。而纪琢,他没有骗沈又容,直白的把可能的未来给她看。沈又容是个趋利避害的人,立刻就想要退步,纪琢看出了沈又容的意思,所以觉得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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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雪下了三天,总算是停下来了,天色放晴后,积雪都变得亮晶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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