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嬴鱼 第1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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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鱼提出真正的谈判条件:“让秦国的质子随我一起离开。”
  赵王:“是秦王的意思,还是只是你安平君的意思?”
  秦鱼:“是我的意思。我觉着,从秦赵现在的局势来看,质子,完全没有必要。”
  赵王的脸色更难看了,质子之约,一个是为了平衡两国之间的关系,达成互相不攻伐的盟约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发生在国力差不多的两个国家之间。比如之前的楚太子质于秦,现在的异人质于赵,就是相互之间表达友好来了。
  第二个,就是弱国向强国抵押质子,这个就是带有臣服的意味了,比如燕国弱小,再过几l年燕王就会将他的太子丹送到赵国来做质子,就是因为弱国打不过强国,不得不送质子,以达到强国不攻伐自己国家的目的。
  还有一种情况,是一个国家有求于另一个国家,以质子的形式来保证某种协议的可信性和持续性,不会轻易撕毁盟约。比如当年魏冉为了能借路魏国,攻打齐国,扩展自己的封地,将自己的太子外甥质于魏,可是非常有诚意的。再比如当年赵王初即位,赵太后掌政,秦国攻伐赵国,赵太后为了能从齐国借兵,不得不同意自己最心爱的小儿子质于齐,上演了一场触龙说赵太后的故事。
  秦鱼说这话,就是在告诉赵王,我知道你们赵国压根就没想履行约定,秦赵之间迟早会有一战,这种表面的友好,也没必要了吧?
  再者,赵国战败,如今秦国强于赵国,就更没有质子存在的必要了吧?
  还有,我秦国有求于你赵国吗?难道秦国会为了能让赵国遵守承诺,交出信约上签署的百姓和土地,就让质子继续在赵国生活吗?
  战胜国居然要求着战败国履行割地约定,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赵国,毫无信义可言,必将耻笑于天下间!
  秦鱼言语和态度间表达的意思,赵王意会到了,所以他非常愤怒,但又不能失去君王的威仪,表现出来,所以,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赵王道:“如果是安平君的意愿,寡人自不会强留秦国的质子。”
  秦鱼长长叹了口气,对着赵王深深拜了一拜,这是他自从来到邯郸,见到赵王之后,第一次行此大礼,但赵王一点都没有感到荣幸。
  秦鱼这一拜,只让他感受到深深的屈辱。
  秦鱼:“多谢赵王成全。”
  ......
  秦鱼去找异人,将他和宝宝可以离开赵国回秦国的好消息说给他听。
  异人却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异人:“鱼,我不能离开。”
  秦鱼惊讶:“为什么?赵王已经同意,你可以
  和我一起离开邯郸了。”
  异人拿出一片竹简,哽咽道:“王大父,不允许我回去。”
  秦鱼接过竹简,上面是秦王沾着油墨,亲手书写的字迹。
  只有几l个字,大体意思是,让异人安心在赵国为质,不要忧心母国。
  秦鱼:“你向国内送信,请求回国了吗?”
  异人撇开视线,任由眼泪划过脸颊:“没有,我不敢。”
  秦鱼皱眉:“那怎么......”
  吕不韦在旁轻声道:“安平君在邯郸的消息传回咸阳,大王英明,自会猜到,安平君离开时,一定会带公子离开的。”
  吕不韦看到这个王令的时候,心里是惊异的,他还以为,秦王是叫异人帮助安平君脱困呢,谁知道,秦王对安平君自己脱困非常有信心,下王令反而是在帮安平君做善后弥补,不要让他一时心软,打破了秦赵现在微妙的平衡。
  不错,秦赵现在,就是处在一种非常微妙的平衡上。
  秦国已经洞察到赵国要毁约了,赵国也是在趁赵国想毁约但还没毁约的间隙中,尽快联合诸国,一起抗秦。
  就看最后,到底是谁揭开平静最后的遮羞布,刀枪相见了。
  而现在,秦王明显的,不想因为一个质子的原因,致使秦国这边先露出爪牙,让赵国有充分的理由毁约。
  赵国因为秦国看不起赵国惹怒赵国让赵国被迫毁约和赵国言而不信主动毁约,其意义和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前者赵国占大义,后者,秦国占大义。
  而质子异人,就是表面上的这块遮羞布,秦王是绝对不会自己将它揭开的。
  吕不韦明白秦王的意思,并将之说给异人听,所以异人才会这么伤心。
  或许,这将是异人目前,乃至以后,最接近合理回国的机会了,可惜,秦王自己,亲自将这个机会,给按死了。
  这个道理,秦鱼自己想了一下,也想明白了。
  秦鱼:“大王为甚么不给我下令,而是给异人......”
  秦鱼自己都说不下去了,秦王若是给他下不要带异人离开的命令,秦鱼最有可能的做法,是先将异人带回秦国,然后再去跟秦王请罪。
  以
  秦鱼现在的功劳,秦王或许连爵位都不会扣他的,就让此事轻飘飘揭过了。
  但秦王又实在不想让异人回国,所以,他就另辟蹊径,给异人下令,让他继续在赵国为质,不要回秦。
  若是异人自己跟秦鱼回国了,那就是异人自己不尊王令,秦王就可以治他的罪了,罪罚不会很大,但冷遇不喜,会是一定的。
  如果秦王厌弃了异人,那么异人,离秦王之位,将是最远的那一个。
  秦王做了秦国半个多世纪的王,没有哪个臣子和秦人,会违逆他的意愿和决定。
  秦王既然已经下令,那么异人,肯定不会离开邯郸了,至少现在不会跟他离开的。
  秦鱼拍拍异人的肩膀,权作安慰。
  异人哭的更伤心了,甚至后来抱着秦鱼的腰身,嚎啕大哭哭的不能自己。
  秦鱼确实做到了他的承诺,他不会放着异人在邯郸不管的,他从赵王那里获得了放他回国的指令,他却不得不继续留下,这个结果,让他如何接受。
  秦鱼:......
  秦鱼叹道:“既然你不能离开,就让政儿跟我离开吧。”
  异人一怔,用哭的鼻涕眼泪的脸去看秦鱼,似是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秦鱼:“政儿只是一个婴儿,他的存在,无关紧要,你......”
  异人用吕不韦递过来的帕子狠狠擦了把脸,也不哭了,冷静道:“政儿不能跟你离开。”
  秦鱼:“为什么?”
  异人:“你没有将我带走,赵王一定会猜到是王大父的意思,既然我走不了,那就一个都走不了,赵王一定不会同意的。”
  秦鱼皱眉,觉着异人说的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异人继续道:“政儿才出生几l个月,还在吃人乳呢,他经受不住路途颠簸的。”
  不错,这里没有疫苗,没有平稳的汽车,没有充足的药物,没有随时随地可见的医院,一个小婴儿若是在路上病了,只能靠自己扛过去。
  扛过去,生,抗不过去,死。
  秦鱼不能冒险,他只好道:“那行吧,就让他,随你一起,暂时住在邯郸,你要保护好他。”
  异人颔首,微笑道:“我会的。”
  秦鱼说了自己打算离开的日期之后,就离开了。
  异人看着秦鱼离开的背影,脸上神色非常平静,一点都看不出他之前面对秦鱼离开的不舍和期盼。
  吕不韦看着异人平静的脸,问了一句:“主君当真是因为少子年幼,才不想让安平君带走他吗?”
  异人:“不,有少子在,安平君才不会忘了我。”
  吕不韦:“......诺。”
  秦鱼离开的这一天,城外聚集的离人,已经收到他将要离开的消息好几l天了。
  还是来时的那辆马车,还是来时的那些人,艾茅同样坐在车辕上,满身满脸都是少年人的好奇和明朗,只不过,腊月的时候,他们是进邯郸城,现在,他们是出邯郸城。
  城门官还是那个瘸腿的老翁。
  艾茅热情主动的打招呼:“还是您老啊,哟,您老看起来比那会精神多了,换新衣了?”
  城门官不想理这个可恶的秦人,这个秦人少年将他这个老头子骗的好惨,但面对着跟自己的孙子一样年纪的少年,他又厌恶不起来,最后只能将表情停留在似怒似喜的扭曲面上,对艾茅一行喝道:“放行!”
  艾茅被城门官扭曲的面容吓了一跳,他跳下马车,让马车先走,他自己走到城门官面前,担忧问道:“老翁,您的脸怎么了?狰狞成这样,可是中风了?中风可不好治,您要是愿意,可以随我回河内,河内有医家......”
  城门官面色一沉,瞬间将脸部肌肉调整到正常模样,他道:“老夫生是赵国人,死是赵国的魂,你休想来哄骗老夫跟你去秦国。”
  艾茅见识了他这一番变脸,惊奇之余,也放下心来,无所谓道:“赵人还是秦人,都随你的意,没差的。来,这是城内粮铺的打折券,您拿着它,一升米可多得一斗半,实惠着嘞。来来来,见者有份啊,来来大嫂,这是您的......”
  城门官看着少年欢快的分粮票,他不能制止,他若是制止了,不是在为赵国尽忠,而是在从自己的同胞嘴里抠粮。
  他不能这么做。
  “艾茅,走了~~”
  艾茅听到南孙的叫喊声,也高声回了一句:“来了,等等我~~”
  少年匆匆而去
  ,留给城门官一个跳脱的背影。
  原来这少年叫艾茅,他们爷孙,还真挺有缘分的。
  有兵卒来安慰他:“艾翁,您的孙子不是给您来信说他没事吗?您别哭了啊。”
  城门官怒喝:“多事!还不快去看你的城门!”
  兵卒:“......哎。”
  秦鱼没再出面,也没有在城门口多留。实际上,他的马车几l乎没有停止,直接从邯郸城门口出来,从离人自动分出的道路中间行使而过,等他的马车走过去之后,后面人群聚拢,就像是护卫他的军卒一般,跟随在他的马车身后一起前行。
  ......
  春末夏初四月天,繁花似锦,绿草如茵,碧水蓝天间一派的生机盎然,鸟鸣啾啾,麋鹿呦呦,草兔簌簌......
  所有的生物都在唱着生命的韵律。
  出了邯郸城往南,绕过赵长城之后,就到达秦国河内之地了。
  河内秦赵相接处,少有人烟,但并不荒芜,相反,接天连地望不到尽头的,全部都是碧油油黄灿灿的油菜花。
  马车行走在油菜花间特地留出来的道路上,微风送来清草香,蜜蜂和蝴蝶穿插飞舞,点缀这诗画如歌的世界。
  画面实在太美,秦鱼忍不住出了马车,坐在车辕上横笛一曲,为摇曳似舞的花海伴奏。
  笛声悠扬,不仅让跟在马车后面徐徐而行因为好奇四处张望的离人们会心一笑,还吸引来了附近的养蜂人。
  养蜂是一门非常古老的职业,会养蜂的人,一般不会出现在人烟密集处,大多生活在山间野地深林兽苑中,因为只有那里才会有供蜜蜂采集酿蜜的花朵树木。
  自从栎阳盛行养花种木之后,秦国的养蜂人就逐渐出山,带着蜂子在花海果林中穿梭,一年四季除了冬季,都可以采蜜酿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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