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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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扯过头大叫一声:“老葛!过来,看看你选的什么破地方——要是货物损伤了,老子摘了你的狗头!”
  一名穿着深青色长衫、托着个铜罗盘的中年男人,急急忙忙地奔了过来。
  他瘦得像个猴儿,一双眼睛泛着贼光,来了之后先“滴溜溜”往云乘月身上看了一圈,才赔笑说:“大哥莫气,我来看看……咦,这石头像是风沙大漠那头才有的,怎么出现在这儿?”
  这老葛看着寒碜,倒也有点眼力。看出不对,当即开始四下查探。
  云乘月试着往旁边走了几步,看他们没阻止,她才快步走远。
  希望只是她想多了,那石头就只是个意外。不过,如果真有异常……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能怎么办呢。
  好想要个坚不可摧的乌龟壳,往身上一罩,什么都不用担心……云乘月恹恹地叹气。
  她才走远几步,就有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跟了上来。她想起来,这两人是负责照顾和看守她的。
  她们腰上都挂着刀。云乘月看了一眼,挑了个平稳的地方,不言不语地坐了下来。
  婆子塞过来一块干硬的饼子、一小袋散发着气味的水,云乘月接过来,看了看,有点接受不了,默默地放在一边。
  都看到霉点了……
  她抱着膝盖,观察四周的环境。这是个怎么样的世界?眼前这些人,修为都是什么层次?哪怕有一个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她要逃跑都颇有难度。
  云乘月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这些人里,有些人的腰上只挂了刀兵,而有些人除了刀兵之外,还插着一只毛笔。
  带毛笔做什么?总不能是这群人个个热爱读书写字,才都别一支笔吧?
  她看看身边的婆子,轻声问:“张婆,为什么你们腰上都挂了一支笔?”
  姓张的婆子正在吃一块饼——没有霉点,听她出声,偏头来打量她几眼,狐疑道:“你知道我姓张?”
  云乘月说:“我听他们叫过。”
  “你还听得挺多,可别想着逃跑!”张婆子撇撇嘴,没好气说,“你家里没人教过?不用笔,怎么运用书文,又怎么修炼和斗法?”
  用笔还能修炼和斗法?听上去还挺风雅。云乘月很惊讶,记下这一点,又问:“那书文又是什么?”
  张婆正要开口,另一个婆子却冷哼一声。
  “问问问,问个屁!”
  一只干硬的手伸出来,手里的旱烟杆重重敲了一下张婆子,发出一下听着就很痛的钝声。
  “这小丫头套你话呢!要是她跑了,你一家人的脑袋都要碎成烂泥!有钱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干瘦的婆子站起身,厌恨地盯了一眼云乘月,却也不敢对她动手,就往拿身边的张婆出气,用坚硬的旱烟杆使劲儿敲了后者好几下。
  张婆子不敢呼痛,却立即用仇视的目光盯着云乘月,显然把这笔账记在了她头上。
  云乘月只能闭嘴。
  她盯了打人的婆子一眼,不言不语,只扭头看向一边。这种爱欺负人的东西,越给她回应,她越来劲,不如不理。
  见她神色平淡,没有丝毫惧色,干瘦的婆子更加不快,却又无法说什么。
  毕竟这是珍贵的货物……她只能自己恶狠狠地安慰自己:日后将你卖去腌臜的地方,看你还怎么保持这漂亮清高的模样!
  云乘月已经有了新的关注之事。
  她望着前方。在刚才落石的地方,那个拿着罗盘的老葛正在四处转悠,口里念念有词,右手还抓着一支毛笔,在空气里写写画画。
  随着他的一笔一画,空气中有什么亮尘似的东西散开了,又隐逸在空气里。
  那是什么?
  云乘月使劲眨眨眼。接着她辨认出,他写的应该是一个“察”字。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书文?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她看着看着,心中忽然一动,悄悄摊开手掌,指尖微微勾了勾。
  本只是心血来潮的动作,然而,那头的“亮尘”却忽地一动。
  片刻后,一缕清凉的感觉渗入指尖。云乘月再去仔细感应,却又没了。
  是错觉,还是……她不由掐了掐指尖。
  那头正凭空书写文字的老葛,突然动作一顿,疑惑地抓了抓头,四下看看,这才又重新写了一个字。
  他写出的“察”字不断连绵,放射出的“亮尘”也在不断连绵;微微的光芒往四面八方而去,没错过任何一个角落。
  老葛口里念念有词:“这头没发现,这头没有,这头也没有……”
  这么黑,他看得清?不……难道那个“察”具备“察看”的功能?
  云乘月明白过来。假如这个世界的法术都通过写字来起作用,也难怪这些人随身带一支笔。
  她记下这一点,又趁机偷了一点“亮尘”过来。这回她能确定不是错觉。这应该就是灵力?她能拿别人的灵力?
  她振奋了一些。她继续试着抽取灵力。然而,这些力量总是清凉一瞬,就消失无踪,没感觉出有什么不同。
  云乘月没有放弃。她闭上眼,试着更好地感受灵力浸入的刹那清凉,也顺便休息养神。
  无论有没有用,多积累总是没错。也许她逃跑的契机,就在这上面。
  然而……
  咕噜噜——
  腹中鸣叫打断了她的思绪。理想很美好,但现实告诉她,她肚子饿了。
  云乘月无奈地睁开眼,看了看手边被自己嫌弃的饼子、脏水,挣扎一下后,她还是默默拿起饼子,掰掉霉点在的地方,再闭上眼,狠狠咬一口。
  先填饱肚子再说!
  第2章 发现大墓
  ◎【修】◎
  浣花城。
  作为显赫的百年仙门,云家如今颓势尽显。
  老太爷尚且领五等爵、捐了个虚职的从六品官,但底下三个嫡子里,二郎早逝,大郎、三郎还算出息,只修为迟迟上不去,不得不领个可怜巴巴的三等爵位。
  朝廷的爵位共有二十等,七等以上才算高爵,云家这日子过得没滋没味,自然打起了联姻的主意。
  城中聂家泥腿子出身,近二十年来却是蒸蒸日上、英才辈出,前途大好。他们本看不上云家,却愿意为了一个约定、一样陪嫁的宝物,娶云家的痴傻女儿回去。
  临近下聘,傻姑娘却丢了。云家苦恼万分,和聂家一合计:也好办,嫁妆不变,叫三小姐顶上便好。
  聂家屋宅连绵、移步换景,处处富贵风流。后宅一片广阔荷塘,四季荷花不衰,秋风中仍亭亭玉立。
  云三小姐正微笑着,细声细气地应答着未来的小姑——聂小姐,不时帮她添茶倒水、挑选点心,言辞之间还不着痕迹地多多夸奖。
  聂小姐被她伺候得舒服,便笑道:“阿容,二哥就该娶你,谁要娶个傻子呀?”
  云三小姐垂首,叹气道:“别这样说……二姐没了,我也很难过。”
  “唉,你就是人好。”聂小姐恨铁不成钢地握着她的手,“那个傻子给你们添了多少麻烦、丢了多少脸?她死在外头,才是对所有人都好!”
  云三小姐仍垂着头,仿佛很难过。但阴影中,她的嘴唇却轻轻弯起,成为一个明明白白的笑容。
  “——妹妹慎言!”
  却听一声斥责。竹青长袍拂动,一名青年出现在长廊边。他年约二十,气质清爽,譬如松间流水,令人见而忘俗。
  这位正是聂二公子,也是这场婚约中的男方。
  他面带愠色:“云二小姐流落在外、不知吉凶,我们这般行事已是落了下乘,如何还能再口出恶语?”
  云三小姐立即抬头,对二公子笑笑。她容貌随父,却和善可亲,笑起来时显得不安惶恐,令人怜惜。
  “对不起,二公子,都是我在这里,才引出这话题……也许,是我不该抢了姐姐的婚约……”
  聂小姐登时恼了,想也不想拉起她的手:“关你什么事?要我说,你家拿你顶上,名不正言不顺的,还是委屈你了呢!”
  她又对兄长抱怨:“我又没说错!二哥你不也不乐意娶个傻子?从前我就听见你跟七叔抱怨过。”
  聂二公子一怔,那分愠怒顿时化为不自在:“那时不懂事……”
  聂小姐却根本不听,只笑:“好啦二哥,你好事将近,就准许我高兴高兴么!”
  聂二公子无言。
  他确实曾不乐意娶个傻姑娘,但长大了又想,将她娶回来也没什么不好,自己不需要再在妻室上费心,还能专心修习书文。当带回来一个好看的娃娃似的……
  可惜。
  他心下再一叹,有些怅惘地想:总归是娶个正常人更好吧。
  ……
  据说是个傻子的云二小姐,刚艰难地啃完干硬的饼。好歹是吃饱了。
  要是她能知道聂家发生的对话,肯定会说,要不婚约给你们,财物还回来,咱们各不相干。大家族那堆弯弯绕绕,谁乐意掺和似的。
  云乘月最后抿了一口水,暗自祈祷今晚别拉肚子。
  不过,有个好消息。她不断从商匪身上偷取灵力,渐渐开始感到身体有了更多力气。仿佛身体里有棵树,正快速扎根、发芽、抽条、壮大。
  如果能保持下去,多存点体力,之后她逃跑的希望也就更大。
  云乘月稍微放心了一点,又寻思,能不能一口气把这些人的力量全部抽光?这样她就能大摇大摆直接走人,还可以报官抓他们。
  可惜,没等她再多遐想一会儿,她就发现,她只能从每个人身上抽取一部分灵力,之后就无论如何拿不过来。
  云乘月惆怅地捏捏指尖。如果这是她的金手指,她想和苍天许愿,让这个金手指变得更粗壮一点。
  失望归失望,她还是非常努力地去抽取灵力,抽完这个就抽那个。
  聚精会神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眨眼,凄凄的残阳落了,清寒的弦月升起;山林瑟瑟,风声如无数断裂的瑶琴之音,更添一分鬼气。
  四周黯淡,看上去像是逃跑的好时机……但云乘月随即摇头。不行,天色太晚,此处荒凉,她哪怕侥幸跑掉,可能也会葬身野兽腹中。何况,她的记忆里隐约有“妖兽”的说法,那就更危险了。
  商匪们还围着之前落石的地方转来转去,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不断发出嘈杂的声响。
  他们在说什么?云乘月竖起耳朵,听见了“风水”、“大墓”、“陪葬”、“无法断代”、“发了”……这些关键词。
  怎么,他们在这山林里发现了古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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