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驸马他小叔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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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内经眼科一类吗?”嘉善低头,手执起茶盏,不冷不热地笑道,“还是,别的?”
  孔厉辉满脸肃容,他神色沉了下来。
  嘉善的语气又缓慢又轻,她嘴唇翕动了几下:“那日你与父皇说,‘术业有专攻’。我越想越是这个道理,还请您为我解疑。”
  孔厉辉下巴上的短须不动声色地轻轻飘了飘,良久后,他缓了口气,答非所问道:“老朽只是个游医,只会看病治人,不懂其他。”
  他这样开口,嘉善心里却是倏地一紧。她盯着孔厉辉,分毫不错地说:“我知道你不愿踏入浑水中。可你进了京,看好了元康,本已无法置身事外。”
  “我不难为你,只要你一句话。”嘉善抿唇,声线轻柔而冰凉,她问,“你的家传绝学是什么?”
  孔厉辉沉默很久,依然没有张嘴。
  嘉善却忽然笑了起来,她的笑意不达眼底。嘉善挑了眉道:“你不愿说,那便算了。”
  “等元康的眼睛康复,我会请人送你出京,保障你的安全。”嘉善越说,声调越哑。
  半晌后,她才找回到清丽的语调:“你的家人,我也会请五舅妥善安置。我阿弟得以康复,全赖您。我不会恩将仇报。放心。”
  孔厉辉面上浮起些五内杂陈的表情。嘉善见他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干脆起了身,她道:“我走了,孔大夫多保重。”
  就在她起身的瞬间,孔厉辉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几不可闻地,向嘉善做了一个清晰的口型。嘉善动作一顿,目光逐渐冷成了一块阴冷坚硬的玄冰。
  他给了嘉善答案,嘉善却没有开口道谢,只是躬身对他以示做礼。嘉善的脚步一点点沉重下去,她面似凉如水的夜色。
  被屋外头的冷风一吹,嘉善才瞬间醒神,素玉和刘琦走上前,素玉问:“殿下没事儿吧?”
  “没有。”嘉善强颜欢笑说,“四殿下的眼睛马上就好了,我高兴呢。”
  “走,”嘉善道,“再去陪舅母和外祖父坐坐。”
  几人道是,利落地跟在了嘉善身后。
  嘉善身上却是一阵阵在发冷,她拢了下衣襟,微闭上眼。
  适才,孔厉辉的口型,是个“毒”字。
  元康的眼睛,真的不是天生的!
  会是谁呢,庄妃吗?
  似乎也只有她,敢在阿弟那么小的时候,处心积虑地埋下这颗种子!上一辈子,五舅请孔厉辉来给元康医治,是误打误撞,还是心存了怀疑?
  嘉善微微出神地想着。她的面色紧绷,脊背也僵成一条线,直到进了裴夫人的院子里,才有了略微好转。
  嘉善在裴府,一直待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索性今日展岳是不在的,她也不急着回去。酉时一刻,裴元棠与大舅裴子敬各自下了衙。
  裴元棠如今还在翰林院做侍读侍讲,翰林院虽去处清贵,可历来是个熬资历的地方。不过,他是上科的榜眼,听说父皇已有将他调往吏部历练的意思。
  见嘉善也在,裴元棠还愣了下,脱口而出问:“你怎么来了?”
  裴夫人教训他道:“如何说话呢。公主是你表妹,我请她来府上做客,还先要与你知会一声吗。”
  裴元棠心平静气道:“不是。”
  他望向嘉善:“那我等会儿送你回去,回安国公府是吧?”
  裴夫人张开嘴,都知道裴元棠对嘉善起过异样心思。生怕他做什么糊涂事儿,也是怕惹嘉善和展岳之间起了夫妻嫌隙。
  裴元棠的视线却瞥过自己母亲,他一眼看穿了别人的念头,冷笑说:“如果这点儿信任都没有,当初何必嫁他!”
  裴夫人喝道:“元棠。”
  见母子二人要起争执,嘉善忙道:“无碍,就让表哥送我吧。夜黑了,表哥一片好心,我们也是嫡亲的表兄妹。”
  一句“嫡亲的表兄妹”,多少让裴夫人会意,除了他们几个知道内情的,旁的人没人晓得裴元棠的想法。本就是堂堂正正的关系,如果遮遮掩掩,反而才像是不入流了。
  裴夫人妥协道:“既然你这样说,那便让这小子劳累一番。”
  裴元棠哼了哼。
  用完晚膳后,裴元棠驾上马车,亲自将嘉善送回了国公府。
  嘉善静静坐在马车里。因为神情紧绷,脸色不由也显得非常冷淡。裴元棠还以为是自己惹着她了,待她下了马车后,裴元棠动了动嘴唇,缓过气道:“我要成亲了。”
  嘉善看向他。
  裴元棠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要成亲了。”
  第059章
  裴元棠要成亲了, 他竟然愿意妥协了吗?
  毕竟也是嫡亲的表哥,裴元棠的话,成功地将嘉善的思路,从千头万绪中牵扯出了一点儿。嘉善的目光转向他, 轻声问:“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这样有幸?”
  嘉善有心称赞裴元棠, 裴元棠哪能听不出呢。他哼了声, 盯着嘉善雪白的脸庞瞧,他道:“你少唬我开心了。”
  裴元棠的性子就是这样,嘉善也不与他恼, 只笑道:“怎么是唬你。你虽然有缺点, 但怎么都算是个英俊少年郎,还是上届恩科的榜眼大人。平常姑娘嫁给你, 不有幸吗?”
  “算是个?”裴元棠磨了磨牙。
  他咬着字音,慢吞吞重复了一遍嘉善的话, 似乎对嘉善这个“模棱两可”的夸奖十分不满。
  裴元棠在原地站了会儿, 方抱着肩说道:“是五叔做的媒,江南名仕的女儿。”
  “哦?”嘉善长眉微挑,既然到了国公府门口, 她便干脆请裴元棠进了府里坐坐。
  一路走着,嘉善还一路打量他道:“你不是瞧不起那些江南才女吗, 说她们大同小异, 怎么如今转了性子。”
  裴元棠的一双黑眸细长而漂亮,他冷着脸道:“是瞧不起。”
  他顿了顿,口风松了些,又转而说:“不过, 五叔答应我了。如果我不喜欢,他会亲自帮我写‘和离书’。”
  嘉善:“……”
  五舅裴子期, 在处事上一向奔放不羁,和裴元棠的离经叛道有好几分相像。也是为了这个缘故,裴家不敢让裴子期在朝为官,裴子期求之不得,只考到举人就罢了休。
  眼下裴子期在江南经营,也很是乐哉。
  若不是裴元棠从小读书太过出众,裴家实在舍不得这样的好苗子。可能裴元棠也会步裴子期的后尘,只做个潇洒的散人。
  嘉善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还是别这样,这是人家姑娘的一辈子。你和离了还能再娶,她与你和离以后,却没准要顶着异样的眼光,孤独终老。”
  “到底是终身大事。你好生想想,不要轻易应了。”嘉善道。
  裴元棠勾着唇,不以为然道:“你想得真多。”
  “和离以后,至少不会被爹娘紧逼着成亲。焉知那样的生活,不是她也乐意的?”裴元棠踢了下脚步的石子,他想事儿,素来喜欢以己度人。
  他低声道,“我就觉得成婚没什么好,一个人自由自在,反而快意。”
  “当然。”裴元棠目光闪烁,轻飘飘地道,“如果娶的是心爱的姑娘,那就另当别论。”
  嘉善的脚步停下,视线也望向他。
  几人已经走进了安国公府的后院里。因为展岳不在,所以院子的自主权,如今过度到了嘉善手上。
  别看展岳是男子,他虽不通后宅之道,可院子里的下人一样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条。
  见有外客来了,竟没一人在规矩上出差错。见礼的见礼,奉茶的奉茶,险些把素玉几人都比了下去。
  而今裴元棠说了句暧昧的话,他们也只当没听见似的,奉完茶后便退下了,还留了合适的空间给他们。
  仆随主意,这皆能证明,在这桩婚事儿上,展岳充分地尊重和信任嘉善。
  裴元棠将这些行为尽收眼底,虽然心里仍觉不服气,但他只意难平地哼了声。他听嘉善不回话,并没刨根问底,顺其自然地将话题揭了过去。
  他道:“今日在早朝上,陛下赐了平阳侯的嫡长女,给大皇子为妻。”
  “你知道这事儿吗?”裴元棠问。
  嘉善一愣,她还真不知道。
  她如今出了宫,对这些事儿哪还有从前那么耳聪目明。等展岳回来,倒是会与她说,可展岳今日当值,根本还没机会告诉她。
  听裴元棠这样讲,嘉善“唔”一声,问:“今早的事儿吗?”
  “是。”裴元棠低头,慢悠悠饮了口茶,他回答道,“日子都定好了。礼部拟的是明年三月十六。”
  平阳侯亦是簪樱之家,嘉善从前与平阳侯夫人多少有过来往,心里对他们家有印象。
  听说,平阳侯夫人连生了三个儿子,方得此一女,夫妻俩都对这个女儿很是宝贝。这孩子虽名为嫡长女,其实是如今平阳侯家里,最小的一个女儿。
  不过,她记得平阳侯年岁不小了,好像马上要致仕。上辈子也不曾听说,平阳侯的哪个子孙,特别成器。
  但平阳侯府若都是庸碌之辈,按照庄妃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怎会愿意轻易地许他们,赵佑成的正妻之位呢?
  嘉善柳眉微蹙,她思虑道:“我记得,平阳侯世子,应该是在两广做宣慰副使。”
  “没错。”裴元棠晃悠着点头,他脊背往后,悠闲靠在了红木椅上,吹了口茶叶片说,“老侯爷最多再干两年,平阳侯府下一代青黄不接,不成大虑。”
  不,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嘉善直觉地想。
  庄妃的心眼本就多如马蜂窝,元康的眼睛又好了。要是下毒真与她有关,她就等于有了双重的焦虑——既会害怕事情败露,又要担心元康抢了赵佑成的恩宠。
  赵佑成的婚事,恰是个把人和她绑在一条船上的机会。她怎么可能在这个收买人心的关头,只甘愿选择平阳侯府?
  嘉善的凤眸半眯,她以指尖轻刮了下茶盏上的青花瓷纹,一道锐利的“嘶拉”声,响彻了裴元棠耳边。
  裴元棠的眉心拧了起来,他嘴角下撇,问:“你在想什么?”
  嘉善言简意赅道:“我觉得,庄妃不是一个把握不住时机的人。否则,她也无法在后宫横行十几年。”
  “元康的眼睛要好了,偏赵佑成的婚事也是在最近,她难道会坐以待毙?”嘉善扬了下眉,瞥了他一眼说,“只怕这桩婚事儿没这么简单。”
  裴元棠打了个哈欠,他慢条斯理地道:“你说的,我都想过了。陛下最近有意地在立嫡庶尊卑,好像原是考虑的寿宁侯,后来改了主意,这才便宜了平阳侯。”
  “嘿,其实也不是便宜,”裴元棠眨了眨眼睛,大言不惭道,“反正他也做不了太子了,一个王妃,平阳侯家又不是当不起。”
  他口无遮拦惯了,嘉善脸色严峻下来,立即喝道:“别瞎说。”
  “父皇正当壮年,现在谈立国本的事儿,太早。”嘉善的目光飞快往他面上一扫,她轻声道,“你切莫在外头,这样大放厥词。你是觉得你的脖子,足够硬吗?”
  裴元棠无所谓地说:“我知道,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这不是在自个家里吗。”
  嘉善道:“你和我说也就罢了,要是说给大舅听,他又要拿藤条打你了。”
  裴元棠虽然聪颖,但从小挨过无数的罚,多是因为他这性格惹的祸。有时候,即便是疼爱他的裴夫人,也找不出庇护他的理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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