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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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莞尔:“这不比直接杀了你,更令我愉悦?”
  三善真人哽住。
  祁不砚起身。
  他没有看三善真人,抬步要往雅间外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了停:“对了,我今天去了医馆,听大夫提起扬州的奇病。”
  三善真人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扬州的奇病如何?”
  扬州奇病对他的吸引很大。
  跟十年前的瘟疫相同。
  一得知扬州出现奇病,痴迷于炼药的三善真人就下定决心要研制出能解决扬州奇病的药。
  祁不砚似很好心地告知他:“扬州有一个大夫研制出了可以治愈那种奇病的药,消息是今早传过来青州的,所以你还不知道。”
  三善真人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低喃:“不可能。”
  “听说他今年二十出头,自己一人研制出来的呢,扬州已经不需要你了。”祁不砚笑吟吟地补上这一句,脚步不停地走了。
  三善真人眼神渐渐变得空洞:“二十出头么。”
  如此年轻。
  他以活人试药,试炼了那么多年,才得到今时今日的炼药成就,别人二十出头就可以炼出治愈奇病的药,且并没有用活人试药。
  那他这些年做过的事……
  难道只是个笑话?
  他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边摇头边笑,眼含着水光。
  三善真人缓慢地站起,看一眼车水马龙的长街,艳羡他人的天赋,再念及将来无法再炼药的日子,萌生了纵身一跃的念头。
  他闭上眼,跳下去。
  血花四溅,骨头碎裂,这是他为自己选的结局。
  祁不砚已经欣赏够了三善真人露出来的痛苦,不会干涉他为自己选的结局是生,亦或是死。
  *
  牛车上。
  贺岁安的脑袋在祁不砚腿上滚了滚,他思绪又回到她身上。
  看见三善真人坠楼的尸身和听见他骨头碎裂的声音而产生的快感,被贺岁安无意识的一个亲昵小动作而产生的快感覆盖。
  祁不砚低头,手拢着贺岁安的头发,感受指下的柔顺。
  她的发丝一圈圈绕住了他。
  他没解开。
  牛车停下,他们几人回到红叶村,贺岁安像是有感知,牛车一停,她就醒了,发觉自己趴在祁不砚腿上,忙不迭爬起来。
  钟良一回到村子就被村民拉过去说话,都不用等他开口问玄妙观发生了什么,一个消息又一个消息迎头砸来,弄得他晕头转向。
  祁不砚和贺岁安回树屋。
  她一回去就躺下了。
  贺岁安连鞋子也没脱,盖上了床上的两张被褥,连抱在怀里的药都忘记放出来了,更别提会有脑子去思考玄妙观三善真人的事。
  几乎是一躺下床,贺岁安便呼呼呼地睡着了,生病时怎么也睡不够,骨头仿佛都是软的,恨不得把自己拴在舒服的床上。
  祁不砚走过去。
  他将贺岁安露在外面的绣花鞋脱掉,然后拉开被褥,掰开她抱着药的手指,拿走两包药。
  要如何煎药?
  祁不砚没试过煎药,生病了都是扔一边不管,让它自个儿好的,仔细算来,他极少生病。
  看着这两包药,祁不砚转身下木屋,找此刻还在消化着村民说的话的钟良,问他借东西煎药。
  钟良很熟悉煎药。
  家中恰好还剩下一个煎药的新陶锅,他立刻去找来,再告知祁不砚要放多少水进去煎药,煎多长时间才可以拿去给人喝。
  煎药只能在树屋下面煎,还得时刻守着看火,祁不砚就坐在旁边,养蛊与养人有太大的不同,他想自己应该要学怎样正确养人。
  他不想将贺岁安养死。
  毒蛊在附近窸窸窣窣地动。
  钟良站得不远不近,不没靠近,只望着少年微微失神。
  祁不砚一早就知道三善真人做的事了?他为什么不早点将此事告知他们这些红叶村的村民。
  转念一想,钟良又觉得祁不砚做得没错,纵然他说了出来,红叶村村民也不会相信他的,兴许还会对他这个外来人更恶劣。
  钟良知道祁不砚这样对三善真人并不是为了红叶村。
  他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
  自钟良得知红叶村村民身体发生畸形异变的真正原因,他懊悔着,不断地回想以前的种种。
  越想越如鲠在喉。
  他们居然信奉将他们变成这般模样的元凶,钟良一直以来都很相信三善真人的话,他说什么,自己都照做,当对方如再生父母。
  今早,谢温峤过来玄妙观抓走三善真人,还带了三个大夫过来,请大夫替红叶村村民把脉,诊治结果全是活不到一年了。
  红叶村村民抱头痛哭。
  他们已经接纳容貌丑陋的自己,现在却被告知寿命不长了。
  叫他们如何接受得了。
  谢温峤深感遗憾,但对此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是掏银子,让大夫给他们开些好药,调理下身子,减少他们重病缠身的可能性。
  钟良盯着煎药的火苗发愣。
  随着煎药时间变长,药味变得浓郁,钟良都觉得有点熏了。
  祁不砚估摸着时间,倒药出来,不到须臾,木碗满了,灰褐色的药汁冒着丝缕热气,透有一股苦涩的味道,很冲,很刺鼻。
  他端起来,朝树屋走去。
  钟良没跟过去。
  看他煎药时,钟良回想了一遍往事,现在想一个人待会儿。
  树屋里,贺岁安还在睡,祁不砚将药放旁边的矮桌,出声唤醒她。她舒舒服服地睡一觉,身体好了不少,被人叫几声就睁开眼。
  贺岁安的眼睛有红血丝。
  她接过木碗,大口大口地喝药汁,小口喝药汁会更苦,一次性快速喝完,苦的时间会短点,所以贺岁安选择大口喝药汁。
  祁不砚坐在床边看贺岁安喝药,他听到咕噜咕噜的吞咽声。
  原本还有困意的贺岁安被药苦得彻底清醒了,喝完药也没继续睡觉,而是趴在床上,她睡觉闷出了一身汗,此刻身子是黏黏的。
  发烧出汗,要擦掉。
  不然可能会重新烧回去。
  贺岁安当然不会让祁不砚帮自己擦,让他转过身,她拿帕子擦。他看了她几秒,点头答应。
  半刻钟不到,贺岁安吃力地给自己擦完身子了。
  她又趴回床上。
  祁不砚也上了床。
  贺岁安使劲地往里挪了挪位置,心想祁不砚也累了。一大早带她离开红叶村,去青州找大夫,来回折腾,不累的都是铁人。
  他身上有煎药过后的药味,但都是表面的,很快会散开。
  她低头闻了闻此刻由内而外散发着药味的自己,又往手心哈了口气,确认药味很浓,自觉地裹着一张被褥滚进床的角落里。
  滚动的样子像一只蚕蛹。
  刚滚到角落,贺岁安就被他连人带被捞了回去。
  少年手臂有劲。
  祁不砚是用一只手将她捞回去的,贺岁安懵懵地看他。
  “我身上。”她说了几个字,发现他们靠得很近,捂住满是药味的嘴:“我身上全是药味,你睡这里,我到角落躺着就行……”
  他却低首吻上她。
  贺岁安的眼睫一颤。
  他舌尖探入她口腔,吻了片刻,退出去,唇角微红,带有水色的潋滟:“我现在也有药味了,可以就这样睡了吧,贺岁安。”
  “可、可以。”贺岁安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烧烫了。
  祁不砚躺到她身侧。
  树屋安静下来,空气中充斥着混了属于贺岁安气息的药味。
  *
  旭日东升,鸡鸣犬吠。
  贺岁安一觉醒来,吃过钟良准备的早饭,爬回树屋收拾自己的包袱,大夫开的药很管用,喝完药,睡上一晚,彻底病愈了。
  她像以前那样,能活蹦乱跳,精神气又回来了。见她病转好,祁不砚决定在今天离开红叶村,他还有要找的东西。
  所以贺岁安才收拾包袱。
  收拾包袱时,她不小心撞了下身后的桌子,那本放在桌边的《房术三十八式》掉进蛊书堆里。
  她回头看,却并未发现什么,继续收拾包袱,等贺岁安快要收拾完,祁不砚也回树屋了。
  她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祁不砚说不用,他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带来的蛊书和几套衣衫。他看也不看,直接将那堆书全推进包袱,打个结就拎走。
  不想祁不砚在树屋下等她太久,贺岁安也给自己的包袱打了个结就往树门走,攀吊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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