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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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华也没阻止她哭,有些事不能憋在心里,必须得通过某种方式发泄出来,否则会憋坏的。
  *
  同年的十二月份,贺岁安订了飞往苗疆天水寨的机票。
  她回现代已经有半年了。
  这半年来,贺岁安没忘记过祁不砚,偶尔还会躲在房间里哭,她以前都没发现自己这么爱哭。
  贺岁安想在今年下初雪之前去苗疆天水寨看看。
  刚回到现代不久,贺岁安便搜过苗疆天水寨这个地方,它一直留存至今,但她觉得物是人非,强忍着没去看,会怕自己更难受。
  现在想想,得去。
  以前答应过祁不砚要和他一起回苗疆天水寨的。
  那是她和祁不砚的约定。
  即使他不在了。
  贺岁安也必须得去一趟。
  苗疆天水寨在半山腰,车子是上不去的,贺岁安想上苗疆天水寨的话就要爬上去,她不怕累,简单背了个包便想往山上走。
  送她到山下的司机忽地叫住贺岁安:“等等。”
  贺岁安站住脚。
  “怎么了,师傅?”
  司机在附近拉过不少客,对天水寨还是有些了解的,它不像苗疆其他地方那样开放接纳游客,到二十一世纪了还比较排外。
  寨子里还有诸多没人管的虫蛇,游客进去被咬死了也没人负责的,司机见贺岁安年纪不大,好心提醒她,不要因一时好奇进去。
  倒不如到别处玩。
  司机建议道:“你要不换一个地儿?不远处也有个寨子呢,那里一片被开发成旅游区,跟这里环境差不多,也比这里更好玩。”
  贺岁安坚持要进苗疆天水寨:“我只想来天水寨,您说天水寨里的人排外,他们可曾有主动或无缘无故伤害过外来人?”
  “这倒是没有……”
  若是有的话,她自然会重新考虑:“那就好。”
  司机啧啧几声:“可天水寨人很难跟外人交流的,你跟他们说话,他们都不带理你的。”
  他倚在车旁,压低声音道:“叫他们不高兴了,还用稀奇古怪的虫子咬你,疼个十天半个月,反正他们都不好相处的。”
  “谢谢你,我知道了。”
  贺岁安谢过他的好意,又给司机几百块钱车费:“麻烦您先到隔壁的寨子等我,天黑之前我会下山,您到时再搭我回酒店吧。”
  小姑娘瞧着还挺老实乖巧的,脾气怎么就这么倔犟呢,司机心道。见她坚持,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拿钱办事:“好嘞。”
  贺岁安背包上山。
  山路崎岖难行,她走到腿脚酸疼才上到半山腰,随后踏上石板道,对着半空照了几张照片。
  随手一拍都好看。
  苗疆天水寨美,拍不丑。
  但千年前的苗疆天水寨和现在的苗疆天水寨肯定是不太一样的,贺岁安心酸,她还是无法真正地到达过祁不砚从小长大的地方。
  她继续往前走。
  路上遇到几条蛇,贺岁安第一反应不是怕,想的是倘若红蛇、银蛇、黑蛇它们还在该多好。
  这几条蛇没攻击她,窜进旁边的枯草堆里爬走。
  她拍一张它们的照片。
  然后向右边走。
  贺岁安越过青石板道,走进另一条山路,举起照相机,对准一个方向,打算按下快门时,发现下雪了,她今天恰好赶上初雪。
  遇见祁不砚的第一天是下雪,如今又在初雪之日来到天水寨,贺岁安因为这件事都喜欢上雪了,从前的她对雪是没多大感觉的。
  贺岁安想用照相机拍一张初雪的照片,不曾想不慎踩空了。
  下雪后,山路有点滑。
  她摔了下去。
  地方不高,下面有枯草堆,倒是不疼,但贺岁安爬起来后却发现周围环境变了,她似乎不再在苗疆天水寨上,好像在山下。
  可贺岁安记得山下明明不是这样的,此刻的山下更古朴些。
  她忽想到一个可能性。
  贺岁安呆住了。
  会是她想的那样么?
  难道她以后都可以通过雪穿越到千年前,不用是奇雪,只要下雪了,然后雪停了再穿回去?
  贺岁安感觉在做梦。
  对面走来几个穿着古代衣裙的女子,她们用古怪的眼神看她。
  这几个女子不是苗疆天水寨的人,她们是大周人,嫁过来的,住在苗疆天水寨山下的小村子,穿的还是从大周带来的衣裙。
  贺岁安就是看见了她们的穿衣打扮才确定的,毕竟这里不是西安古城,是苗疆,很少有人穿古风长裙来此,一般是穿当地服饰。
  她顿时心乱如麻。
  通过雪再次回到这个朝代又如何呢,祁不砚又不在了。
  不对。
  也不是没意义的。
  这下子是真正地到达了祁不砚从小长大的地方。
  她手忙脚乱地往山上爬。
  孤山上的木屋是否还残存着祁不砚生活过的痕迹呢,她要爬上去,仔细看他生活过的地方。
  女子们喊她不要往山上去,苗疆天水寨的人非常不喜欢外来人擅闯苗疆天水寨的,她们这些住在山下的人也不能未经允许上去。
  她们没能喊住贺岁安。
  她爬了上去。
  贺岁安冷不丁地听到有人在小道上哼曲,转头看过去。
  哼曲的是苗疆天水寨的一名小女孩,她也不知看没看见贺岁安,半蹲在地上玩虫子,面容稚嫩,手腕、脚踝皆戴着银饰。
  贺岁安迈过小道,踏上木桥,怯生生地走近小女孩:“你好,请问你听说过祁不砚么?知不知道他以前住的地方在何处?”
  小女孩抬头看她。
  贺岁安以为小姑娘听不懂自己的话,略感失望。
  小女孩盯着她看了半晌,心想,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她,记起了!住在孤山上的那个神秘炼蛊人经常会画一个人,就长这样。
  贺岁安不明所以。
  不说话,却盯着她看?
  此时,左边的吊脚楼里探出一个人:“阿蛮,回来吃饭。”
  阿蛮扔掉虫,跑回家,却又会悄悄回头瞄贺岁安。她长得好看,跟天水寨人的好看不太一样,没出过寨子的阿蛮觉得新鲜。
  贺岁安茫然。
  这个女孩怎么总看她?
  她百思不得其解。
  叫阿蛮回去吃饭的女人是她母亲,女人看见穿着打扮怪异的贺岁安也没理,这些外来人被虫蛇吓一吓就会跑的,不足为惧。
  打扰不了他们。
  女人正要关窗回去,却见蛰伏在草丛花堆里的虫蛇纷纷绕开这个外来的小姑娘,并没像以往那样,一见到外来人就扑上去吓人。
  怎么会这样?
  女人惊讶地瞪大眼。
  惊讶归惊讶,女人也没过多纠结,或许是下雪,天冷了,虫蛇也懒惰了,改天得叫人给虫蛇增加点毒性才行,女人关窗不再看。
  雪花簌簌地落下,不知道女人在想什么的贺岁安擦掉眼上的雪,苗疆天水寨的人不理她,她便自个儿慢慢找,总会找到的。
  正想着,她余光里多了一道颀长的靛青色身影。
  “贺岁安。”
  嗓音悦耳动听,宛如清风拂面,泉水细流般柔。
  她手脚顿住了。
  贺岁安的目光慢慢往发出声音方向挪,抬起眼,望向对面。
  她失了神。
  少年一袭靛青色衣衫,额间抹额流苏轻晃,束着蹀躞带的腰间别有一支骨笛,他腕间空空如也,没了蝴蝶银链,粉色的疤仍在。
  祁不砚没死。
  天蚕蛊是祁舒以自己的精血、生命为引炼出来的,它能压制祁不砚杀人,也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作用——关键时刻能护他一命。
  但这个作用需要祁不砚生出真正的爱、而不是生出畸形且病态的占有欲后才能生效,否则不能生效,他该死还是会死的。
  不是祁舒救了他一命。
  因为祁舒不会留一个性格扭曲、无法挽救的变态在这世上。
  是他自己救了自己。
  要是他选择拉着贺岁安一起死,那么天蚕蛊的这个作用不会生效。
  因此,他活了下来。
  可祁不砚还是想死,准备割腕结束性命时,他看到了腕间的红线,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贺岁安的心跳,祁不砚又不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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