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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于政治上的敏锐嗅觉,谢安歌似有所预感,所以,一等谢云轩娶了妻后,他就帮着儿子上下活动,希望能让谢云轩放外任。
  正巧,二月末,会稽郡山阴县的县令丁忧,出缺。
  谢云轩就在谢安歌的多方打点之下,被安排在了这个职缺上。
  会稽在江南鱼米之乡,山阴县虽比不上其他的大县富饶,但也是民风淳朴,百姓宜居之地,这个缺也算是不错的缺。当然,由翰林迁任县令,还是有不少人为他可惜的。
  钟湘见儿子要远行,自是不舍,不过她也就帮着儿子收拾了一些必要的东西,至于谢云轩随身需要的东西,自是有他的妻子临颍县主帮着打点。
  这一日,谢云轩整理好了行装,带着妻子临颍县主赴任。
  谢兰馨对哥哥这次的远行倒是少了几分伤感,而是有些羡慕,帮助嫂嫂整理东西的时候,她拉着嫂嫂临颍,一脸向往地道:“我还从没去过江南呢,只是在书上看到过。‘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这时候,江南风光一定十分秀美。”
  临颍虽有几分舍不得父母,舍不得家人,但对于去江南,也有几分向往,点头道:“我也从没去过,总觉得杏花烟雨江南,那是画里面的风景。这次也算是偿了我的心愿了。”
  虽然不知道公公为何在这时候给丈夫谋这个外任,但临颍也知道,想要将来有更大的成就,就呆在京城,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个任命一下,婆婆就叫她收拾行装,陪丈夫前往,丝毫不需要她求恳,十分通情达理。
  临颍在这个家里呆得时间越长,就越觉得自己嫁得如意。
  谢兰馨颇为欣羡的口吻道:“唉,什么时候爹爹也放外任就好了,我也就能跟着去了。”
  谢安歌却是一直在京城为官的,还没放过外任。
  当时她一听到哥哥要到江南为官,就向钟湘求恳,想跟着一块儿去,但钟湘却不肯,还打趣她:“哪有父母健在,却跟着新婚的哥嫂一块儿去赴任的,你这不是会打扰到你大哥和嫂嫂吗?”
  至于这打扰什么,自然是怕她夹在大哥和嫂嫂之间,影响他们亲热了。
  临颍自是知道谢兰馨的心思,抿嘴一笑道:“爹要放外任,只怕不容易,听说皇上十分信任他,只怕是不会舍得放他。妹妹想去江南,不如我和娘再去说说。”
  临颍是知道谢兰馨的心思的,当时也很是真心地帮忙说了,只是钟湘没有答应。
  “不用啦,我还是不去打扰嫂嫂和哥哥了。”谢兰馨摇摇头,笑着道,“嫂嫂和哥哥难得单独相处,我夹在中间,多不好呀。”
  临颍看她语带调侃,便有几分不好意思,双颊生晕,捶了谢兰馨一记,嗔道:“妹妹说什么呢,有你在,我不是多个伴么。”
  尽管临颍并不介意带上谢兰馨,而且她心里也是想着,谢兰馨这个妹妹十分善解人意,谢云轩做了一县父母,总有忙碌的时候,自己也多个伴,免得身在异乡,寂寞无聊。
  但谢兰馨却想着他们小夫妻,难得不在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只怕更自在些,因而虽然十分向往,却还是没有跟着去。
  谢云轩和临颍就踏着三月的春光,在家人的依依不舍中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
  他们离开后,谢兰轩和谢兰馨在一处水榭里赏景时,就忍不住在谢兰馨面前感叹:“大哥不在,日子过得好无聊,要是我也能去江南就好了。”
  谢兰馨笑话他,“那你当初怎么不跟爹娘提呢?要是你说了,说不定我们兄妹俩也就跟着大哥已经到了南方了。”
  谢兰轩有些哀怨地咕哝道:“我那时不是没想到呢!”
  他当时还觉得大哥不在,自己身边少了一个训话的人,会变得自在呢。再说,爹娘有什么好东西的时候,也会想到他这个小儿子,而不是好东西都被大哥得了去。
  可是如今大哥一不在,好东西没得着什么,倒是感觉爹爹更有时间教导自己了,自己的功课好似比平时更繁重了几分,他这才不得不在妹妹面前抱怨了几句么。
  谢安歌在窗外,听到了这对兄妹的话,脸上倒是露出几分笑意,朗声一笑,便步入了内室。
  谢兰轩被吓了一跳,暗想自己刚在想的这些,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说出来吧?
  哪知道谢安歌却笑着道:“兰轩,你如今也大了,要是觉得在家里无趣,不如和你的同窗们一道去游学,四处游览下山川风光,去各地了解风俗人情,去拜访乡野的有识之士,增长些书上没有的见识。说不得回来时学业也能大有长进。”
  谢兰轩的眼睛发亮,十几岁的少年,想出门远游,还能得到父亲的允准,别提他的心有多雀跃了,“爹,你说的是真的吗?”
  “爹说的话,哪会有假?我说让你去,自然是允了你的。”
  谢兰轩道:“爹,你太好了!”恨不得上前一把抱住谢安歌,不过最终还是没敢。
  “那爹,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谢兰轩兴奋地大叫一声,一阵风似地跑回了自己的院子,看他的样子,恨不得马上就能出发了。
  谢兰馨眼看着自家二哥在两日后,就和几个在书院里的好友一道包袱款款地离开了,连钟子枢也一块儿去了。
  谢兰馨羡慕地看着哥哥们都离开了,捧着双颊,暗自懊恼道:“哎,只恨我是个女孩子,不能四处乱跑,要是我也能像二哥一样去游学就好了。”
  天青一边给谢兰馨倒了杯茶,一边道:“小姐,这外出游学可不比你女扮男装上街一日游啊!这出门在外的,可比不得在家里,处处不便。”
  她就怕她家小姐不按牌理出牌的性子,万一就这么跑出去了,她可没法给夫人交代!
  谢兰馨摆摆手,喝了一口茶,道:“天青,你放心啦,我只是说说而已。我不会一个人偷偷跑出去的,这点轻重我还是知道的。”
  她却不知此时,她的爹娘这时候也在烦恼,不知道怎么安排她好。
  “现在就只有阿凝和你,没有个好借口离开这个乱地。”谢安歌十分烦恼地对钟湘道,“如今才有几分迹象,又不能做得太明显。”
  朝中两派的斗争,如今越发激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出乱子,也许就在这一两年,也许还要三五年,谢安歌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做过头就要引起许多麻烦。
  “我便罢了,你在京中,我总不可能离开,”钟湘道,“本来么,叫阿凝跟着她哥嫂去任上也是一条路。只是我们都在,而且阿凝又正是议亲的年纪,便是借口说去江南游玩,也显得薄弱了些,免不了叫人议论,便是躲过了可能发生的那场乱子,等到清算的时候,也难免叫人褒贬。”
  谢安歌点点头:“正是如此。只能我也设法谋个外任罢了。”还要做得不动声色。
  钟湘便道:“也未必就到了这样的地步,不过有些乱象罢了,如今皇上圣明,国运正昌,既无强大的外敌,也无大的天灾,想要作乱,也是不易。再说,咱们府上虽连着几门贵亲,到底不是真正左右朝局的人物,便是人心不轨,也应该不会殃及咱们,你也不要太过担忧。”
  “也不过是未雨绸缪,以防万一罢了。”谢安歌正是如钟湘这般想,因而虽然烦恼,却并不慌乱。
  谢安歌猜测的那个可能性,自然也暗中和豫王和宁国公通过气,两家也同样有这样的担忧,但是,毕竟疑心只是疑心,既无明确的迹象,更无确凿的证据,虽然有所提防,但也没十分放在心上。
  他们都想着,便是乱起,也应该是将来的事,眼下还是国泰民安,却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得那般突然。便是谢安歌这样已经有所安排的人,也没想到意外会来得这么快。
  藩王是在三月里陆续离京的。
  楚王一家子走得十分干脆利落,除了挂念着妻子即将生育的蜀王,还有被兄长拖走的蜀王的胞弟彭郡王,他们可以说是最早离京的几个藩王了。
  京城繁华,许多封地偏僻的藩王都不大愿意离京,找了各种理由逗留,先说未出正月,不宜远行,再说春寒料峭,不好长途跋涉,末了又说离情依依,万般不舍,不过祖宗规矩在那,再怎么样,该离开的还是被送走了,不该离开的,还是得呆在这儿。
  藩王们一离开,京中上至百官下至百姓,都觉得空气呼吸起来都顺畅多了。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招惹到了哪个没见过却大有来头的贵人。
  毕竟久在京中的人儿,不管是上对下,还是下对上,都知道,谁该避忌谁能招惹。一时间,平头百姓发现横行于街市的,又是那些熟悉的纨绔子弟了。
  该躲的躲起,该讨好的上前讨好,生活又走向了正轨。
  谢兰馨便又和钟文采、钟文栩等人或是小姐妹们结伴,或由各自的长辈带着,出入各家府邸,参与各家的宴饮。
  只是如今的她们,越来越受到那些夫人们的关注,每每就被那家夫人拉着问长问短,便是脾气大、没耐心如钟文采,也在王氏地再三叮嘱下,耐着性子,一一回答,有时还要装一装腼腆害羞。
  “唉,整天就像那些花草或者首饰一样摆着叫她们品头论足,这日子越发没劲了。”背地里,钟文采便常和谢兰馨、钟文栩两个抱怨。
  谢兰馨对此就更有感触了,“我也觉得烦呢,去年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呢。”
  去年时,也许她还太稚嫩些,也许在这达官贵人多如牛毛的地方,四品官的女儿还太不起眼了些,反正关注谢兰馨的人,并没有这般多。
  而如今,不知道是因为谢家居然能娶个县主做媳妇的缘故,还是谢兰馨越发清丽的缘故,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的人每次都有不少。
  谢兰馨正在抽条,隔了个月不见,便可见她鲜明的变化,她如今个子更高挑了,脸颊也更瘦削了,她外祖母每次都少不了说她瘦了,哪怕是谢兰馨吃得再多,再好,似乎也不见脸上肉有增加。看着现在的她是完全想象不出小的时候那般肉滚滚可以当球踢得模样。
  钟文采都有时候羡慕地问她:“怎么你那么会吃,就是不长肉呢?”
  谢兰馨笑笑道:“我还羡慕表姐呢,我娘都说了,有点肉的姑娘家福相。”
  “好你个阿凝,你还打趣我长得胖是不是?”钟文采气鼓鼓地盯着她一会儿,忽而道,“哦,我知道了,你这是记仇呢,是不是还记得当年小时候我说你长得福相的话头呢?”
  谢兰馨调皮地眨眨眼,否认道:“我哪有呀,表姐你误会了,我是那样的人嘛?我这说的可是真心话!”
  “哼,哪有你这样的真心话,我不才不信。”钟文采不高兴道。
  还是钟文栩在边上打圆场,钟文采这才没再跟谢兰馨计较。
  钟湘对谢兰馨如今的模样,自然是十分欣喜的,以前常叫谢兰馨少吃点儿,现在呢,却经常叫她多吃点儿,千万别再瘦了。毕竟太瘦了,长辈们看来,总是没有福相,也不利说亲。
  谢兰馨便也对钟文采她们抱怨:“是啊,为什么我们女孩子到了年纪,就像养肥了的猪一样拉出去卖呢?”
  “哪有你这样把自己比喻成猪的啊?”钟文栩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又去捏她的脸:“我看看啊,我觉着吧,你如今可不像被养肥的猪了。”
  钟文采总算找到了报仇的机会了,马上便跟着取笑道:“是啊,小时候比较像。”
  “我倒是想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地呢,就算是胖一点也无所谓啊!”谢兰馨托着下巴闷闷道。
  钟文采和钟文栩对视一眼,也忽然不说话了。
  不管女孩子们背地里如何抱怨,她们还是照样得参加这些各种名目的宴会。
  这一年的四月二十八日,初夏,天气不冷不热,是夷安公主的生日。
  这个生日宴,自然是遍请达官贵人,便是韩太师,也给脸赏光。
  谢家也接到了帖子。
  钟湘是很想再次回绝不去的。
  但是打听了一番之后,知道接到帖子的基本上都应了去,自家不去实在显得太惹眼了些,便也只能应了去。
  当然,和往常一样,还是和宁国府、定远侯府的人约齐了一道儿去。
  钟母毕竟年纪大了,是时不时就要生些病,眼下正巧在病中,便没有去,二房的人留在府中看顾她,宁国府女眷这边是王氏带着儿媳妇,男子那边则是宁国公带着世子,前往。
  谢兰馨他们家和他们汇合后,钟文采便把她和钟文栩都拉到一起,坐了一车,三个女孩子一路嘀嘀咕咕地到夷安公主府。
  此时的她们,谁也没想到,即将而来的一场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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