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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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44巴蜀
  十二月初六, 窦向东三七法事做完, 丧事的气氛锐减。管平波再不耐烦呆在宫中, 带了人马, 取道东华门, 直往军营飞驰而去。
  管平波一气跑到江边, 只见江上已有浮桥五座, 桥上人马来往不绝。对岸更是沿着长江,密密麻麻修了无数厂房。越过浮桥,水利驱动的各色机械在不停不歇的运作, 缝纫机的嗡嗡声与武备处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此起彼伏。营中操练的号子声声入耳。管平波行至营前,只见营门口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大字“江北大营”,正是方坚的手笔。
  守卫见了持缰立定的管平波, 不由怔住, 竟是拿不准行什么礼。对了,外臣见皇后, 怎么行礼来着?皇后等闲不出门, 见不着外臣的啊!守卫本就识字不多, 差点叫传说中的礼制搞到死机。几个人彼此看看, 得, 磕头最保险。
  管平波不等守卫拜下,忙扶住为首一人笑道:“磕什么头?可是不认得将军我了?”
  守卫醒过神来, 忙行了个军礼,管平波依旧回礼, 而后从容进了营门, 留着一群守卫在后头面面相觑。这几个月管平波来的少,可军营的规划图本就是她画的,熟门熟路的各处巡视。如今虎贲军鸟枪换炮,尤其是中军,再难见到往日山寨的制式军装满地跑。蓝色的现代军服被掩盖在了鱼鳞甲之下,再带上头盔,俨然又是标准的古代战兵模样。
  越坚固的铁甲越是沉重,寒风中,操练的战兵累的汗如雨下,吐出团团白气。管平波走上高台,只见阵法较之先前更为熟练,战亡的缺业已补上,形成了规规矩矩的各种阵列。
  接到消息的孔彰率镇抚司长方坚、稽查司长张英以及参将张力行、周文耀、莫日根等一同寻了出来,见面亦是顿了顿,管平波飞快道:“军营行军礼。”
  孔彰笑开来,又正色朝管平波见礼。众人厮见过,方坚笑道:“外头风大,将军请进屋说话。”
  管平波但笑不语,立在高处看了好半日,方才随孔彰等人往办公区域走去。进了办公区的院子,孔彰道:“将军屋内的暖气不曾烧起来,还请将军去我那处稍坐。”
  管平波点头道:“我那屋且不必烧了,晚间还要回宫。待过了大行皇帝的七七再说。”
  说毕,一行人进了孔彰的办公室。掀开帘子,温热的气息迎面扑来,不规则的玻璃镶嵌的窗户撒进了明亮的光线,照的挂在墙上的舆图纤毫毕现。房间分为两部分,左侧是待客的厅,右侧为理事的书房。管平波走到厅上,自捡了上位坐了,亲卫随之侍立在身后,孔彰等人方才依次坐下。
  管平波再次打量了下屋内,笑道:“可惜暂烧不出平板玻璃,不然窗子能更大。”
  方坚道:“窗子大了冷的紧,冬日里不好过。”
  管平波道:“有平板玻璃便可做双层窗,中间夹着空气,有隔热效果,便是整面墙的玻璃都不会冷。不过现烧不出来,我也就白说说。”
  方坚笑道:“拿玻璃替了明瓦,屋里可亮堂多了。不然冬日里只窗边那几寸见方能够看书,很是不便。”
  管平波笑着闲话两句,便切入了正题,首先对孔彰道:“我见将兵的阵法很有进益,这几个月来辛苦你了。”
  孔彰道:“都是将军的规划,我不过照章办事。只车营暂不知怎生结合才能发挥效用,我且再想想。”
  管平波道:“阵法千变万化,想要寻出最合适的,非朝夕之功,孔将军不必过于着急。”又问,“扩充后的骑兵情形如何?”
  孔彰答道:“多年才能养出个骑射好手,中原不比姜戎,多半不会骑马,怕是一时难与姜戎有一战之力。”
  方坚道:“我们还得在步骑混合上下功夫。”
  莫日根赞同的道:“便是我们长在马背上的人,骑射亦是十数年才能出成效。还是火器好,三个月便能像模像样了。”
  提及火器,管平波立刻问道:“燧发枪可量产了么?”
  孔彰道:“据武备司回报,寻常的已简化生产流程,产量有所提高。但将军提的带膛线的工艺十分耗时,正在研发水力驱动的冲枪管的机械。将军若得闲,还请多多提点武备司。”
  管平波道:“叫他们把图纸拿来,我回宫再瞧。”又问,“白司长怎么不见?”
  孔彰回道:“缫丝厂的机器正在安装调试,她接连几日都泡在那处,想是急着年前做出来,好给将军报喜。”
  孔彰为江北大营车骑将军,然在虎贲军内,却是接替了当初谭元洲的位置,成为管平波的副手,故什么琐事都须得操心。管平波还有无数的话要问他,索性暂把他撇在一边,先问方坚关于各处新兵文化学习并思想教育的情况,又叫张英拿出违纪的统计表,分析哪类违纪最为频发,该如何解决。途中,后勤部雪雁、紫鹃、白莲等人纷纷赶了过来,管平波就各地税收、生产、生活、法治、商业等事讨论了一番,就已是申时了。积压的公务才说了小半,众人纷纷叹气,问询管平波何时能常驻军营。
  虎贲军有三郡之广,果真要把各部门都关照到,管平波今晚通宵也是理不完的。当机立断的打发走次要部门,只留下孔彰与方坚,趁着天没黑的光景,齐齐站在舆图前,分析着当下局势。
  方坚指着舆图道:“炎朝与楚朝接壤的有贺赖乌孤的海右郡,出连叶延的中原郡。而与我们接壤的则是莫葫芦源赫的鄂州郡。皆是劲敌。再往西去的巴蜀之地,自古就容易形成割据。才传回来的消息,巴蜀经历几番战乱,逐步统一。现最大一股势力名唤平西军,其首领秦玉龙自称平西大将军。蜀地历朝历代都有分化,然倘或他能尽数打下来,必然再现‘蜀道难’,不得不防。此外,黔安郡亦是蠢蠢欲动,其大土司杨志强与秦玉龙眉来眼去,我在想,我们驻守梁州的军营能否出击黔安,阻碍他们的发展。”
  管平波沉吟片刻,问道:“后勤能跟上么?”
  方坚道:“今岁除却与贺赖乌孤的大战,别处都十分安逸,很该动一动了。再则湘南参将杨文石乃罗蒙人,与黔安郡相邻,熟悉地形地貌,可试之。”
  孔彰亦道:“近年来我研读史书,发觉中原多半时候很不善战,然一旦战乱久了,异族便全然不是对手。我们大敌当前,将兵该多多锻炼才是。”
  管平波笑道:“自然,中原为农耕文明,论单个恐怕打不过苦寒之地的异族。然打仗又不是打架,组织能力更为要紧,中原人口密集、精耕细作,比游牧强也不算什么了。何况史上如姜戎般打下半壁江山的很是罕见,多半是骚扰,纵然有损失,说他们为疥癣之痒,却也算不得狂妄。”
  两代文明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如果说农耕对游牧,不能时时占便宜,那么工业对农耕便是吊打了。所以管平波对帝制并没太大的期盼,若不是时机不对,她更愿意当女主席而非女皇帝。毕竟帝制发展到完美的清朝,不也照样被八国联军打到亲妈都不认识了么?资本主义的萌芽,昭示着农耕帝制的老去。风水轮流转,没有什么是永恒。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酉时三刻,亲卫来报:“将军,要关城门了。”
  三人正说的兴起,听得此话,彼此无奈对望。孔彰忍不住埋怨了句:“这劳什子皇后,当的真个麻烦!”
  方坚干笑:“将军且在孝期,出孝就好了。”
  管平波也只得道:“明日我再来。对了,劳方司长在镇抚部寻个合适甘临的职位,翻年过去,她得回军营了。”
  孔彰皱眉道:“她去镇抚?”
  管平波道:“她还小,放到战兵营亦难有作为。且先去镇抚部历练二年,再回战兵学习指挥。骑射武艺不能落下,到时候叫莫日根多费心。我们几个是再没空管的。”
  方坚道:“那宁王殿下?”
  管平波头痛的道:“他搁后勤,且先从粗浅的学着吧。”咸临的吊儿郎当,管平波是真的愁。谁也不嫌人才多,便是她不打算让咸临当继承人,也绝不愿他是个米虫。甘临又不可能单打独斗。且尽力培养吧,实在不行也只能放弃了。
  方坚着实理解管平波,他只有方墨一个独子,偏生那孩子对镇抚司的事物全然不感兴趣,一心学医。小时候愿多学门本事是好事,可长大了只奔着医术去,哪还有什么前程可言?便是做到了太医院正,也只有正五品,让他个奔着阁臣去的人情何以堪。儿子是指望不上了,唯有早早给他娶个好亲,赶紧培养孙子是正经。于是对管平波建议道:“定要好生寻个能干的堂客做宁王妃。”
  管平波抽抽嘴角,咸临才不到九岁,要不是个皇子,这会儿该在小学操蛋呢,考虑婚事是不是太早了点儿?提起婚事,管平波忽然联想到了窦怀望。嫡长孙又称之为承重孙,在家族义务上,是与叔伯们等同的。故祖父丧,承重孙须得与父亲一样守孝三年。管平波摸着下巴暗戳戳的想,要不改元之后就把窦怀望的婚事定下?从实际上抹杀了他做承重孙的可能,这样水会不会更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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