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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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致北家里有个音乐室。
  说有个音乐室其实不够准确。应该说,谈致北家除了一个保姆房改成的卧房,和原本的客厅厨房洗手间,剩下的全是音乐室——大平层所有客房打通,地板加厚,墙壁和天花板贴上厚厚的吸音棉,各种专业设备一应俱全,完全就是一个标准的乐队用音乐室。
  其实也可以说,谈致北就是在自己的音乐室旁边垒了堵墙,自己在音乐室睡觉,意思大差不差,没什么两样,可谓当代音乐人敬业精神楷模。
  除去这里之外,他们还有一个更大的训练室在城郊,仓库改装,地段偏僻得要命。不过胜在地方够大,四周没有民居,不用担心扰民。里面没有任何吸音设备,吉他和鼓的声音撞向四面墙壁,而后回荡过来,层层叠叠,一个人置身其中发声,也像坐拥全世界回响。
  这是他们几个大学时占下的地方,那时没少逃课在那里排练。再后来方舒雁也经常过去,一个人带四份饭,坐在水泥台阶充当的简陋观众席上听他们唱歌。仓库墙薄,夏天还好,冬天冷得人都僵硬。乐队的四个人在上面激情乱蹦,她在下面裹着谈致北的外套,边听边打哆嗦。
  那时候谈致北还没有上电视节目,这个乐队只在地下有些名气,演出不多,一个赛一个穷得叮当响。但当时大家玩音乐的热情很高,觉得自己抱着热爱与梦想就百病不侵,天下无敌。
  现在大家都有钱了,那边渐渐不太常去,毕竟实在是夏天热冬天冷。都不再是小年轻了,去年冬天过去一次冻感冒两个,实在不太有必要。
  今天是乐队的日常排练时间,只要没有通告,四人都会聚在一起。不过方舒雁没想到他们今天也不休息,毕竟昨天才在音乐节齐齐挂彩,今天身上都有纱布单品,乍一看还以为是某种具现化团魂。
  谈致北伤在手腕,看着尚不明显,金诚头上缠了一圈,看着就挺醒目了。不过还有更夸张的,穆磊眼睛青了一只,脸上也贴了大块创可贴,戴名扬更是吊起了一条胳膊,看起来生活不能自理。
  医药箱已经被拿出来了,盖子敞开放在茶几上,纱布膏药散了一桌子。方舒雁买了点药补充进去,一边将桌上的药整理好,袋子里新买的归类放置,一边笑戴名扬,语气轻松:“光荣负伤了还排练啊?今天还怎么敲架子鼓?”
  戴名扬坚强地给她比划了个动作:“我今天和金诚换乐器玩玩,把他贝斯横放在桌上,一只手拨弦。怎么样,够朋克吧?”
  可太朋了。方舒雁失笑,转向金诚:“头上缠着纱布还敲起鼓了?也不怕脑震荡。”
  金诚摸摸头上的纱布,也跟着笑:“半震荡不震荡的更有感觉,我们玩音乐的都这样。”
  “怎么就动起手了?”方舒雁问他们。
  谈致北不说,他们交代得倒是很痛快。七嘴八舌地答她:“老冤家重聚头,说两句话没说到一起,就聊崩了。黑壳你还记得吗?挑事这个乐队的键盘手是黑壳吉他手的弟弟,一张嘴就尽得那傻逼真传。这不也是咱们的旧怨吗?我们就天降正义去了,打得真爽。”
  黑壳方舒雁当然还记得,她和这些人就是因为这个乐队认识的。当时她在酒吧打工驻唱,谈致北他们和黑壳乐队的人在酒吧起了冲突,一来二去,就这么认识。
  还是没说到底因为什么打起来的。方舒雁抓住重点,一针见血地问:“你们谁先动手的?”
  戴名扬冲动,金诚稳重,穆磊兄弟大过天,基本不会第一个动手,但肯定会是第二个;谈致北的点则向来比较极端,一般不动手,动起手来情况一般很难控制。
  几人静了一下,互相看看,都没说话。
  方舒雁这下有些意外:“致北先动的手?”
  她用询问的视线看看左右,得到了默认的回答,一时真有点惊讶。谈致北动手的话,他自己很少能这么全须全尾地出来。上一次他主动找事的时候,把自己送进了医院不说,连方舒雁都未能幸免,一头撞上车挡风玻璃,脑震荡了小半个月。
  餐桌上摆着六菜一汤,都是方舒雁烧的快手菜,顾及他们受伤,盘里没有出现任何发物,一道加辣加酸,两道少葱少姜,剩下的都是滋补菜,照顾到了每个人的需求口味。谈致北用没受伤的左手拿筷子,也拿得很稳,夹了一筷子切得细细的土豆丝,语气漫不经心:“跟他们没什么可打的。”
  “那你这次表现很好啊。”方舒雁扬眉,有点没想到,颇为惊奇地表扬他,“很懂适可而止。昨天问你时怎么不说?”
  谈致北抬眸扫她一眼,扯扯嘴角:“你那是什么表扬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
  原来是在这儿闹别扭呢,这人就是这样,心里计较什么从来不说,但又不会轻易揭过,相当记仇,很是不好沟通。
  方舒雁及时否认他的说法:“哪有,小朋友可比你好打交道多了,你不要擅自把自己类比进去,小朋友都不愿意。”
  其他三人都听得窃笑不已,谈致北凉凉地扫过来一眼,方舒雁朝他笑着,眼睛弯弯,很快见他收回视线,继续吃饭,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默认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的意思。方舒雁唇角的弧度深了很多。
  风卷残云吃完饭,消食时间不宜剧烈运动,戴名扬和穆磊瘫在沙发上刷手机,谈致北踢踢这个踢踢那个,见哪个都不想起来,于是自己回到音乐室写歌。他写歌时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任何人不能入内打扰,队友不行,方舒雁也不行。
  方舒雁把餐桌上的碗筷收拢起来,搬运到洗碗机里清洗。
  这种日常琐事请个阿姨来做当然更方便,不过谈致北极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只请了家政定期过来打扫,家里没有请全职阿姨,毕竟保姆房都已经改成了主卧。
  方舒雁有空在家做饭的时候,做完就会自己收拾干净,倒也不算麻烦。大明星洗手作羹汤说出去有点令人惊讶,不过方舒雁觉得艺人也是人,有自己的生活细节没什么好奇怪的,对此适应良好。
  金诚帮她把汤碗盘子送到厨房,熟练地拉开洗碗机的架子放锅放碗。方舒雁在旁边倒好洗碗粉,金诚放慢动作调试着锅碗的摆放位置,和方舒雁自然地闲话家常。
  “昨天那群孙子是拿女性亲属喷脏来着,嘴里不干不净的,侮辱人的话翻来覆去都是那么个套路,你懂的。”金诚对她解释,“听不惯的一般都对骂回去,但致北你也知道,能动手绝对不废话,对面还放着狠话呢,他拎着人领子就往墙上撞,就这么动起手了。”
  方舒雁动作顿了一下,而后继续倒洗碗粉:“骂我还是骂他亲人了?”
  “都骂了。”金诚叹了口气,“双倍作死,那群孙子这顿打该挨。”
  方舒雁把洗碗粉放下,转头看他:“致北除了手腕还伤到哪里了吗?我昨天没动手检查。”
  没有。金诚摇摇头,顿了顿,低声说:“上次连累你也受伤,从那之后他就收敛很多,怕牵连到你,也怕让你担心吧。”
  方舒雁无声抿了抿唇角,没接话。两人沉默一会儿,金诚主动换了个话题。
  “阿姨怎么又住院了,最近情况不太好?”他问。
  “嗯,在家里晕倒了一回,幸亏保姆及时发现。医生说情况不乐观,我想让她在医院里多住两天。”方舒雁说,叹了口气,“她自己特别不喜欢住院,最近又有点闹小情绪。”
  “我妈身体也不太好,让她住院也总是七推八不愿的,其实就是怕花钱。”金诚理解地点头,朝方舒雁笑笑,“不过你已经是大明星了,不是那个要在酒吧唱歌养家的小姑娘了,阿姨用不着担心那么多的,下次我去看阿姨时劝劝她。”
  方舒雁点头,充满感激:“那就拜托你了,帮我多和她说说。”
  包在我身上。金诚痛快地保证,磨蹭了好一会儿,终于把寥寥几个锅碗摆顺,将洗碗机合上,转头看向清理水槽的方舒雁,微微出神。
  第一次遇见方舒雁时,她还是个在酒吧唱歌的小姑娘,十九岁,站在台上扶着立麦支架,唱九十年代的港城老歌,声音清凌凌,辨识度极高,天生一双漂亮的含情目,里面却没什么烟火气,让他在动手打架间隙,都忍不住看过去好几眼。
  他们和黑壳乐队打得很热闹,当时都混地下,糊作非为,没人顾及面子,打得激烈凶恶。啤酒瓶打着旋横飞过酒吧舞池,撞到另一侧墙上,乒乓乱响。玻璃碎渣和哀嚎谩骂声搅成一团,全酒吧的客人都在忙着躲闪,场面狼狈混乱。
  她就那么站在台上,眼都不眨,无动于衷,旁若无人地冷冷唱刹那心动敢作一眼万年誓言吗。
  金诚看她好几回,没空出时间靠近。再看过去时,却见谈致北将身边一个靠近的黑壳队员随手用吉他砸向地面,站在舞台正下方抬眼看,问她:“你不会逃命的?”
  她恍若未闻,自顾自唱完整首歌,换伴奏间隙见台下谈致北还没走,终于垂眸望一眼,语气淡淡:“不唱满三小时,老板不结工资。”
  谈致北疑惑地稍稍抬眉:“多少钱让你这么玩命?”
  “二百。”
  谈致北嗤笑一声,不知道发的什么疯,竟颇有闲心地从钱包里抽出两张一百,折了两折扔到台上,朝她一挑眉毛:“钱替你结了,下去,我们要清场,不伤及无辜人士。”
  台上的姑娘握着立麦,在新一首歌前奏的悠扬乐声中,语气平常地说:“卖艺不卖身。”
  谈致北稍稍怔忡,而后忽然失笑。
  金诚就那么远远地望着,望见一段别人的爱恋故事开头,刹那心动,而后胎死腹中。
  他深吸口气,从洗碗机前站起身,对方舒雁说:“雁雁,我今天来之前看到网上的消息了,致北的粉丝都是被嫉妒心冲昏头脑,满嘴胡话。你少看那些话,都不是真的,再多人说也不是真的。”
  方舒雁微怔,而后柔和地莞尔。
  “这我当然知道。”她笑着说,“我又没怀孕,真怀了也肯定不会留下来。我和致北不可能共同养育一个孩子,她们都想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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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雁:没想到吧,我和谈致北第一次见面,就能扯上卖身这种刺激话题。
  作者:真妹想到。很有个性嘛
  雁雁:过奖,然后第二次见面我就把自己卖了。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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