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迷心采薇随父进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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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箫这时候并不知道,这幅字是出自那个没事儿就喜欢看着自己发呆的小丫头之手,事实上,这时期的采薇之于他,虽然有些古怪,却不过一个乡下小丫头罢了,后来看到师弟的家书,才恍然,当年那副颇有韵味的字,竟然就是这个小丫头写的,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话说腊月初十这日,苏善学背了个包袱,跟着唐秉和木萧走了,舅舅刘大虎也辞别姐夫一家,赶回家去过年。
  正赶上县城里的大集,苏善长便想进城去走走,也是想着先去看看行情,年后就要把茶庄开起来。
  要说这茶庄开在京城自是最好,可京城是天子脚下,不说那铺面值多少银钱,便是出的起这个钱,京城官面上地面上那些事儿也打点不起,又是没根儿没叶儿的外乡人,更没有个三亲六故的门路可寻,买卖若不好,竟等着赔银子了,若好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倒不如从近便的定兴县先开个铺子试试,若生意好,再慢慢寻北边的门路,若生意做起来,手里有了银子,门路也就不愁了。
  打了这个主意,善长便跟苏婆子和刘氏商量,也想问问他娘,看看有没有什么老亲戚在城里的,他一提,苏婆子真就想起了一个:“说起来倒是有一门可走的亲戚。”苏善长忙问:“什么亲戚”
  苏婆子叹口气道:“这门亲戚提起来,你大约也还记得些,你有个大表姑是跟咱们占着亲的,原先就住在邻村的庄子上,你小时和咱们家也有来有往,你可还记得?他家小子原跟你一般年纪。”
  苏善长道:“娘一说,我倒是记起些影子,赶是她家有个大表姐,卖给城里富贵人家当丫头的那个大表姑?”
  苏婆子点点头道:“就是她,那时候我们私下里还说,你这大表姐的命不济,那几年连年闹灾荒,丫头还顶不上个牲口的价钱,那些富贵人家也不拿着当人使唤,卖进去,不明不白死的多了去了,但能有口饭吃的人家,都不舍得卖了闺女去当丫头,哪想到你大表姐那么个脾性的人,竟是个心高有本事的,在那富贵人家当了几年丫头,倒是没怎样,且好吃好喝的养着,肉皮也细粉了,模样也俊了,后来被县衙的师爷给瞧上了,求了家去当了个二房,第二年上就得了个大胖小子,这师爷正愁没后,这一来,乐得直摆了三天流水席,后来没过两年,师爷家的大房夫人不知怎的,得了个极重的症候,竟是撒手走了,那师爷便把你大表姐扶了正,成了正经的大房夫人,后来你表姑夫死了,家里没个顶梁的汉子,你大表姑便卖了房子地,带着儿子进城投奔她大闺女去了。”
  说着,轻轻叹口气:“她跟咱们家虽然沾着亲,却是一表三千里的远亲,以前都是贫家小户的,来往走动着也还有些情面,后来人家富贵了,咱家也好去攀附,让人家知道了,说咱们攀高枝,一来二去也就生疏了,如今你既要去城里做买卖找铺面,不如登门去寻这个门路,却不能空着手去,寻常的东西也不见得能入她的眼,倒是你从南边带回来的那些精细布料和茶叶,挑了好的带去些,或可有些体面,若她真念旧认下你,你便说我老了,这些年越发惦记这些老亲戚,嘱你来走动走动也就是了,不管怎样,这钟啊你得去撞一撞,万一要是撞响了,岂不省事。”
  因有这个缘由,腊月十五这一日,天刚蒙蒙亮,苏善长便起来了,刚收拾好,还未出门就见里面小间的门一响,采薇走出来道:“爹,我跟你一起进城赶集去。”被她娘瞪了她一眼道:“姑娘家街面上瞎跑什么,让人家笑话你。”
  苏采薇瘪瘪嘴道:“娘,你看我,谁又瞧得出我是个丫头呢。”刘氏这才你发现,可不吗,这丫头这一年长得飞快,个头窜的,跟她姐明薇差不离高了,便拾不着明薇的旧衣裳,这丫头又是个淘气喜欢到处钻的性子,那些鲜亮的好衣裳做了,也等着年节时才给她穿,平时便把她小叔穿不着的那些半旧衣裳改了,给她磨着穿,穿破了也不心疼。
  今儿穿的正是善学旧年间的一件青布棉袄,这丫头也不喜梳抓髻,只把头发归总到头顶扎起一个揪,用个青布头巾裹了,站在哪里,真就活脱脱一个小子,哪有半点丫头相。
  苏善长笑着哄她:“你跟爹去做什么?集上乱的紧,有那专拐小孩去卖的坏人,回头拐了你去卖了换钱。”
  苏采薇眼角抽了抽,心话儿自己看着有这么傻吗,眼珠子转了转,想着怎么也得琢磨个由头,让爹带着她进城去才好。
  苏采薇真是憋坏了,这一年多,就在苏家庄这一亩三分地儿转悠了,至多去地里看看收麦子种玉米,再远就甭想,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她怎么能放过去,再说,这一回爹爹跟舅舅的生意这样成功,也给了她巨大信心,看来她那一套挪过来还是大有可为的,不过光凭空想也不是法子,得亲眼去瞧瞧才行,或许就让她寻到什么商机,也好提醒爹爹莫放过去。
  以她看,这个爹虽然运气不差,可人真有些古板,说白了没有商人该有的圆滑机变,若以后银钱多了,还是多买些地,最妥当,想来地主家的小姐,过的日子也不赖。
  苏采薇给自己设定的目标相当美好,但前提是得先赚来足够的银子,赚钱上面,她比她爹娘更急不可待,所以这一趟,她势必要赖着跟去。
  苏善长看女儿大眼睛叽里咕噜转了不停,一张小脸粉妆玉琢,可爱的不行,不禁喜欢上来,抱起她道:“好,爹就带我们采薇进城逛逛去。”
  刘氏道:“这丫头如今越发没个姑娘相,你还这样宠她,赶明宠的更不像样子了,看将来怎么结果?”“怎么结果?有什么大不了,横竖以后有我这个爹养活着呢,是不是丫头。”苏善长倒是想得开。
  采薇不禁咧开嘴笑了起来,就是说的,干嘛非得嫁人啊!要是按照苏婆子跟她娘天天念叨的话,好像她一生下来除了嫁一个好人家,就没别的用处了似的。
  看着这爷俩儿,刘氏也没辙,采薇这丫头在家最小,从上到下都不觉偏着她,偏到现在,就偏出这么个疯丫头来,不过这疯丫头也不是全无是处,针线上是不成,可鬼主意倒是挺多,写的字好,画的那些花样子也中看,有时候出个主意,也头头是道。
  还别说,刘氏这一回还真有点信那个姑子批的八字了,明薇的命自然不用说,嫁到周家,富贵便全了,至于采薇,真是有些贼运道,就说丈夫跟大虎这回的生意,听了她的胡说八道,竟是错有错着,更赚了大银子回来,不然,也没有本钱去开什么铺子,若是按这样的运道,何愁不发迹,苏家真有那一天,这富贵绵长的批语可不就应了,不用指望别人,自家就富贵绵长了。
  因此也不过略数落两句,便任着她跟着丈夫去了,爷俩儿刚到了村头,正巧赶上老苏头赶着牛车去城里送酒,便搭了便宜车。
  这老苏头是个孤寡老头,没儿没女,原先有个婆娘也早死了,就一个人守着家里的几亩地和一个窖口过活。
  苏老头酿的酒虽不算香醇,却十里八村只他这一个酒窖,有那婚丧嫁娶的事儿,都用他的酒,偶尔有城里酒肆图便宜的,也要他的酒,便送去一趟,即便如此,也赚不了几个钱,这年月能吃上顿饱饭就得念佛了,平常谁家还有那个闲钱打酒吃,婚丧嫁娶也不是天天都有,好在家里没什么人口,里外就他一个人,忙不过来的时候,叫上村里几个小子来帮帮忙,临了,给上一坛子酒就是了。
  有这点儿酒勾馋虫,村里的小子们都巴不得来老苏头这里帮忙,麦收那阵子,善学把自家地里的活干完了,也过来凑了个热闹,帮着老苏家收粮食,发酵,做酒糟,正赶上老苏头在哪里发愁,想找个会写字的人。
  村里头识文断字的就一个冯秀才,偏冯秀才一年到头不在家,以前苏老头都是把酒坛子上贴的招牌,赶在年时,求冯秀才一总写了,够一年上使的,可巧今年生意好,才过了半年,便用完了。
  苏老头这边正着急上火,被善学知道后笑道:“这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家小侄女就会写大字,我去叫她来帮你写就是了。”
  老苏头自然也听说了,苏家二丫头跟着他亲家老爷念了几天书,可这写字是那么几天就写的好的吗,不过也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等采薇来了,帮他写了一个,他一瞧,虽不如冯秀才的好,却也齐整,便分外欢喜,有用的时候就寻采薇来写,一来二去,采薇倒是跟苏老头混的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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